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光:一场新的朝鲜战争能让川普的美国再次伟大么?

来源:经略

2017-08-17 08:00

殷之光

殷之光作者

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

在抗日战争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2周年之际,我们用夏洛特惨案的血和川普在波兰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愚弄来纪念这场漫长的斗争——这场用武装来保卫和平的漫长斗争。

“这是我们的啤酒馆暴动。这是我们革命的开始。”就在美国弗吉尼亚州夏洛特镇惨案与川普总统威胁武装打击朝鲜之后不久,自称是另类右翼(alt-right)的纳粹主义网站《每日冲锋》(Daily Stormer)上面发布了一则题为《简报:在夏洛特镇的巨大胜利》的帖子。帖子最后用本文开头这句话盛赞了这次名为“联合右翼”(Unite the Right)活动。

这场美国纳粹分子的“胜利”造成了一名年轻女大学毕业生的惨死,十九名普通美国民众的受伤。帖子的作者是安德鲁·安格林(Andrew Anglin)。作为《每日冲锋报》的创办者,安德鲁·安格林毫不掩饰自己种族主义、白人至上与反犹的纳粹主义立场。甚至连网站的名字《每日冲锋》都直接取自纳粹德国臭名昭著的反犹反共小报Der Stürmer。

对那些美国纳粹主义分子来说,这场在美国本土制造的恐怖惨案是他们的啤酒馆暴动,是一场为种族主义与暴力的招魂。而对那些自发站在白人至上分子对立面,高举“团结”(solidarity)与“反法西斯”口号的美国人民来说,这是一场对72年前世界人民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的纪念。

1945年8月15日,日本帝国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结束。这标志了一场席卷了整个世界,造成全世界将近8千万人口死亡的战争正式终结。这场对于法西斯主义的世界性斗争,以及战后的纽伦堡与东京审判,成为了战后建立新世界平等秩序理想的重要道义根基。人们意识到,那种随着19世纪西方殖民扩张而出现的狭隘文明论和种族主义是这场二十世纪世界惨剧的罪魁祸首之一。

在1945年签订生效的《联合国宪章》里描述了饱受战火摧残的人们对未来新世界的理想。在这个新世界里,人类决心不再让后世遭受“惨不堪言之战祸”。达成这一理想的基础,则必须建立在世界人民对“男女与大小各国平等权利之信念”的道德基础之上。在这个战后世界的蓝图里,世界各国要“维持正义”、尊重“条约与国际法其他渊源而起之义务”,并且要互相宽容,和睦相处,平等共存。同时,若不是为了保护全人类的公共利益,则不得使用武力。

然而,《宪章》的颁布与对过去战争罪犯的审判并未意味着新的世界就此诞生。在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来自第三世界国家以创造平等的国际秩序为目标的政治觉醒,以及对霸权主义暴力的不懈斗争,才真正将《宪章》中描绘的新世界理想一步步地带到世上。

今天,这场在日本投降、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纪念日前夕,美国白人至上分子制造的夏洛特镇惨案再次提醒我们,对霸权、暴力与不平等的斗争是一场漫长的斗争。就在这场惨案发生之前不久,美国总统川普在波兰发表了一场捍卫西方文明的演讲。演讲中,川普不但将人类对纳粹主义的斗争矮化为一场民族主义者为维护西方文明优越性的战斗。更无耻的是,这一演讲,虽然打着纪念反法西斯战争的名号,却在字里行间直接模仿希特勒1939年的国会演讲,用“西方文明的危机”,来宣扬那种曾经将全世界拖入惨烈战争的白人至上思想。

也就在不久之前,川普还表示,要对朝鲜进行地毯式轰炸。美国军事机器已经“子弹上膛”,要给这个世界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火焰与狂怒”的暴力洗礼。这种对纳粹主义思想的招魂,对希特勒纳粹德国军国主义语言的直接引用,不但是对美国参与反法西斯战斗历史的道德背叛,也是对二战之后以联合国为基础的世界秩序的背叛,更是对全人类抗击法西斯时所经历的苦难与世界人民战后自我拯救的彻底背叛。

扬言要将“火焰与狂怒”重新带到人间的川普,将法西斯主义诞生背后的幽灵重新放在了世界的前台。随着他的当选,原本躲在暗处的白人至上主义与极右翼种族主义者们开始觉得,自己不再被“受犹太人与华尔街”把持的政府所压制。他们“受宪法保护的言论自由权利”终于得以声张。越来越多的3K党与纳粹主义者们开始举行集会,发表公开讲话,进行持枪游行。

