甘肃“白银案”辩护律师:嫌犯高承勇很平静,很难进入他的内心

来源:澎湃新闻

2017-07-21 10:50

据澎湃新闻7月20日报道,经过7月18日、19日两天的开庭,备受关注的甘肃白银连环杀人案的庭审告一段落,检方指控的11起犯罪事实审理完毕。站在法庭上,被告高承勇对每一起案件的细节和作案过程都表示承认。

19日下午5点20分左右,走出法院的被告人辩护律师朱爱军向澎湃新闻介绍,高承勇继续羁押,法庭评议完后将择日宣判。“整个庭审过程中,高承勇都是很平静的。”朱爱军称,很难走入高承勇的内心世界,曾试图问他当时完全可以不杀害受害人等,但高承勇对这类问题一般都会回避、不吭声。

据一位参加旁听的受害者家属称,“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回答问题,或者陈述案情时,丝毫没有悔意,好像自己作案是理所当然。”

白银区法院门口聚集着一些围观群众和媒体记者。来源:澎湃新闻/王健

据西部商报社报道,参加完庭审现场的何姓律师对高承勇的印象是平静。他说,站在法庭上面对法官的问话,高承勇都是很平静地回答,每一起案件的细节和作案过程他也毫不隐瞒的承认。律师王余告诉记者,对于案件中的细节,法官在问高承勇的时候,他或是点头,或是口头承认。有时法官问他时,他还会让法官大点声他听不见。在称述细节中,高承勇觉得声音小了,就自己亲手调整话筒的高低。

“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回答问题,或者陈述案情时,丝毫没有悔意,好像自己作案是理所当然。”参加旁听的邓女士说,在她姐姐之前的那个案件审理中,高承勇在陈述时说,做完这起案件就觉得特别刺激。

据新京报报道,被告人高承勇的法律援助律师朱爱军回忆,在最后的总结陈词环节,灰裤布鞋、头发灰白的高承勇站起来,面对旁听席上的家属,道了歉,深深鞠了三躬。

“庭上陈述时,数位受害人家属说起亲人离世后的伤痛,多人落泪。”朱爱军认为,这是高承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道歉、鞠躬的原因。

对于公众最困惑的杀人动机,一位参与旁听的家属称,高承勇陈述时说,除了第一起和最后一起案子是图财,其余都是无差别杀人。朱爱军则说,他曾在笔录里看到,面对警察时,高承勇说了一句让人惊恐的话。“后来公安人员给我们透露过,我们也在笔录上看到了,审讯时他的原话是,杀完人后,很解恨,很痛快。但他这次在法庭上没有这样陈述。”

7月20日,该案被告人高承勇的法律援助律师朱爱军、陈鸿亮接受澎湃新闻等媒体采访,就其辩护思路、本案审理情况等进行了介绍。

高承勇的法律援助律师朱爱军/来源:澎湃新闻

“他还是比较平静,对这个事情没有过多的感慨,或者情绪上的变化”

澎湃新闻:从接手这个案子到现在,大概有多长时间?

朱爱军: 2016年9月份,我们在公安侦查阶段介入到高承勇故意杀人、抢劫、强奸、侮辱尸体案的。高承勇被批捕的时候涉两个罪名,故意杀人罪和抢劫罪。在审查起诉阶段,增加到4个罪名。

澎湃新闻:这个过程中律师做了哪些工作?

朱爱军:在公安侦查阶段,我和我的助理律师会见了被告人高承勇,向其宣讲了法律法规,询问其在公安侦查阶段有没有受到刑讯逼供、诱供,以及对涉案情况的一些基本了解,以排除案件中存在侵犯诉讼权利或者人权的情况。

通过我和陈鸿亮律师的了解,高承勇案的侦办过程中,没有违反刑事诉讼法的规定。

澎湃新闻:第一次见到高承勇是什么时候?

朱爱军:我们接受法律援助中心指派之后,一个星期内就进行了会见。

澎湃新闻:第一次会见,他什么表现?

朱爱军:我们在第一次会见的时候,他对犯罪的事实就是认可的。那时在公安侦查阶段,详细的案件材料我们还没有见到,我们只能从高承勇的口述里初步了解一些涉案的情况。

我认为他还是比较平静,对这个事情没有过多的感慨,或者情绪上的变化。

“我们的介入,目的就是要把案子办成一个铁案”

澎湃新闻:从第一次会见到开庭,总共会见了多少次?

