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22起后，康小华被抓了。

穿女装，戴假睫毛、假发，穿长筒靴，戴女士帽子，使用女性化妆品，康小华以为自己的打扮不会引起民警的注意，但是这次他显然“栽了”。审讯时，康小华自豪地对民警讲，他最崇拜的偶像是歌手李玉刚。这些年，他一直在练习男女声互相切换的技巧，还自己写歌词，他坚信自己将来会和李玉刚一样火遍大江南北。

既然康小华在歌唱道路上有如此追求，那么他为何又经常男扮女装四处纵火呢？他犯罪的动机是什么？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方圆”（fangyuanmagazine），作者张振华、赵伟。

全文如下：

八里村火情四起

1月19日晚8时许，江苏省徐州市鼓楼区八里村突然发生一起火灾，村民老王停放在院子里的一辆电动摩托车无故起火燃烧，熊熊大火势头很猛，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车辆就变成了一堆“废铁架”。

这辆车是老王刚买来不久，用来接送孩子上学的，看到被烈火烧毁的车，老王很是心疼，马上打电话报警。

出警民警侦查现场后发现，此次火情十分蹊跷，老王的车停放在院子里，车体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导致起火的引燃物，而且老王的电动摩托车当时处于非充电状态。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起人为纵火案件。

据走访，老王在村子里为人憨厚，没有什么仇家，也没有和谁发生过矛盾。那么是谁纵火烧了他的车子呢？作案的动机与目的又是什么？正在民警调查第一起纵火案之时，2月2日，八里村第2起火灾发生。此次有3辆电动车被烧毁，事发地点距第1起火灾现场不足500米。与第1起火灾现场一样，居民家中均未设置监控系统。警方研判，纵火者应该是刻意踩点，躲避摄像系统，故意为之。

据徐州市公安局鼓楼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孙晓松介绍，此案引起了鼓楼分局领导的高度重视，年关将至，居民密集的城中村内接连发生火情，绝非小事，极易伤及无辜居民，要是不法分子刻意纵火，则损害和影响更是难以估计，分局领导要求鼓楼分局刑警大队快速侦破此案，及时抓捕犯罪嫌疑人，消除社会不良影响，安抚民心。

接到指令后，鼓楼刑侦大队民警立即行动，迅速调集刑侦、技术等部门警力会同八里村责任区派出所民警组成专案组，加紧案情搜集工作，并立即展开侦查。专案组根据八里村案情作出具体布置，安排三组警力。

第一组，侦查人员对每起案件的受害车主及小区住户进行调查走访，重点了解掌握居民的电动车停放时间和具体位置，逐步锁定嫌疑人作案的重点区域和时间段等相关情况；

第二组，组织技术民警对案发现场进行仔细勘验，在中心现场和周边提取烟头、指纹、脚印等相关痕迹物证进行检验比对，并选取部分易燃物品进行现场实验，全力发现破案线索；

第三组以案发地为中心由近及远向周边辐射，调取附近小区、路口、街巷、超市等所有视频监控资料，进行详细查看和反复比对，尽快获取嫌疑人的活动轨迹。

各路民警有条不紊地展开工作，只待发现犯罪嫌疑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从而一举抓捕疑犯。

令人愤怒的是，躲在暗处的纵火犯并没有因为警方的调查而停止作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八里村火情四起，用村民的话说“几乎一天一场，甚至数场”。连消防警察都郁闷了，经常是“这边正救着火呢，那边的火又烧起来了”。

2月3日第3起火灾，2月4日第4起火灾，2月5日第5起火灾，2月6日第6起火灾，更令人震惊的是，在第6起火灾发生之后的当天夜里，东八里村一夜之间又再度发生5起火灾。

2月7日第12起和第13起火灾先后发生。

2月9日第14起大火再度燃起。此次火灾中，东八里村居民徐某家中除了停放院子里面的两辆电动车被烧毁，位于二楼的两间卧室也发生火灾，里面的家具和床上的被褥全部被烧光，徐某一家人包括一个年幼的孩子，差点就葬身火海。徐家损失惨重，无处安身，记者走访村子，到达徐家时，已经是案发后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徐家屋子里过火之后的现场，仍然令人不忍直视。

专案民警经过现场勘查，判断这十多起火灾应该是同一个人故意纵火，此人纵火行为相当任性，随意，不分地点，不分时间，不分人家。纵火者到底是谁？他为何要纵火泄愤呢？坊间各种猜测和传闻引起了居民的恐慌。八里村居民开始自发组织起来，值更巡逻，警方人员、消防人员也整夜展开巡逻，但火灾还是未能避免，这个神秘的纵火者总是抢先一步，他好像知道人们的行踪，总是在大家赶着救火的时候，另外一场火又熊熊燃起。

