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警司:自从香港开始“要民主”,一些人就挑唆别人挑战警察

来源:观察者网

2019-07-25 08:13

余警司

余警司作者

香港退休警司

【采访/观察者网 李泠】

7月的香港仍未摆脱乱局,相反事态进一步恶化。反对派暴力活动不断升级,从打砸立法会到围堵中联办,乃至挖人祖坟,不断挑战香港社会法理及道德底线。

而在系列事件中,警察这一群体也遭受反对派双重攻击:示威者主动冲击、围殴警察,更有警员手指被咬断;警方维护秩序,合理回击,却被反对派传媒描述、剪辑成“施暴者”形象。

香港警察防卫回击的底线在哪?香港社会为何撕裂加剧、暴力升级?按如今发展态势,香港前途又在哪里?观察者网为此采访了在香港从警37年,现已退休的警司余先生。

·“撑警”,撑的是什么?

观察者网:7月20日的撑警活动,听说您也去了现场?

余警司:对,不过没有讲话之类,只是过去和大家在一起。

观察者网:有一个疑问,所谓的“撑警”,撑的是什么?有没明确的说法?

余警司:最近香港的情况不太好,社会上有很多不合理的现象,很多人的思维出现偏差,仇视警察,而警察做不了事的话,不利于社会治安,对人们也不好。警察受了很大的委屈,作为警察,我觉得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因此和老同事过去支持他们,给他们一些鼓励。

7月20日拍摄的“守护香港”大型集会现场。(图/新华网)

观察者网:不少警察在维持秩序中受伤,比如有新闻报道,一名警察手指被暴徒咬断。请问香港警察防卫回击的底线在哪?在西方,如果对方有袭警动作,警察有权立即回击,甚至开枪防卫;香港警察面对暴徒冲撞,为何选择了“柔性执法”?

余警司:我从1976年开始做警察,那时警察就是一种权威,警察说什么,市民都会听入、服从。但自从香港开始“要民主”,一些人就开始教唆别人挑战我们,叫我们每样都要说明、解释。我们会为市民提供基本的资料,但是一些市民经常要警察在街道上回答他的问题,导致警察无法正常工作,后来就演变成在街道上骂警察。

回归之前,是不会出现骂警察的事的,回归之后越来越多。警察如果失去权威性,还怎么执法,怎么维持社会治安?所以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那要先开始改变市民的一些观念。举个例子,我们以前工作的时候,警服就是我们身份的象征,警察肩膀都有一个编号,大家可以清楚看到。但是现在有人开始“玩嘢”(注:粤语,戏弄、找茬),就是要愚弄警察,要警察拿委任证。如果警察穿便装,要求看委任证,我觉得这是合理的;但是一个穿警服的警务人员,为什么还要拿委任证出来?是否过分了?回归之后出现很多问题,这些需要警队高层去面对,思考如何解决。

图片来源:香港警察

·元朗事件中警方的表现不应被指责

观察者网:这次元朗事件,不少泛民指责警察来迟,认为警察“纵容勾结‘黑社会’”。您怎么看他们这一说法?

余警司:首先我们要知道元朗事件的起因是什么。

最近那些泛民要去不同的地方搞事,宣扬他们的政治理念,包括搞“连侬墙”(注:又可写作“列侬墙”,在香港主要指贴满便利贴的“民主墙”)、游行、集会、示威。他们先去了大埔,又去了上水、沙田,每一次都是以暴动结束——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而在元朗事件前一星期,有些泛民跑到元朗搞“连侬墙”。元朗的街坊担心社区安宁受到破坏,于是不准他们在那里乱摆,把他们赶走。第二天,泛民就推出海报,说要“光复元朗”、“寸土不失”,很有挑引性和攻击性。

元朗的村民当日已在WhatsApp群组里说了,如果这帮人进来,就一定要制止、教训他们。这帮年轻人应该是知道的,但他们什么都不管,说到就一定要做到,于是7月21日坐车到元朗。元朗的一些人集结在西铁元朗站的上一站——锦上路站,看到很多人在西铁上,于是通知元朗村民。元朗村民用白衣标明身份,他们就拿着藤条守在元朗站,等黑衣泛民下来。

别人已经警告你不要进来搞事,是不是最好走人?但黑衣泛民们就不走,他们就要隔着个围栏,在那里骂。一些泛民在那边喊“你够胆就过来呀,够胆就过来呀”,有些泛民甚至非法拔来消防水栓,开水喷村民。这就激怒村民咯。中国有句话叫“先撩者贱”,听到他们还在喊“够胆就过来”,那村民就过去咯……泛民们害怕了,要走了,但走的过程中一些就打起来了。

元朗冲突现场(图/港媒)

我觉得,宣扬政治不是你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的理由,你不能骚扰别人社区的安宁。别人都过来了,泛民们可以走了算了,为什么不走,一定要做别人不喜欢的事?站在这样的角度看,我不觉得村民有什么错。后来出现比较严重的暴力事件,事态变得难以控制,大家无法收尾,那是因为很多村民都是粗人,你激怒他们,他们什么都“够胆”做的。

