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娥三号最新消息:刘慈欣称航天是生命本能 不需要问有什么用

来源:东方今报

2013-12-13 06:37

嫦娥三号最新消息 “问航天事业的意义在哪儿,就如同问生物从海洋走上陆地的意义在哪儿。”知名科幻作家刘慈欣在现场观看嫦娥三号发射之后,写下了这样的感想。12月2日,刘慈欣和3000名游客一起,在西昌航天基地见证了嫦娥升空。针对有人质疑航天事业的意义,刘慈欣认为,“有些东西,是作为人的最根本的冲动,是不需要问有什么用的。”

刘慈欣:航天事业是不需要问有什么用的

航天事业的确在走向大众

12月2日凌晨1时30分,在距离发射点外3公里的彝族小村子里,科幻作家刘慈欣和3000名游客一起,举着望远镜等待着。尽管隔着3公里,用肉眼根本看不清火箭,但他还是被升空时的壮丽场景惊呆了,这是和之前观看电影《地心引力》截然不同的感受,影院的3D特效、音响效果再好,也比不上现场的震撼。“玉兔号”行走月球被称为我国在月球探测上迈出的一大步。然而,刘慈欣觉得,这一步并不如人们想象中的大,反之,“差得还太远”。

作为一个钟情于宇宙的“硬科幻”作家,多年以前,刘慈欣也有过在山西省岢岚县观看小型火箭发射的经验。但这次“嫦娥三号”发射是他第一次观看正规的大型火箭发射,也是“离科幻和星空最近的一次”。

让他想象不到的,是观看现场的氛围:卖烧烤的,卖模型的,打扑克的,围成一圈喝酒的……这使他真切地感到:“中国航天事业越来越从一个壁垒森严的地方,变得走向大众了。航天经济,也可能会走进社会。”

3000人里的大多数是去看热闹的,像他这样的“铁杆粉丝”寥寥无几,同行的几位作家也表现出没多大兴趣。相似的场景曾出现在2012年山西省作协举办的一个研修班上,他在发言中“鼓吹”太空探测的重要性,结果在座的作家兴味索然,一位听课的作家下来甚至对他说:“文学嘛,操这份闲心干什么。”

但令他欣慰的是,在现场遇到了不少小朋友;回去的飞机上,还有北京实验二小五年级一个班的学生同行。“相信他们中会有人长大后去月球旅游的,甚至成为月球居民。”回到山西后,他在博客里这样写道。

科幻作家刘慈欣

只要没有载人,就谈不上高潮

在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的经典作品《2001,太空漫游》中,21世纪初的地球,近地空间的开发已经社会化和商业化,地球轨道上的太空城有飞向月球的定期航班飞船,还在月球建起了地下城。人类已经有能力组织向太阳系外围行星进行大规模载人航行,拥有由传统化学动力和核动力相结合的宇航推进系统。

目前航天技术的发展水平,显然与科幻小说中对今天的预测相差甚远。2008年,阿瑟·克拉克去世,刘慈欣开玩笑地说:“克拉克可能是因对现实版200X的失望而驾鹤西去。”

随着美、日、印和欧洲都加快了探月的步伐,不少人将2007年至今称为新的探月高潮期。同属月球探测“第二集团”的印度,也已经抢先一步,在11月5日发射了火星探测器。但刘慈欣觉得:“只要没有载人上月球、上火星,就谈不上什么高潮。”事实是,1969年阿波罗登月以后,再也没有宇航员登上过别的星球。

载人航天停滞不前的原因,并非因为科技水平不够,而是投入太高,在太空开发产业化之前,所有这些投入只能得到很小的回报,效益无法量化。

相比较而言,无人深空探测的花费要远远低于载人航天。“嫦娥一号”和“嫦娥二号”分别投资14亿元和9亿元人民币;美国于2011年发射的好奇号火星车项目是最昂贵的火星探测项目,总投资也不过25亿美元。“就是这样,还有不少人在喋喋不休地发牢骚。”刘慈欣说。

“等有一天,航天的钱值得花了,航天事业真的能够有经济的吸引力了,才有可能一步步做大。”刘慈欣说,“现在,国家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只能一步步走。”

航天的意义,就像生物从海洋走上陆地的意义

在印度首个火星探测器“曼加里安”号升空后,国内外批评人士便质疑道:一个贫困人口占世界1/3、许多人仍在饿肚子的“穷国”,为何仍要探测火星?

