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今日台湾,明日香港,年轻都不是无知的辩词

来源:观察者网

2017-09-11 16:02

雁默

雁默作者

台湾自由撰稿人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2015年,对民进党失望的前主席施明德意欲参选2016“总统”。某日,上了绿媒政论节目,民进党年轻世代的台北市议员当众质疑施明德主张的“台湾和解”,是否呼应马英九的“和解团结”?以及,施提出的“大一中架构”,是否代表向中国统派靠拢?

老台独施明德闻言拍桌而怒曰:“好大的胆子!不用功,无知,妳怎么可以扣我帽子?”,“年轻不是无知的辩词!!”。

图片来源:作者收集,下同

近日,港独又为自己大造新闻,走的也是台独的老路,将比较容易被煽动的青年推在最前线,张牙舞爪地高喊民主自由,挑战香港社会向来自豪的“法治”。

港独原不关台湾人什么事,但他们在香港碰壁,所以流窜入台与台独合流,在街头树起“今日香港,明日台湾”的标语。再者,港中大上演的“港独”戏码,也引起轩然大波,校园成为政治纷争的前线。港独青年呛内地生为“支那人”,俨然是台独青年的口气,那就不得不讲了。

学生运动如何影响台湾而成为今日的局面,也值得香港参考。这次谈谈27年前的“野百合运动”,以及学生是否适合参与社会运动。

青年野百合

如果回头探究,学生运动对台湾政治的影响,负面多于正面,无论运动本质看起来多么纯洁,最终都会卷入权力的漩涡,理念为政客所操弄,参与学生成为政客。法国哲学家福柯(Michel Foucault)认为,知识的建构来自权力关系,讲白话,我们所认知的“知识”,为背后的权力所支配。而学生运动恰恰展现了这种对应关系。

1990年,正是自由民主浪潮如日中天的时候,台湾掀起了一场“野百合”学生运动,要求人民参政权、民主改革时间表,废除旧的宪政秩序,瓦解旧的政治权力结构。在网络、手机都还未普及的那个年代,大学生们口耳相传出一场社会运动,为期六天,近6000名学生参与,后来这些学子被称为“学运世代”。

“野百合”运动的背景,正值李登辉与两蒋时代权贵的政争,势力尚微的民进党与国民党新生代也逐渐崭露头角。虽然当时社会弥漫破旧布新的暗潮,但旧有权力秩序仍然强大。世上许多案例显示,新旧权力的交替期,青年学子总是第一线的冲锋者,因为他们是未来的社会精英,现在的改革诉求,就是日后他们想要的生存环境。

毫无意外地,当时正愁在党内实力不够的李登辉,充分利用了这次的学生运动,以及党内与学生相呼应的年轻世代(如赵少康),加上在野的民进党,展开清除旧势力的斗争,以巩固,扩张自己的权力。

隔年,苏联解体,从大陆来台的国民党籍“国大代表”们也被赶走,外在的形势助长了岛内民主化声势,李登辉继续下一阶段对党内高层的斗争,台独势力也在民主化的掩护下滋长。国民党内的新生代,随着这股新浪潮与党内旧势力站在对立面,特别是那些受党内栽培,送去美国深造,把美式民主价值带回台湾从政的精英。

1992年,福山发表“历史的终结与最后一人”一书,宣告民主已取得最后胜利。1994年,因原本选举“总统”的单位“国大代表”废除,岛内高唱“总统直选”,最后连反对直选的新生代马英九都屈服于从众压力,1996年第一次举办“总统”直选。四年后,则实现了第一次政党轮替。

90年代,自由民主如同从阿尔卑斯山运来的清新空气,弥漫于岛内,以往不能说的话,现在能说了,以往不能做的事,想在能做了。小蒋时期的经济红利还在,岛民现在有钱,有自由,有民主,保守的旧势力则节节败退。

因为看似一切都往美好的西方价值追赶,所以民众浑没注意那些藏在香甜空气后面的牛鬼蛇神,正以与过往完全相同的“权力运作”方法,绑架岛民的脑袋。

故而,今日台湾的样貌,某种程度可以说是野百合世代催生的产物。

中年野百合

学运世代后来纷纷从政,扁朝权倾一时的“童子军”——马永成、罗文嘉、现任台中市长林佳龙、由绿转蓝的郑丽文、现任桃园市长郑文灿、“绿委”郭正亮、绿营打手段宜康等等族繁不及备载。这些人里面,有多少人成为匍匐于权力之下的政客,打着民主的旗帜反民主,也是个有趣的探究主题。

每个人都自我标榜是民主的功臣,李登辉、学运世代、当时国民党内的青年精英、台独分子,这批人星罗棋布于政治、媒体、学院、民间团体、法院系统等领域,以“民主+台湾主体”的意识形态霸权,支配着台湾社会。

在此权力下,几乎一切旧有的,都没有“知识”上的合理性,包含一中“宪法”、统一理念、委任选举、中华民族认同、中国历史记忆、汉语,还有你知道的,文言文。

这个世代的相关人等,纷纷消费野百合运动,成为新的既得利益者,在高涨的民主呼声下,他们绝无能力与意愿,从这30年来台湾沉沦的事实中,坦承真正的病灶就是西式民主制度,因为这个世代,也是病灶本身。

中年的野百合,视自由民主为安身立命的归宿,所以永远说不清楚民主与民粹的标准尺度,也不愿承认两者其实乃一体之两面,让西式民主制度在台湾成为不可碰触的知识权力,不可辩论的真理,影响所及,当然有效地缩减了两岸统一的可能性。