现在香港的传媒绝大部分单方面指向元朗的村民,说是村民的错。其实大家要是看整件事,就能发现是谁的错。这事跟黑社会也扯不上关系,个别村民有没有黑社会背景,我不敢肯定,但这次事件的行动者是元朗村民,他们不都跟黑社会有牵扯。

而香港传媒中,除了《大公报》《文汇报》,其他全都攻击警察,说警察为什么这么迟到场。其实,警察这么迟到场,也不是警察的错。

泛民们本来说要在香港岛进行和平集会,事先说好游行到湾仔卢押道就停止,结果负责人跟那些人说,可以继续向前走,前面有地铁站坐车。那些人不懂路也不问警察,就接着走,一直走到西环中联办,最后发生暴动。这事警察是有预见的,所以提前在港岛安排了很多兵马——港岛警察数量不足,所以从九龙、新界抽了不少人过去,抽完之后,元朗警区的警力自然是不够的。

泛民们在明知警察不够的情况下,还要在7月21日“光复元朗”,另起战场,这样一来,大家在互斗的时候,哪有那么多警察在现场?只能派寥寥两位警察到场,结果发现根本没可能控制住场面,那只能先撤退了——如果不走,恐怕连警察都打。而等其他警察来抓人处理,是要时间的。所以,就这样迟了。

因此,泛民对警察的指责,是完全没有道理的。

观察者网:香港警队被要求在执法过程中保持政治中立。请问该如何理解“政治中立”这要求?

余警司:香港是法治社会,警察执法,要求尊重法律条文,不应涉及任何政治因素。

但是回归之前,法庭受各方面影响,放入政治元素,导致警察执法时都不清楚自己工作的界限。比如有人“阻街”(注:粤语,阻碍街道),妨碍了公众地方秩序,警方可以起诉;但是如果他们是政治团体,东西摆在街道上,导致街道无法行走,警察执法告上法庭后,法院宣判无罪,这里面就混入了政治因素。究竟什么情况下是政治,什么情况下不是?混淆严重,使得警察根本无所适从。

所以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警察按法律条文执法,把政治的东西扔到一边,如果我们起诉后法庭认为那边享有自由,是政治事件,那就法庭去处理,不应让警察执法。

观察者网:以前香港警察被誉为“亚洲最佳”警队,您认为现在还是吗?

余警司:不讲政治因素,如果只说扑灭罪行、维护社会安宁,理论上香港警察仍是亚洲最出色的;但如果把政治因素放进来,很多事情我们就都没法做了。现在香港警察为对付暴动,疲于奔命,在社会治安等其他方面事情上,人手真的不够。好在香港现在的治安算好的,起码没人出来抢东西,没有“省港旗兵”趁机打劫金铺和银行,这点是我庆幸的地方。

·警方遭网络暴力,但暂无保护措施

观察者网:现在一些香港警察及其家人应该正承受非常大的压力,除了泛民指责,有些甚至遭遇网络“起底”,一些还收到死亡威胁。请问您了解这些同仁及其家属的现状么?

余警司:近日香港发生那么多事,警察的士气怎么样,各有各的看法,有些说警察士气低落,有些就认为未必。

以我自身来讲,我退休前当了37年警察,我不会觉得这种情况会令我的士气低落,因为我是警察,我要做警察该做的事,我不会就这样被人打败。而现在年轻一辈警察有没有这样的思维,我就不知道了。我的儿子也是警察,他也是年轻的一辈,但他就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确实有泛民要起警察的底,至于是不是很多人很担心,我也不确定。起码我和我的家人都没有顾虑过,我觉得我的朋友也都不会,而其他不认识的警察,我就不清楚了。

观察者网:平日里警队发生过被网络“起底”、收到死亡威胁的事吗?

余警司:从前从未有过,都是最近才开始的。

观察者网:那据您了解,警方有没有采取措施来提前保障他们的安全等权益?

余警司:坦白说,我相信是没有的。这几个礼拜,我的儿子天天都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事发生。我们警队有个词——“stand by”,要在某个地方就近候命,一有事情发生,就马上出去应变。人手已经很紧张了,警务处哪来多余的人手去保护家人?

而且现在不同以前。港英年代有很多警察宿舍,警察差不多集中住在宿舍里,那时要保护这些警察家属不是太困难,把那几个宿舍包围起来就可以了。现在宿舍少了,很多警察及其家属住廉租屋或居屋,且住得分散,这样一来,警务处怎么保护他们?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香港现有警察宿舍分布(图/谷歌地图)

·香港社会为何撕裂加剧、暴力升级?

观察者网:您有没留意过,现今的游行示威活动跟以往相比,有哪些不一样?