刘慈欣则颇为认同印度官方发言人理直气壮地回应:“如果不敢怀有伟大梦想,那我们就只能做伐木人和提水工。”

“回头看看,人类曾经真的想要走出摇篮吗?”刘慈欣说,上世纪中叶的太空探索热潮发生在冷战时期,是受强大的政治因素影响的,而人类其实从来都没有真心地把太空当做未来的家园。

“问航天事业的意义在哪儿,就如同问生物从海洋走上陆地的意义在哪儿。”在他看来,这是生命的本能——不断向外扩张。“不要问具体有什么用,中国的科学和很多方面曾经的落后,就是因为干什么都要问有什么用。有些东西,是作为人的最根本的冲动,是不需要问有什么用的。”刘慈欣说。

刘慈欣喜欢将航天事业与15世纪开始的大航海时代类比:都源于人类对未知世界的好奇,都需要为远航付出高额的代价,其意义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但能开拓出更广阔的空间,深刻地影响人们的现实生活。

以下为刘慈欣写作的“观嫦娥飞天有感”

 

许多年前看过一部国内的航天题材电视剧,对第一集的开头印象深刻:一片荒凉的山坡,风吹草低,一群黑白相间的瘦山羊在吃草,还有一个身穿破旧彝族服装的放羊娃,镜头长久地停留在这仿佛几辈子以前的农牧场景上,然后慢慢上摇,徐徐地显示出矗立在下面山谷中的高大的火箭发射架……

那就是西昌航天基地,嫦娥3号起飞的地方。

应邀去看嫦娥3号的发射,做为一个科幻作者和科幻迷,从来没有走到离科幻和星空这么近的地方。参观台设在一个彝族小村庄中,我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彝服的老人蹲坐在家门前,默默地看着人群涌过。参观台距发射架有三公里,夜色中,长征火箭只是远方聚光灯下的一个小小的白色影子,细节看不太清。好在参观台上有许多大屏幕,上面出现火箭近距离的实时画面,可以看到比电视台实况转播更多的细节,也能看到塔架上走动的人员,还能实时听到控制中心的语音。

观看发射的有三千人左右。与想象中的航天发射现场不同,这里更像一个集市:有卖火箭和玉兔车模型的,有卖方便面和小吃的,有在炭火上支着架子烤大块肉的,还有围成一圈打扑克和坐在地上喝酒的……

临近发射,火箭的第三级开始加注低温燃料,有白色的蒸汽从箭体上部表面冒出。直到发射倒数十分钟时,发射台的周围还有人在走动。

火箭点火时,尾焰瞬间照亮周围的群山,接着照亮了半个天空,拖着绚丽的火焰升起的火箭有一种奇异的美,很奇怪的,竟让我想起莫言的小说《透明的红萝卜》中的那个晶莹剔透发出异彩的红萝卜,火箭同样看上去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带着我们的精神飞离这平凡的群山。开始时,这一切竟然是在无声中发生的,几秒钟后,当火箭已经高高升到塔架上方,那激越有力的轰鸣声才传了过来。空中的火箭曾经短暂地没入云中,但旋即又耀眼地出现,在高空转向,很快变成一个小红点消失在夜空中。整个过程比预想的要快许多。好在我听从了朋友的劝告,没怎么照像,眼睛是最好的相机,不像许多人只顾拍照没有真正用自己的眼睛看到多少,后悔莫及。

一切都平静下来后,挤在返回的人群中,对航天的事想了许多。一直感觉,国内媒体对航天事业所具有的意义在报道和评论上是有偏差的,只是强调具体的现实用途,比如增强国力和促进经济发展,具体一点,能够更准确地预报天气、能有自已的全球定位系统、能有更多的通讯带宽、太空育种能使西红柿长的更大或更小……等等。在新闻媒体的意识里,航天探索的真正图景并没有建立起来。这样的宣传在已经开始的深空探测上将无法自圆其说。月球探测还好,月亮上有核聚变所需的氦3;小行星带有矿藏;而对行星,特别是外围行星的探测很难在可见的未来有具体的经济前景,更不用说对太阳系外广漠的星际空间的探测了。

其实,对于“太空探索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的回答十分简单:三亿多年前生命从海洋爬上陆地有什么用?

