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黄金时代的来信——致萧军、萧红

来源:观察者网

2014-09-18 10:22

鲁迅

鲁迅作者

伟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

不久前,由许鞍华执导的《黄金时代》片方发布了一组海报。在海报中,鲁迅的“台词”是:“想骂谁,就骂谁!这是畅所欲言的时代,一切都是自由的。”其他文人角色也均用了这一标准句式:“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这是无所畏惧的时代”“想去哪,就去哪!这是纵横四海的时代”“想飞多高,就飞多高,这是海阔天空的时代”“想追求什么,就追求什么,这是忠于自我的时代”……

片方宣传文案这样写道:“上世纪二十至四十年代的中国,那是一个民气十足、海阔天空的时代,一群年轻人经历了一段放任自流的时光,自由地追求梦想与爱情。”

本文是鲁迅先生于1934年12月10日写给萧红、萧军的信,在信中恰好谈到了《黄金时代》所想象的自由,文人,以及那个时代……

致萧军、萧红

刘吟先生:

八夜信收到。我的病倒是好起来了,胃口已略开,大约可以渐渐恢复。童话两本,已托书店寄上,内附译文两本[1],大约你们两位也没有看过,顺便带上。《竖琴》上的序文[2],后来被检察官删掉了,这是初版,所以还有着。你看,他们连这几句话也不准我们说。

如果那边还有官力以外的报,那么,关于“脑膜炎”的话,用“文艺通信”的形式去说明,也是好的。为了这谣言,我记得我曾写过几十封正误信,化掉邮费两块多。

中华书局译世界文学的事,早已过去了,没有实行。其实,他们是本不想实行的,即使开首会译几部,也早已暗中定着某人包办,没有陌生人的份儿。现在蒋[3]死了,说本想托蒋译,假如活着,也不会托他译的,因为一托他,真的译出来,岂不大糟?那时他们到我这里来打听靖华的通信地址,说要托他,我知道他们不过玩把戏,拒绝了。现在呢,所谓“世界文学名著”,简直不提了。

名人,阔人,商人……常常玩这一种把戏,开出一个大题目来,热闹热闹,以见他们之热心。未经世故的青年,不知底细,就常常上他们的当;碰顶子还是小事,有时简直连性命也会送掉,我就知道不少这种卖血的名人的姓名。我自己现在虽然说得好像深通世故,但近年就上了神州国光社的当,他们与我订立合同,托我找十二个人,各译苏联名作一种,出了几本,不要了,有合同也无用,我只好又磕头拜礼,各去回断,靖华住得远,不及回复,已经译成,只好我自己付版税,又设法付印,这就是《铁流》,但这书的印本一大半和纸版,后来又被别一书局[4]骗去了。

那时的会[5] 是在陆上开的,不是船里,出席的大约二三十人,会开完,人是不缺一个的都走出的,但似乎也有人后来给他们弄去了,因为近来的捕,杀,秘密的居多,别人无从知道。爱罗先珂却没有死,听说是在做翻译,但有人寄信去,却又没有回信来。

义军[6]的记载看过了,这样的才可以称为战士,真叫我似的弄笔的人惭愧。我觉得文人的性质,是颇不好的,因为他智识思想,都较为复杂,而且处在可以东倒西歪的地位,所以坚定的人是不多的。现在文坛的无政府情形,当然很不好,而且坏于此的恐怕也还有,但我看这情形是不至于长久的。分裂,高谈,故作激烈等等,四五年前也曾有过这现象,左联起来,将这压下去了,但病根未除,又添了新分子,于是现在老病就复发。但空谈之类,是谈不久,也谈不出什么来的,它终必被事实的镜子照出原形,拖出尾巴而去。倘用文章来斗争,当然更好,但这种刊物不能出版,所以只好慢慢的用事实来克服。

其实,左联开始的基础就不大好,因为那时没有现在似的压迫,所以有些人以为一经加入,就可以称为前进,而又并无大危险的,不料压迫来了,就逃走了一批。这还不算坏,有的竟至于反而卖消息去了。人少倒不要紧,只要质地好,而现在连这也做不到。好的也常有,但不是经验少,就是身体不强健(因为生活大抵是苦的),这于战斗是有妨碍的。但是,被压迫的时候,大抵有这现象,我看是不足悲观的。

卖性的事,我无所闻,但想起来是能有的;对付女性,南方官大约也比北方残酷,血债多得很。

此复,即请

俪安。

迅 上 十二月十夜。

*  *  *

[1] 译文两本 指《竖琴》和《一天的工作》。

[2] 序文 指《<竖琴>前记》,后收入《南腔北调集》。1933年《竖琴》印行第三版时,《前记》被删。

[3] 指蒋光慈。

[4] 别一书局 指光华书局。

[5] 指远东反战会议。

[6] 义军 指东北抗日义勇军。

责任编辑:陈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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