再者,“自由”也吞咽了法治,所谓的公民自由,可以挑战法律,公然向执法者威吓叫嚣,甚至聚众占领“公署”,最终还以“公民不服从”之理由获判无罪,执法者反而有罪。更不用说,那些造谣与恶意污蔑的言论,都被“立场”模糊了是非,又为法院所纵容了。

当然也有学运世代终于察觉到不对,自由民主没有当初他们想象的那么崇高,但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即便发出了反省的呼声,也被无视,或旋即遭到压制。

至于像施明德这种亦受惠于野百合的老台独,一旦主张逾越了这股不断变形扩张的知识权力,最终也被更年轻的世代反噬,在他们眼里,施明德被学运世代捧上了神坛,却也是背叛者。野百合后25年,许多现代青年,心中已无是非,只有立场。对这尊老神,野百合世代尚给予其一定的尊敬,但太阳花世代可不买帐了。

回头看福柯的社会观察,你得承认,理性不过是另一种疯癫,若再考察台湾政情中权力者对民主的毁坏,与台独团体对自由的滥用,你也得承认,西式民主不过是另一种独裁,自由不过是另一种桎梏。

拨开野百合公知散播的迷雾,若深入台湾民间,会发现真正理智的,往往反是知识水平不高的底层民众,他们遵循的是人类“趋利”的本性,与中国传统“趋吉避凶”的文化本能,不太受新颖价值的干扰。

值得一提的是,许多野百合看不起太阳花,他们认为27年前的学生运动为“社会改革”,3年前学生运动为“反中夺权”,层次不能相比。其实说穿了,都是年轻人不谙世事的赶流行而已,最终成果被政客收割的结局也是一样的。所不同者,今天的学生比27年前的学生,暴戾粗鄙得多,而如今无所顾忌又自以为是的青年特质,又是谁的责任呢?

青年学子适合从事社会运动吗?

我不认为当代青年学子适合从事社会运动。过去的青年早早就踏上社会,其中一些人,既对社会问题有切中时弊的看法,又博览各家思想,批判性思考,才能产生革命家。如今的青年,涉世未深,尚未离开书本进入社会磨练,过早参与社会改革运动,只会深陷从众压力,被人牵着鼻子走而已。能够独立思考者,会给自己一段学习时间,对任何知识价值保持距离,并透过自己的双眼真正去看社会百态,最终取得属于自己的结论。

这么说吧,按照当代教育体系的塑造,绝大部分人至少在35岁之前,都是学习状态。想对真实世界下定论,离开学校后,也必然要有一段社会学习过程,从跌倒与否定中,从关怀与理解中,逐步形成你的社会观。在此之前,口喊什么主义或价值,都是空虚。

讲学习,至今我仍看不到有讲得比孔子更好的,这个被扭曲、夸大、栽赃、误解几千年的“背锅师”,青年不时去亲近下只有好处。当然,得避开那些扭曲、夸大、栽赃与误解的“解孔者”。

《论语》开宗明义第一篇,小学生都读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其实一般的理解是错误的,“学而时习之”不是“学了以后反复练习”的意思。有解“学”乃“觉”者,我认为合理故此处不谈。“习”按照朱熹的说法其原意乃“鸟数飞”,意指雏鸟学习飞行时反复拍翅练习,即实践之意。“时”则不能以“时常”解,而应以“适时”解。所以用白话讲,就是“学到了知识,而能适时实践所学”。

另外,“朋”乃“同学”之意,可非贩夫走卒的“朋友”,意指“同样做学问”的“同类”。“人不知而不愠”一般解释也合理,即“得不到理解而不怨怼”。

这三句并非各自独立的道理,而应视为一个整体的“学习者态度”:“学到了知识,而能适时实践所学,不是很令人喜悦吗?同类的朋友从远方来,不是很令人快乐吗?得不到理解也不怨怼,不正是君子风范吗?“。

孔子此言在教导他的弟子们,为学者应当“实践,交流,包容”,这才是学习的意义。当然,这是经过分析的个人理解,不敢说是确解,但应当还是符合孔子精神的。

搞运动的青年大可说“学而后实践”乃当然之理,但“时”字也不能漏,想打破既有秩序,对“在学者”而言是适当的时机吗?另外,与同类交流也没有错,但何不尝试与想法不同者正面交流试试看呢?再者,何妨包容与你意见相左的人呢?

年轻的好处是,无知可被原谅,但年轻不代表正确,在不适当的时机,呼朋引伴挑战秩序,又不能包容异己,至少在孔子这关是过不去的。

“忽然民主”的港独,使用台独惯用的老方法,第一步丑化执政当局,第二步煽动仇恨,第三步标举所谓的“民主”价值,第四步合理化违法行为,第五步圣化反对派领袖,第六步寻求国外盟友,第七步神化整个运动。这些步骤,台湾都走过了,直到台独取得执政,“民主”终于成为绊脚石,新科权力者再以传统的手法,压制一切反对的力量,带着“民主”的面具,掏空民主。

并不是说,西式的自由民主全是不好,但任何制度都有利弊,亦不能完全免除权力的支配,除非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否则青年意见领袖,很快就转变成小政客,假民主,真夺权。庄子的门徒很早就呼吁,“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庄子外篇·胠箧》,只要立下了标准,就会有人利用这标准作弊。

如果港独顺利发展,那么毫无疑问,今日的台湾,就是明日的香港。涉世未深的青年若幸运地能在有朝一日醒悟,发现年轻时被利用,那也是至少20年后的事,届时整个社会早就深陷选票民粹的权力泥淖,难以正常运转。那番“我当时年轻无知,所以XXX”的忏悔,挽回不了已造成的伤害。

连沧桑老独派都已经中气十足地训诫过了,“年轻不是无知的辩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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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轩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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