最近,看到美国学者Robin Hanson的一篇关于宇宙智慧文明的论文《大筛选,我们在其中走了多远?》。目前,从宇宙的外观上看,宇宙处于大寂静(Great silence)状态,没有发现任何生命和文明的迹象。由此可以推知,能够在宇宙中大规模扩散从而长久延续下去的文明极其稀少,甚至可能根本不存在。那就有一个推论:在宇宙中的无生命物质和可持续扩散的智慧文明之间有一个巨大的筛选机制(Great filter),智慧文明通过这个筛选极其困难。可能有许多层筛子,比如进化出可复制的细胞是一层,制造工具是一层,避免核战争毁灭是一层等等,作者列出了九层可能的筛子,逐层进行了分析。大寂静表明,这些层筛子中肯定有一层或多层是极难通过的。现在的问题是,那些极难通过的死亡之筛是在我们的后面还是前面?从大寂静来看,人类很有可能已经通过了一层或几层死筛,因为如果找不到外星人,那就表明他们中的大多数还在筛子在另一面没有通过,但考虑到大寂静,这同时也表明人类前面可能面临着更严酷的筛选。

现在看来,如果把经济前景,也就是俗话说的“有什么用”,做为航天事业的主要依据,那大规模的太空探索永远也无法实现。比如:登火星工程的初步预算是5000亿美元,现在任何一个国家或国际组织很难在没有经济收益的情况下拿出这笔钱来。正因为如此,上世纪登月之后,人类宇航员飞离地球的距离再也没有超出我家到北京的距离,高铁大约走两个小时。

那么,这是不是人类在宇宙大筛选中正面临着的新一层筛子,看似柔软实则险恶。

不久前印度发射火星探测器,有西方媒体质问:世界上三分之一的穷人都在你们国家,为什么还花大钱干这个。印度政府发言人回答:如果我们没有伟大的梦想,就永远是伐木人和挑水工。这个回答让人肃然起敬,当时国内网友谈及此事时,都把对印度的称呼由“阿三”改成了“三哥”。拥有伟大的梦想,确实是一个国家和民族最大的尊严,否则钱再多也就一让人看不起的土豪而已。

回到嫦娥3号上来,这对于中国航天是一大步,是中国所进行的最复杂的探测工程。但前面的路还很长,毕竟,“惠更斯”号探测器已经在土星的月亮上登陆了。中国进一步的深空探测还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比如,月球探测尚未遇到通讯时滞问题,电磁波从地球到月球仅需1秒,几乎可以算是实时控制了,而电波传到火星,可能需要十几分钟,到木星轨道以外的行星时滞就更长了,这对探测器的智能控制和适应能力提出了更高层次的要求。

所以,嫦娥3号是一个美丽的开始。

在来西昌的飞机上,遇到了北京实验二小五年级一个班的孩子去看发射,发射结束后,在停车场又遇到一群更小的孩子,看上去只有小学一年级。我相信,在未来他们中间一定有人会去月球旅游,甚至长期生活在那里。

回到西昌市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天空中看不到嫦娥探测器正在飞向的月亮,但有无数颗星星,只要人类怀抱着飞向太空的伟大梦想,每一颗星星都将是一个未来的惊喜。

(刘慈欣报道)

刘慈欣,中国当代新生代科幻的主要代表作家,中国科普作协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1963年6月出生于北京,祖籍信阳市罗山,山西阳泉长大。1985年毕业于华北水利水电学院(现华北水利水电大学)水电工程系。代表作有长篇小说《超新星纪元》、《球状闪电》、“地球往事”系列(《三体》、《三体II:黑暗森林》、《三体Ⅲ:死神永生》)等,中短篇《流浪地球》、《乡村教师》、《朝闻道》、《全频带阻塞干扰》等。曾多次获得中国科幻银河奖。

责任编辑:张广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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