朱爱军:比较多。最开始在侦查阶段会见,只是初步了解涉案的罪名,进行法律法规的宣讲。后面在检察机关阅卷之后,我们的侧重点主要是核实案件里的一些细节,发现被告人供述与案件材料不相符的时候,我们要反复去核实一些细节。甚至在开庭前一天上午,我们还在找高承勇核实相关情况。

澎湃新闻:不相符的细节指什么?

朱爱军:任何一个案子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一致的,毕竟时间跨度这么长,我们希望案件能够达到确实、充分的程度,因为毕竟这个案子涉及到死刑。除侮辱尸体罪,其它三个罪名最高刑都是死刑。

我们考虑的是,不要过上好多年,案子里头发现某一起案件不是高承勇做的,或者是高承勇与其他人合做的,就是遗漏了同案被告,出现了这种问题,这样就可能出现重大的失误。

我们的介入,目的就是要把这个案子办成一个铁案,这样实际也是对受害人负责,对高承勇负责,也是对国家法治的公平正义负责。

庭审现场/来源:微信公众号“甘肃省白银市中级人民法院”

澎湃新闻:有比较重要的细节出入吗?

朱爱军:我们的职责就是,把里面的问题挑出来,然后庭审过程中以达到一种控辩平衡,便于法院能够更客观地查明这个案子的情况,作出公正的判决。检察机关的主要职责是指控犯罪,高承勇不是学法律的,对法律知识知之甚少,从他做出的这些事情也可以看出来。

“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这个人是一个比较封闭的人”

澎湃新闻:卷宗中他的手段真的是非常残忍吗?

朱爱军:是的。这个案子的11起犯罪,我认为每一起犯罪作案手段都是非常残忍的,受害人是没有任何过错可言的。

澎湃新闻:退侦过几次?

朱爱军:就一次。

澎湃新闻:办理这个案件是否有压力?

朱爱军:作为辩护律师,这个案子我们压力还是比较大的,我们主要的目的是找出这11起案件里的疑点,在法庭上说出来,供法庭充分考虑这些情节。我们辩护意见发表了一个多小时,对被告人犯罪的情节、手段、主观恶性程度、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性,这些我们一概没有涉及。

因为我也在考虑受害者有8岁的小女孩,还有不到20岁的女性,都比较年轻,有的家里孩子才一岁多就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昨天在受害人陈述的过程中提到这些情况,我的眼泪都在打转,确实造成的危害性太严重了。所以,我们在这一块没有涉及,就是主观方面的、社会危害性方面的,包括认罪态度,高承勇供述一直是稳定的。

庭审现场/来源:微信公众号“甘肃省人民检察院”

澎湃新闻:高承勇有跟你深入过交谈吗?

朱爱军: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这个人是一个比较封闭的人,我也问了,他没有知心的朋友,平时不善与人交流。一开始是对我们不信任甚至抵触的,现在不抵触,能够跟我们正常交流,但仅限于案件的情况。

“问他为什么这么残忍,这类问题他一般都会回避”

澎湃新闻:介绍一下和他家属的沟通情况。

朱爱军:每次会见之前我都会跟家属通话,不涉及案情的,问需要带什么话,这毕竟涉及家务事,与案件无关的,我们有保密的义务。

澎湃新闻:高承勇在庭审过程中整个人的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朱爱军:比较平和,能够配合庭审,没有抵触情绪,还是比较冷静。

澎湃新闻:庭审最后高承勇的状态和前面有变化吗?

朱爱军:我觉得还是比较冷静平淡。很难走入他的内心世界,包括媒体最关注的,他为什么这么残忍,我也问过他,当时完全可以不杀害受害人,这类问题他一般都会回避,不吭声。

法庭调查过程中这个问题也问过,个别案子他是通过溜门等手段进去,当事人会以为他敲错门了等等,他完全可以退出去,但为什么会继续进行而且以这么残忍的手段,杀人往往是仇杀、财杀、情杀,没有任何冤仇,能够捅刺几十刀。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都是不回答。

“他洗衣服的频率比妻子还勤”

澎湃新闻:有没有和高承勇家属聊他的平常表现?

