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李东海】

7月5日晚间，台湾“立法院”三读通过“前瞻建设特别条例”，舆论一片反对声浪，蓝营支持者更是痛骂国民党“放水”。政论节目主持人黄智贤痛批“国民党是民进党的附随组织”。前“立委”丁守中认为，对蔡英文来说，前瞻卡在喉咙，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就快噎死了。就在此时，国民党却救了蔡英文。蔡英文一心想在国民党的坟墓上跳舞，国民党“立委”还在帮她缝制舞衣。

台“立法院”临时会5日“三读”通过“前瞻基础建设特别条例”。图为民进党团总召柯建铭（左上）、亲民党团总召李鸿钧（左）、国民党团总召林德福（下）、书记长林为洲（右）在议场内沟通协商。（图片来源：中时电子报）

自己人都看不下去

早在5月初，前民进党主席苏贞昌与蔡英文同台，在蔡英文没到场时就批评“前瞻计划”，认为屏东没人疼，其他县市争取前瞻很有力，仅屏东可怜到连唉的声音都没有，还向县长潘孟安喊话，趁蔡英文来讲久点。有“绿委”批评行政官员论述不够让“民代”背负责任，前后任领导人办公室资政郝明义、陈博志也公开表达反对意见。陈博志还是蔡英文2012年政纲的起草人之一，也是现任“资政”，他评价道“这就像男学生想追一位女同学，若对方不适合自己，就算追100年，也不表示这件事是对的”。民进党朝令有错，夕改又何妨？

另一位挂名蔡办资政的宋楚瑜，也认为前瞻计划缺乏通盘检讨，“不能想到哪里，就编预算到哪里”。“太阳花”出身的林飞帆、陈为廷质疑前瞻将引发炒地皮问题。新潮流创系元老林浊水也批评，蓝绿两党漏了给计划落日条款，结果是造成前瞻条例可以一直四年又四年，不断提出4200亿举债的超级大钱坑法案。

“前瞻条例”在蓝绿私相授受的情况下通过，郝明义的评价颇为形象：绿营总召柯建铭把人民当猴子耍，蓝营总召林德福甘于当猴子被耍。

民众反弹极大、民进党逆势而为

审议前公布的一系列民调，也对反前瞻的政党有利。6月23日，国民党团公布的调查显示，46%的台湾民众不赞成推动前瞻。与之类似，向来亲绿的台湾民意基金会26日公布的调查也显示，50.2%的民众不赞成前瞻计划。7月3日，吴敦义办公室提供给党团的民调则显示，43%的民众反对民进党力推“前瞻条例三读审议”，49.6%认为应当退回前瞻。4日，“草根影响力文化基金会”公布调查显示，60.86%的民众不了解前瞻计划的内容，而48.57%的民众不支持前瞻计划。与上述民调皆相反，6月29日，民进党公布的民调显示，31.4%不赞成推动前瞻，而有65.6%赞成。同日，英系的世代智库公布调查显示，33.4%不赞成前瞻，61.0%则表达支持。

很明显，除了民进党自己的民调，以及由蔡英文大将陈明文主持的世代智库民调中支持“前瞻”的能达到六成，其他的都在两三成。反对前瞻的则普遍接近五成，即使在民进党自己的民调中也有四成，亲绿的台湾民意基金会更作出超过五成的不赞成度。可以说，反对前瞻推动，尤其是迅速审议已经成为大部分民众的心声。

与之同时，国民党籍“立委”许毓仁与原本反服贸亲蔡的团体共同提出民间版本的“前瞻计划”，并获得亲民党、时代力量“立委”的跨党派支持。黄国昌签下连署时，更被认为是阵前倒戈、明确反蔡。

在“前瞻审议”上蔡英文已然是友党分离、孤军奋战。在政务官宣传“前瞻”意兴阑珊的情况下，几乎每次出席公开场合而无论主题为何，蔡英文都要在末尾加上一个“前瞻一定要过”，也被网民讥讽。早在临时会开幕前，蔡英文就下令党团“前瞻”一定要过，俨然在此事压上自己的威信与未来。

“文攻武斗国民党都准备好了”

审议草案前，国民党曾要临近县市的议员领着民众聚集在立法机构门口表达抗议。党团则表示文攻武斗都准备好了，持续占领主席台以阻止“前瞻条例”审查，即使在“院长”苏嘉全破例协调的情况下，国民党团也不买单，同时多次召开记者会声明，如果前瞻年限和经费减半、增列究责条款等要求民进党都不退让，国民党不惜流血也会抗争到底。