2月12日，第15起火灾依然燃烧起来，此时，距离大年三十还有三天时间。

日夜蹲守终擒获疑犯

民警梳理了1月份以来八里村先后发生的多起电动车起火的线索，对火灾现场周围的情况进行调查，查找嫌疑人的蛛丝马迹。民警发现，这几起火灾大多发生在晚上九点钟以后到凌晨的两点钟之间，从视频中发现，每次火灾前后，着火点总会出现一个消瘦的身影，这个身影长发披肩，头上还戴着帽子，着一件白色的女式外套，浓浓的夜色，模糊了监控视频，很难看清嫌疑人是男是女。

民警加强了对村里所有居民的走访，询问大家谁见过这个人，由于监控录像上的嫌疑人面部特别模糊，受访者都难以认清此人的真实面貌。结合嫌疑人最近一段时间，一在持续纵火的事实，民警一致判断这名嫌疑人还有可能出来作案。民警决定一边继续梳理寻找有用线索，一边安排人手加强对八里村的巡查力度，并安排几位便衣民警在村内核心部位潜伏蹲守。民警悄然布置下了一面无形的天网，就等嫌疑人现身了。

可是，在民警安排专人寻访和蹲守的时候，嫌疑人奇迹般的消失了，接连10天没有再发生火灾，巡逻民警与蹲守民警也未发现嫌疑人有任何的举动。

难道嫌疑人得到警方的消息，悄然离开了？还是转移到别的地方逃避警方打击了？抑或是回老家过年了。案情研判会上，大家各抒己见，最终，鼓楼刑侦大队队领导决定，不管嫌疑人离开与否，民警都要继续巡逻及蹲守，同时，加大外派警力，将排查范围扩展到徐州临近的几个县市，连同与山东等地搭界的地段，一并纳入监控及走访范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民警半个月的蹲守和工作，案情终于出现了转机。2月22日晚上9点多钟，多次在监控录像中出现的那个身影来了，尽管这回嫌疑人没有再披着齐肩长发，没有穿女式的服装，但是民警从其身高，走路的步伐和走路的速度很容易就可以看出，这是一名男扮女装的男子，也就是大家等待已久的那个纵火疑犯。暗中潜伏的便衣民警迅速上前，将这名男子控制住，民警当场从其身上搜出了一只打火机和一把剪刀。

鼓楼分局刑侦大队中队长滕虎介绍，查阅康小华的身份信息后发现，他在2011年因为抢劫被判刑入狱，后来又因为盗窃被公安机关处理过多次。两个月之前，康小华因为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来到八里村暂住。起初，康小华对自己的犯罪行为并没有清晰的认识，在到了公安机关之后，仍然具有强烈的抗拒行为，对民警有强烈的对立情绪，要么趴在审讯椅上一言不发，要么就吵闹着给民警唱自己写的歌，要么就给民警表演女声唱法，抵抗审讯。

康小华并不承认自己的违法犯罪行为，直到民警从其住所搜出大宗女性的衣服、鞋子、化妆品和假发，以及他用来点火的部分布条之后，他才交代了自己的违法犯罪事实。

康小华的住处  图源：“方圆”公众号 下同

据康小华交代，这些日子，他从村民口里得知村子里有民警蹲守，害怕被警方抓获，刻意停止了作案，想着等到年跟前再作案，这样，民警肯定忙着过节，无暇顾及他。为了逃避警方的打击，康小华每次出去作案，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给自己披上假发，穿上女式的上衣和鞋子，然后再戴上帽子，用帽檐遮挡住半个脸，以防被人认出来。

康小华为了逃避警方的跟踪和打击，可谓费尽了心机，他每次作案都会选择村子里那些没有监控，或者监控设备较少的小路行走，选择作案对象的时候，也仔细观察，居民楼附近是否有监控。放火的时间，也刻意选择在人员流动较少的时段，这给警方锁定他的行踪和作案过程带来了麻烦。

康小华交代，2月6日凌晨，他来到一户居民院子里面，看到院子里面停着两辆电动车，他就用打火机将电动车上的挡风点着，随后沿着楼梯上到二楼，看到其窗户虚掩，他推开后发现里面没有人，就用打火机引燃一个布条，将燃烧的布条从窗户扔进屋子里面，导致整个房间的物品被烧尽。此后，他频频作案，逐渐地感觉到点燃电动车、点燃房屋还不过瘾，他便携带一把剪刀，看到有居民晾晒在院子里面的衣服，就用剪刀将其剪烂，然后扔在地上，有时候，还会故意持剪刀划坏村民停放在院子里的汽车。