朱爱军:昨天开完庭以后,我给他妻子打过电话,他妻子在电话里,对我们的工作表示感谢,但她也是觉得心理压力特别大,也是感觉没办法去面对任何人,尤其原来的熟人都知道这个情况,她没办法去面对这个事情。

昨天,我也把我们的辩护情况给她说了一下,然后他家属也说,既然他承认,而且证据上法院最后认定就是他做了,那么他就应该为他的行为付出相应的代价、法律代价。同时,他家属也说,对受害人难以面对,感觉到非常愧对受害人。

他们自己也觉得非常意外。他妻子说,结婚这么多年,他没有家暴过,两个人生气了,高承勇就摔门出去了,有时候几天不回来,而且,他妻子说高承勇甚至从来不说脏话。而且他很爱干净,他从来都是自己的衣服自己洗,这也就是为什么说当时他家属没有发现可能的血迹或者相关的问题。

他洗衣服的频率按他妻子的话说,比妻子还勤。他进屋之前都要把鞋上的灰磕掉,所以说他首先还是个爱干净的人。

陈鸿亮:从另外的角度,其实我们认为高承勇的家人本身也是被害人。

朱爱军:我赞同陈律师这个观点,我们在公安侦查阶段介入的时候,给他妻子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而后,我们第一次通话的时候,他妻子是带着哭腔的,到现在当然是平静一点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他们家里头也是感觉到晴天霹雳,突然间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事情),所以,他妻子说,要不是面对这个事实,他自个儿认,还有公诉书啥的,她都觉得是不可思议的。

“确实觉得有些东西不可理解”

澎湃新闻:之前是不是还有人怀疑嫌犯是外科医生之类的?

朱爱军:他没有去研究过医学的解剖学这些,所以这个来说,他能够做这些,我们也确实觉得有些东西不可理解。

其实,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为什么去做这个事情,他从来没有跟别人讲过。

这个要想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我觉得非常难,这就像封闭的门,让他打开它,实际上非常难。因为我们试过,我在问完笔录以后,就是我们在工作吧,就是我们在正常工作完以后,我也想试着跟他聊聊天,就是抛开这种,很难。

他不会顺着,他不会像我们这种正常沟通聊天,所以很难走进他的内心世界或跟他聊天。我曾经也问过他一些其他问题,他反问我,这个跟案件有关吗?所以我只能说,无关,我只是想跟你聊聊,然后他就不吭声了。

澎湃新闻:他自己本身警惕性也很强,防御心理比较重?

陈鸿亮: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种感觉,总体来说,就是很不愿意跟别人聊这个话题。

朱爱军:我当时也问了他一个可能敏感一点的问题,跟情感方面可能有关系,问他,立刻反问:“这个跟案子有关吗?”我说:“没有关系。”然后他就说:“我拒绝回答。”然后就不吭声了。所以,跟他的这个聊天就是没办法进行下去。

犯罪嫌疑人高承勇 央视新闻截图  来源:西部商报社微信公号“城市心服务”

澎湃新闻:他有没有跟你们生过气、发过脾气,或者说不高兴、不愿意讲了这种?

陈鸿亮:他是个不愿意跟你主动沟通的人,你问他,他就说,你不问他,他就不说。而且他所说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仅限于案子。

朱爱军:就是我们俗称的“闷葫芦”,有句土话,“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按他媳妇跟我的沟通也是这么说,他爱人性格上相对外向一点。

我看媒体上也说“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发现”,这个我认为应该是真实的。高承勇是个谨慎的人,包括衣服,从他们结婚的时候就一直是自己洗,包括他的这个作息啊、出去啥的,他也不会跟他爱人(说),他出去有时候打工,作息时间也不固定,加上他自个这样,他的家人都不知道。

“这么复杂、影响力大的案子是我从业20多年来第一个”

澎湃新闻:这个案子有没有目击证人?

朱爱军:没有目击证人。证人证言是通过案发后走访案发现场周边获得的,没有直接目击现场,或现场指认“我就是见过被告人”这种证据。

澎湃新闻:这可以算是你从业以来最复杂的案件么?

朱爱军:这么复杂、影响力大的案子是我从业20多年来第一个。白银检察院院副检察长王护民带队承办高承勇一案,白银中院副院长赵永奇任该案审判长,也是非常高规格,也体现了检法机关对案件的重视。(记者/王健,实习生/王方、沈鑫怡、李红杜、刘一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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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微信公众号“法制网”

责任编辑:朱敏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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