国民党党团提出几大要求，分别是：前瞻年限从8年改4年、经费减半，以及增列少子化、食安、青年就业等项目、增列行政机关究责条款，另外也应先提出政策评估、环境评估、综效评析、建立绩效指标等。最后通过的版本将年限和经费都砍半，明定建设项目共8项，包括轨道建设、水环境建设、绿能建设、数字建设、城乡建设、因应少子化友善育儿空间建设、食品安全建设、人才培育促进就业之建设，并有一定的究责条款。

很明显，增加项目刚好与国民党所要求的部分重合，而且预算和经费也减半，有究责规定。国民党的四大要求成立前三，唯独最后的各项评估和绩效分析民进党不让步，这是为何？

原因在于民进党推动前瞻都没有进行过相关评估，甚至照抄马英九时代的相关报告，环评没有、运营和绩效评估也没有，如果这个也要让步，民进党显然就可以不用推动了。也正因此，民进党以其他三项的技术性让步，获得国民党的实质性让步，以推动前瞻。

有人曾经分析，本次前瞻最受益的是民进党大本营，及基隆、彰化、桃园等新执政县市，对于国民党执政县市则非常苛刻。吴敦义出身的南投县甚至被称为“0元县市”，台东县更是传出连相关公文都没收到。毕竟，蔡英文就职一周年，建设政绩全无，要以“前瞻计划”来装点门面，同时为2018年选战布局。正因如此，意图稳固基本盘的“前瞻计划”相关评估全无，也是在没有让步的空间。

对于国民党而言，只敢反对整体的“前瞻”，不敢反对本选区的“前瞻”；只能对整体的计划有质疑，而不敢说出到底是哪儿有质疑。蓝绿在地方建设上向来都是执政和非执政“三七开”或者“二八开”，一旦有利益，大家都赚，不管哪一党执政都不会独吞，会在自己吃肉的同时给反对党喝汤。选民、本党和反对党都得利，到嘴的肉谁敢让他飞了？而且如果反对，民进党马上扣上“不爱XX”的帽子，下次还怎么选？民进党公布的民调也证明这一点，当受访者被问到“整体的前瞻计划”，支持度只有33.1%，但在告知受访者本选区的“前瞻建设”后，支持度翻倍来到65.6%。

国民党团画风突变下的细节

7月4日，也就是审议完成前一天，民进党表明愿预算规模与时程砍半的态度，但要保留追加预算的可能性。彼时国民党团经内部讨论，主流意见认为这仅是绿营缓冲之计，因此拒绝民进党团提议。

此后，国民党团内部反复讨论如何应对，其中主战派忧心遭深蓝支持者反弹，至少要打一架才能对支持者有交待；主和派认为续占主席台已无理由，不如延续战场严审预算。对于国民党而言，“前瞻”挡不住，通过只是时间问题，故而有相当人士认为能换得最好对价就好。最后林德福认为蓝营要求已达目的，决定与民进党团妥协，“前瞻条例”三读通过。

立法院院长苏嘉全敲槌，正式宣告三读通过“前瞻基础建设特别条例”。（图片来源：中时电子报）

三读条文明定，台当局以4年为期程，预算上限为4200亿元，期满后，后续预算及期程，经“立法院”同意后，以不超过前期预算规模及期程为之，并以特别预算方式编列，分期办理预算筹编及审议。这实际上保留了4年一度追加预算的可能性，也就是达成了民进党在7月4日的作战意图。如果再考虑到轻轨、地铁盖一半必然追加经费，国民党团原本从重审核轨道建设的意图也没达到，反而让蔡英文过关。

“前瞻”通过后，蓝营支持者打爆“立委”地方服务处电话，或者在社交媒体上刷屏，也有地方党部证实党部未受波及。国民党“立委”们纷纷出面灭火，比如王金平就否认“前瞻抗争”是失败的，他强调金额减下来就对了，“要不然你能够怎么样？”曾铭宗说，没经过强力抗争，民进党会愿意妥协吗？2020年民进党还会是“立法院”多数吗？“总统”还会是蔡英文吗？不一定。

似乎国民党认为“错误的事情减掉一半就变正确”，挡不住就不用“精打细算谈条件”，如果寄希望于四年后国民党拿回执政权或者“立法院”多数来解决“前瞻”问题，这是很危险的。也正因此，有媒体人认为，国民党放水，就是为了自己四年或者八年后“再执政”时使用这笔不经“预算法”常规规范的预算。不过，迫在眼前的是民进党使用这笔预算的时候国民党丧失抗争的原本正当性，倒是前“立委”沈智慧一语中的，民进党很聪明，国民党现在砍他4000亿元，未来绿营只需再办追加即可！前瞻计划的项目通过，只要母项还在，后面的计划就可跟进、追加。她过去担任六届“立委”、也做过党团总召，民进党这点伎俩她还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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