康小华指认作案现场

此外，民警在对康小华住处进行搜查时，发现多部手机，问及手机来源时，康小华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民警发现，有几部手机屏显示的都是机主的照片，而康小华因为没有密码，无法操控手机，只能扔在家里。抵赖不过，康小华交代，这几部手机是他来到徐州以后在居民家里顺手偷的，原本打算去手机店卖掉，暂时还没有来得及出手，就被警方抓获了。

发泄私欲肆意纵火

为了挖掘康小华的犯罪心理和背后的原因，民警来到康小华老家，对其家庭状况和社会背景、成长经历展开调查和了解。1991年出生的康小华是湖北孝感人，家里有7个姐姐，父母亲已经70多岁了，因为老来得子，康小华的父母和7个姐姐一直对他宠爱有加，从小娇生惯养，他就是全家人的小皇帝，全家人都围绕着他转。正是家人的过分溺爱使得康小华养成了自私自利、好逸恶劳的习惯，为人比较自由散漫，害怕吃苦，不愿意受约束，拒绝找工作上班挣钱，日常生活全靠几个姐姐供给。

身为男子的康小华偏偏喜欢穿女装，学女人说话、走路。现实生活中，由于康小华喜欢穿女装，戴假睫毛、假发，穿长筒靴，戴女士帽子，使用女性化妆品，这使得他很难被身边的人们接受，甚至连他的家人对此也很排斥。康小华认为家人和身边的人都歧视他，看不起他，为了发泄内心的怨恨和不满，频频放火、偷衣服、化妆品、电动车、手机，为了生计也偷过部分现金。

审讯中，康小华对民警供述自己已纵火上瘾，三五天不纵火，晚上就睡不着觉，看着全村人救火，他感到很兴奋，觉得自己是个有影响力的人物，指挥调动着全村人。从心理行为上来看，康小华的这种行为和心理完全符合“纵火癖”的症状，这是一种人格的扭曲。

滕虎介绍，通常来说，纵火犯纵火行为在大体上只有两种类型，一种是有目的，有预谋的，一种是突发，或者随机的。经调查，警方发现嫌疑人康小华与多起案件的被害人均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康小华肆意纵火当属发泄私欲。纵火是非常严重的犯罪行为，犯罪嫌疑人康小华多次故意放火毁坏他人财物，已涉嫌触犯放火罪和寻衅滋事罪。

徐州市公安局鼓楼分局政治处主任陈新煜说，此次警方抓住康小华避免了更多恶性纵火事件的发生，保护了辖区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也终止了康小华的犯罪人生，倘若康小华继续流窜作案，后果不堪设想。纵火癖是一种少见的、没有明显合理动机的而反复出现不可克制的纵火冲动，放火者对纵火和燃烧的场面有强烈的迷恋、兴趣和好奇的冲动控制障碍。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纵火癖是一类以为了获得愉快、满足或缓解紧张而以反复纵火为主要表现的心理障碍。现实中，从既有的案例来看，有些人纵火不为别的，纯粹只是为了纵火。纵火癖患者多为男性青少年，尤其是社交技巧差和学习困难的青少年。

纵火癖产生的原因有多种，从社会心理因素方面来分析，纵火癖的发生与早期受父母排斥，父母具有攻击性，或者是情绪不稳定，伴有焦虑、抑郁心境。这些由于父母教养方式而造成的人格特征是纵火癖产生的潜在原因。

据民警从康小华住处搜出的女性服装、内衣、首饰、高跟鞋、包等物品以及他被捕之后的种种非正常行为来看，康小华对异性服饰和用品也有着特殊的偏爱。据了解，所谓异装癖跟纵火癖一样也是一种心理障碍。其主要特点是酷爱异性装束，并按异性穿着打扮。其内心活动有两种：

一种是认为异性高尚、华美，本人就是异性，在动作与表情上多模仿异性；

另一种，有异性情结，在穿戴异性服装的过程中得到性快感或满足性欲望。现实中，少数异装癖者有时会穿着异装闯入女浴室、女厕所，获得性满足，本案嫌疑人康小华就曾有闯女厕所的行为。

5月31日，康小华被鼓楼区检察院以涉嫌纵火罪、盗窃罪提起了公诉。（文中涉案人物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