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树东:美国动作不断,就是想逼资本逃离中国
来源:《制度与繁荣》
2018-05-16 12:00
美国现任总统是商人出身,在商场上身经百战,不僵化,重实效,轻虚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不在乎那些他不看重的东西。他用商人的直觉来理解这个世界,比起其他人,他更能直接切入美国社会,了解美国社会的实质。面对美国的相对衰落,特朗普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强烈的民族主义冲动,想美国再次伟大。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几十年一贯如此。2017年12月18日,特朗普政府公布了第一份安全战略报告。美国战略思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国家间,特别是大国间的竞争被当成了处理国际事务的头号任务。说得更明白一点——从这一天起,美国正式公开把中国当成了头号对手。
历史是季节性的
我们可以举两个例子来看看这种变化。
一个是米尔斯海默,芝加哥大学的政治学教授。他有一本书叫《大国政治的悲剧》,在中国和美国都非常出名。同福山不一样,他认为,由于国家利益不同,不同国家的价值必然不同,所以即使是自由民主,这些国家之间同样会有战争,他认为,中美必然有一战。
特朗普与班农
另一个是班农。班农不是理论家,不从理念出发,在某种程度上讲,甚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战略家,没有大部头著作。但他却是一个激烈的民族主义者,还认为自己是工人阶层或下层的代言人。班农认为,所谓美国衰退是相对中国而言,避免美国衰退就是要遏制中国。他在我们十九大后,先访问中国,后到日本。在12月17日,即美国公布安全战略报告的前一天,班龙在东京发表了一个演讲,详细而具体阐述了他对“中国威胁论”的诠释。他激烈反对中国的“2025”战略产业规划,批评中国的金融体系和金融技术,批评中国的5G网络计划,批评人民币国际化等等。班农激烈批判美国精英过去的对华政策和思路,他还实际上表达了要在亚洲联合日本围堵中国的思路。班农认为,如果现在起10年内不能遏制中国,中国超越美国将是无可避免的。
班农认为美国历史是循环的。每个周期大约有70-80年。目前是美国的第四个周期。前三个周期是独立战争、内战、二战。每个周期都是季节性的,有4个季节,而第四个季节就是“冬天”。他在2014年的一次演讲中说,“我们处在一个残酷而血腥的冲突开始的阶段”。他提出所谓“新野蛮”在威胁他们。这个新野蛮有三个方面,(1)国家主导的资本主义,其实就是指中国;(2)世俗化的资本主义,就是指今天的金融资本主义;(3)就是极端伊斯兰主义。班农把“中国政府主导”当成自己的首要敌人。他认为国家主导的资本主义强大无比,将打败美国经济。他认为,美国处于一个关键的历史阶段,如果不能有效地遏制中国,美国将无情地衰落下去。他甚至预估中美必有一战。班农虽然退出政府,但是他的这些思路,难道不是美国挑起贸易争端的真实目标吗?
我们不必讨论历史是不是轮回的,有没有季节。马克思认为历史是螺旋上升的。这里面大约也有一些回归的意思。班农的思想和理论,不回避美国社会的危机,直切了当切入这些危机,并且提出了完全不同于那些传统理论的解决办法和思路。这些思路建立在中下层人民对现状的极度不满基础上,是以美国社会内部的强烈张力作为动力的,有一种强大的冲动。这些是我们必须认真面对的。
世界变了。在历史的四季中,我们必须严肃面临的一个不再一样的季节。
谁的“凛冬将至?”
美国上述种种战略性的举错,加上美联储提息缩表、资本市场高位悬空、减税、汇率、制造业回归美国、贸易纠纷、在中国周边制造热点、要求中国金融开放等等,其目的是非常明显的。只要我们研究一些美国政府官员,在种种顾虑下做出的那些讲话,我们就会发现:美国是想逼资本逃离中国。而且这个逃离是全方位的。
首先是逼迫资本逃离中国的高科技,比如给中国的高科技产品设立高关税,达到关闭美国市场的目的,让那些投资中国高科技的资本无利可图。
其次,是逼迫资本逃离中国的低端产业,比如人民币汇率的上升,进口关税等等。
了解了这一点,就明白了为什么美国要求中国大幅度地、过分地开放金融,因为那有利于资本逃离!
在美国搞“美国第一”的时候,中国可以开放中国市场以取代美国市场吗?我们可以估计,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美国不会停留在贸易纠纷上,必然有后续动作。开放作为一种潮流,如果离开了美国这个第一大经济体,大约对很多国家不再是一种有巨大吸引力的开放。没有美国,中国能不能替代美国的角色,为开放的世界提供足够巨大的市场?现阶段不太可能,也不能这样考虑。
第一,人民币还没有取代美元。
第二,中国的创新能力同美国还差别很大。现阶段,中国无法像美国一样通过印人民币购买其他国家的货物,也无法像美国一样通过出售高附加值的技术和产品,购买其他国家的产品。
所以,如果中国计划以自己的市场开放取代美国的市场,首先是容量其实不够;其次可能导致国际收支迅速恶化,巨大的贸易逆差,中国的产业将受到严重打击,出现大规模的失业等等。
而且,我们还要考虑到,美国也可能选择不对中国开放市场,而对其他国家和地区开放市场。在市场开放竞争上,美国是有优势的,因为美元就是硬通货,而我们连基础货币发行权都还没有。这些风险我们都要考虑到。
经济发展和管控经济风险。在这个世界上,许多国家包括中国周边的那些国家,在经济上可能想搭中国便车,但在安全上却实实在在地依赖美国。国家的安全利益永远高于短暂的经济利益。西方学界对此有许多论述。这也是我们必须考虑的经济风险之一。中国经济在很大的程度上两头在外,对国际环境的依存度比美国高,外部风险的影响也比美国高。在变化了的世界格局下,这种外部风险可能也是我们在改革开放中必须考虑的。我们不能把我们的经济发展和复兴,建立在一个没有动荡的世界的假设上。我们在实现全面小康和现代化的时候,可能还需要考虑,在低概率事件发生的时候(比如战争或外部经济关系的动荡),我们是不是还是有能力实现小康和现代化。这样的发展才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中国需要有全盘考虑。今天,贸易战不仅是贸易战争,更是国家兴衰命运之战,是全盘战略布局的比拼。中国非常成功地管理了许多热点挑战,比如印度、朝鲜等等。我们相信中国会在全盘战略考量的基础上,推动我们的改革开放,会有效管控在目前这种世界格局下金融开放必将带来的巨大风险,拒绝美国在金融开放上的过分和无理的要求,因为,金融,从来都是地缘政治的工具。
2010年,班农编导了一部纪录片《历史是季节的,凛冬将至》。班农讲的是美国的凛冬。而美国精英希望把凛冽的冬天,漫天的大雪,送给别的国家。
【本文的基本观点在黄树东近期出版的新书《制度与繁荣》中有详细的论述。】
《制度与繁荣》,2018年4月由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