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沈鹿】

在非洲，过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我所在的达累斯萨拉姆市（一般简称达市）是坦桑尼亚最大的城市，也是“坦赞铁路”的起始站。这里和中国有5个小时的时差，因此春节晚会是在下午看的。当天，使馆、中资企业和华人团体都会包包饺子，搞搞晚会。但是，对当地人而言，开店的照常开店，开工的照常开工。所以，留在这里的中国人，第二天很多也就正常工作了。

和面（中国人还是喜欢中国调料）

包饺子

对于放假这件事儿，我还是有点怨念的。洋节我们过不了，中国的节日也没有假放。相比印巴人，在非洲扎根的中国人并不算多。和在欧美不同，非洲的中国人大部分都不是来享受生活的。在我看来，这真不是中国人矫情。社会、经济的差距和自然环境的差异，更容易勾起背井离乡的感觉。一来，是中华文化的牵引力实在太强大，二来，国内的日子的确更舒坦。在非洲的中国人不论看起来多风光，大部分还是挺辛苦的。

比如，我们在年初二周日早上的4点就出发去坦桑西南边境城市姆贝亚架电台了。

车上四个人，我和一位中国同事，一个本地员工和一个本地司机。开车的是个有志于开飞机的黑人老司机。半夜车少，再加上司机抱着只要开不死就往死里开的大无畏精神，在城市里原本要开1小时的车程，20分钟就飞到了。

出了达市，我们走上了坦桑的高速公路一路向西。说是高速公路，路况跟国内的乡道差不多。全程无路灯，路面也不平整，配上130公里的时速，车的四个轮子很难有机会同时着地。

这个点路上飞的都是大货车，我们的车在双车道的大货车车流中乘着凌波微步穿梭自如。朋友是老司机，死命盯着前路，一路上直冒冷汗，不停地提醒司机开慢点，但司机仍然和副驾驶谈笑风生。我反正不会开车，也不知道有多危险，只能在心中默念TIA TIA（This is Africa）。

路上全是大货车，没有路灯

两个小时的狂飙突进之后，在周日6点天刚蒙蒙亮的早晨，我们终于还是遇到了陪伴我们一路的“老朋友”——坦桑交警。

据我总结，在路上的坦桑警察有两类，一类是穿白衣服，专门拦四个轮子的。还有一类是绿衣服的，主要拦两个轮子。所以，坦桑国内的“巴加吉”三轮车，宛若当年的无当飞军（三国时期，诸葛亮组建的一支劲旅，擅长在地形崎岖的蜀地进行战斗），可以穿梭在车流中如入无人之境。

我们碰到的就是白衣警长。在这个时间碰到警察，我们也着实无奈。正常来说，坦桑警察的上班时间是8点半，但是，坦桑的警察绝对是全国（全世界？）最辛劳的公务员，他们起早贪黑，能从早上6工作到晚上8、9点。

与中国挥汗如雨指挥交通的交警不一样，坦桑的交警基本没有疏导交通的作用，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罚款。

拦住我们的是一位女警察，穿着白衣白裙，头戴白帽，是女警队伍里少有的苗条的。她手臂一挥示意我们靠边停车。她往车里一瞄，看见两个中国人，心中就有数了。

第一次被拦下来的小村庄路口

我们的车是7座的商务车，我和朋友坐在中间一排。女警察慧眼如炬，一眼就发现我们后排没系安全带。然后又绕车三圈，说我们的车没有贴媒体的LOGO。司机一脸懵逼，说他开了二十年的车，也没听说过这两项规定。

在坦桑，罚款有开票不开票之分。开票的，罚款直接进入国库，不开票的……司机暗示我们不要票，能不能少罚一些。女警察一身正气，非要把司机往警局里拉。

过了几分钟，司机回来跟我们说，我们违反了两项交规，但是只要挑一个罚就行。最后我们交了3万的没贴LOGO的罚款。

坦桑女警比例相当高，右二是女警的标准体型（严肃脸）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乃义务”了，以为系了个安全带就安全了。

没开出多远，我们又被拦下了，这次是一个肥硕的男警察，手里一个警棍上下翻飞。他一看到车里坐着俩中国人，目光就变得炯炯有神。敲开车窗后，警察把司机所有的证件都查了一遍，没发现问题后，又站到车前面开始下达指令。于是司机开始按喇叭，并把所有的灯都闪了一遍。

紧接着，警察把头伸到车里，先是看了我们一眼，然后跟司机用斯瓦西里语交流起来。他盯着我们问三角警示牌在哪，熟知套路的朋友直接把灭火器一并拿了出来。

最后，胖警察还是赢了。因为我们车里没有急救包……

交了一万块的不开票罚款之后，胖警察立马露出了满口的大白牙，满脸堆笑地说着Lafiki Lafiki（斯语“朋友”，不过这个词儿在警察和小贩口中基本就和汉语“老板”一个意思），放我们离开了。

一个货车司机去交罚款

司机告诉我们，那个警察原话是这么讲的：你为什么不让你的中国朋友为这个国家做点贡献（Contribute）？

其实不光是中国人，几乎每辆车都可能被喊去做贡献。大货车几乎更是百发百中，所以他们随身会准备着一打5000先令（约合人民币15元）的POCKET MONEY，开一路撒一路。不过因为中国人普遍面善加有钱，就成为了警察最喜欢的对象。

我又问，那么白人呢，他们也很有钱啊？司机笑了笑，没有回答。同行的中国朋友告诉我，因为历史原因，在南部非洲的黑人普遍对白人是心存敬畏，所有一般不会找白人的事儿。

沿途大片的剑麻田，这种原产于墨西哥的植物在坦桑得到了广泛种植

其实，要具体分起锅来，坦桑政府也得分一部分。

先说政府。除了那些被黑进警察自己口袋的钱，坦桑政府每个月对警察罚款数额是有指标的。在坦总统马古富力眼中，“司法意味着收取违法所得来为人民服务”，坦近两年上马多个大型基础设施建设，急需大量资金支持。但总体经济形势并不乐观，因此各种税费和罚款就成了开源的方式。而违不违法，就由这些在路上的白衣警长说了算。

再加上，中国人深谙“潜规则”之道，喜欢拿钱开道，也助长了坦警察的这种不正之风，时间一长就成了“理所应当”，反过来受害的还是在坦的华人华侨。

整个路途中，我们的车基本是逢警必停。警察看到车里的中国人，也格外“关怀”。后来，我和朋友两个人就装睡。因为装睡的人永远叫不醒，警察看两个本地人也没法做贡献，很快就放我们走了。

两个当地人苦笑着和我们说，因为你们在车里，我们被普及了很多平时闻所未闻的交通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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