在今年5月美国纳粹分子们在夏洛特镇上组织的一场为种族主义招魂的集会中,举着火把的游行队伍里,纳粹分子们喊出了第三帝国的口号:“血与土地”(Blut und Boden)。他们反对当地政府移除罗伯特·李将军雕像的决定。纳粹分子的精神领袖,种族主义的发言人理查德·斯宾塞(Richard Spencer)狡辩称,这场运动标志了白人的觉醒,要掌握权力,要通过政治行动主义(activism)来创造“美丽和自由表达的未来”。

在他的鼓动下,此次夏洛特惨案中,纳粹分子们甚至表示,自己并不是“白人优越主义者”,自己的目标“只是”要“维护白人身份,保护自由市场,杀死所有犹太人”。全副武装的纳粹分子们高喊着“夺回美国”,“终结移民”,“犹太人不能取代我们”的口号,向所有反对他们的人们挥舞这武器。他们威胁要杀死所有那些反对他们的有色人种,把那些反对他们的白人叫做“赤匪”(Commies)与“自由派弱智”(libtard)。

围绕着罗伯特·李雕像的冲突是川普上台之后美国社会进一步碎裂的真实写照。在川普竞选过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弗吉尼亚州竞选活动主席科瑞·斯图尔特(Corey Stewart)曾经表示反对移除雕像,支持保留美国邦联标志,他表示,这是“保护历史”的表现。但他没出现在这场纳粹分子对雕像的“保卫”行动中。

这种对自由(liberty)与文化遗产(heritage)的诡辩解释真正摧毁了美国得以立国的道义基础。这些在选举时眼睛看着选票,在当选后眼睛看着金钱的美国政治精英们无分左右,将政治语言中对普遍理想的描述与自身政治行动中的切身实践彻底切割开来。他们因而成为了美国左右两边眼中共同的腐朽政府。

在这次夏洛特惨案之后,川普公开表示,“各方都有责任”。这个骑墙的表态不但激怒了反对白人至上主义的抗议人群,也同样激怒了3K党与纳粹分子们。在所有人眼里,美国政府不再具有道德权威,它成为了手持武器,面无表情,只为保护极少数人利益的军事暴力机器。川普向叙利亚扔下的炸弹,以及他声称要向朝鲜人民头上丢下的“火焰与狂怒”,最终只能满足极少数有着军国主义幻想的纳粹分子们的白日梦。

然而,即便是在参与制造夏洛特惨案的美国纳粹分子们看来,川普也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元首。这次集会的“发言人”克里斯托弗·坎特威尔(Christopher Cantwell)表示,他们所希望的元首是一个“没有把他美丽闺女送给一个犹太人的川普”。

今天,夏洛特惨案中抬头的美国纳粹主义绝不是凭空而来的罪恶。正如20世纪德国的纳粹主义也不是一枝长在虚无土地上的恶之花。这个美国纳粹主义的幽灵里不但包含了希特勒的影子,还包含了向日本无辜民众投下原子弹、向朝鲜派出军队的杜鲁门的影子,向中国威胁使用原子弹的艾森豪威尔的影子,向越南人民头上投下汽油弹、化学武器与集束炸弹的肯尼迪与约翰逊的影子;有军事干涉别国内政的肯尼迪、里根、卡特、布什、克林顿与小布什的影子;这里面还有种族隔离、蓄奴、麦卡锡主义政治迫害、反民权主义等等那些美国人民与世界人民曾经一起不懈努力抗争的一切不平等秩序的影子。

今天,无论我们将夏洛特惨案背后的幽灵称为另类右翼还是新纳粹主义,都无法掩盖其种族主义、狭隘文明论与金钱至上的根源。纳粹主义在美国的冒头,是这一霸权政府对二次世界大战反法西斯历史的背叛,更是对二战之后塑造新世界理想的背叛。与这一不断制造流血、压迫、战争、疾病与灾难的幽灵相对的,是世界人民进行的一场绵延数世纪的艰难抗争。

今天,在抗日战争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2周年之际,我们用夏洛特惨案的血和川普在波兰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愚弄来纪念这场漫长的斗争——这场用武装来保卫和平的漫长斗争。

(文章转自微信公众号:经略)


责任编辑:宋煜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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