余警司:香港历史上有过几场暴动,比如1966年有天星码头骚动,1967年左派发动“六七暴动”,街头还出现过炸弹,1984年出现的士罢驶引发的骚乱,这场我也有参与出警。的士骚乱,是有些的士开到街道上,一些匪徒趁机撬店铺抢东西,与“六七暴动”性质不同;而现今暴动中激进派泛民攻击警方,在某种意义上跟“六七暴动”是有些相似的。

“占中”可以说是现今一连串暴动的“前哨战”。当年“占中”运动比现在的几次暴动要平和些,他们试探出香港警察和政府会反应到什么地步,发觉原来可以更激进些,所以这次他们的行动就升级了。这是我的看法。

观察者网:现在这些游行,对您和家人及周围友邻的日常生活有没什么影响?

余警司:这段时间来香港的内地人都少了,因为他们觉得香港很乱;我在国外的每年回来过暑假的朋友都打电话问:“香港是不是很乱?会不会有危险的事?我是不是应该暂时不回来?”

外面的人之所以对香港有这样的想法,都是因为香港传媒和外国媒体曲解香港问题,将香港讲得很差,导致外面的人对香港完全没有信心。其实香港仍是十分安全的城市,那些所谓的暴动影响不到游客。所以,我都会跟朋友说,“香港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回来。”

观察者网:像外出吃饭、出行交通,这些秩序都还正常吗?

余警司:各方面都没问题,除了有游行集会的时候。警察会提前封一些主要干道,供他们游行。如果是和平游行,就没有问题,游完之后,交通恢复正常;但现在他们游行完会升级行动,开始冲击立法会、包围警察总部,有几天还去搞中联办。这情况就很难讲了,因为可以拖得很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有时能搞一整天。

除去这些,香港交通日常都没问题。你现在来香港走一走,就会发现一切如常。

观察者网:现在香港主流社会开始呼吁“反撕裂”“反暴力”。请问您认为是什么导致香港社会撕裂、暴力升级?

余警司:我跟我的朋友聊天时分析过这个问题。在我这一辈,很多人的思维都很正确,大家不会诉诸暴力。我们有任何不满的事情,会发言说明——我们都很珍惜言论自由。社会上不会样样平等,不是每件事情都有公平的结果的,我们要考虑很多因素,有时候一些事应该做、可以做,但都会选择不做。我们相信政府是平衡各种因素后才做出决定的,所以即使事情未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走,我们这一辈也都会接受。

香港回归之前,教育制度中的一些元素开始发生改变,年轻一辈受教育的熏陶,想法跟我们这一代已完全不同。一些人觉得他们就是不喜欢香港受中央政府管治,希望重返港英年代,他们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喜欢讲什么就讲什么。

这一次修订《逃犯条例》,我跟很多人聊过天,问他们为什么要反对,他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他们很多不知道情况是什么样的,单纯为了反对而反对。待我解释完,他们再没任何理由同我争执,最后只有一句话,“我不喜欢共产党管治,我不想被人拉回大陆”。香港老一辈有些人仇视共产党,年轻一代有些人恐惧共产党,这主要是香港的教育问题。

其实香港回归之后,自由度比回归之前更高了。在港英政府统治年代,我们哪里有那么多发言权,哪里有那么多游行示威?现在如果自由度不高,政府也不会天天被骂,也不会个个礼拜都能游行示威。正是因为自由度高了,一些有心机的人士就煽动已被洗脑的年轻人反政府,反对将来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已过了近22年,还剩二十多年,这帮年轻一代出来搞这么多事,那未来二十多年该如何?如果“一国两制”维持不下去了,必然是“一国一制”,到时他们又该怎么应对?二十多年之后,我已八十来岁,怎么都无所谓,他们现在还年轻,搞乱香港,那未来生活会怎样?可能到时想离开香港,但没能力离开。他们完全没思考过这些问题,别人叫他冲就冲。

激进反对派围殴警察现场(图/港媒)

观察者网:关于教育问题,其实中央及香港政府也曾试过补救,但改革提案都被香港社会拒绝了。您认为这教育问题可以怎么改?

余警司:这是一个死胡同来着,我真的想不到该怎么解决。现在香港年轻一代普遍已“中毒”,要解决这个问题,要从学校老师入手,而现在很多学校老师也都是这个思维。要改变他们的思维,要从大学入手,但那些大学教授可能还都是这思维。所以这真的是个很棘手的问题。

香港很多人很有知识,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思维?我想可能也因为他们对内地没有信心。比如当年毒奶粉事件,毒奶粉害了很多宝宝,我们香港把这看作一个很重大的事件,不少人觉得一些涉事人员应该拉去枪毙。结果,没有枪毙,只是受处分。这事对香港人的思维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观察者网:回归这么些年,您怎么看香港和内地的关系?是彼此竞争,还是可以合作互补,又或者其他?

余警司:以前香港人认为内地人的知识水平不够、文明程度不高,所以看不起内地人,会叫内地人“阿灿”。我想当年承诺“一国两制”方针“五十年不变”的思考之一是让内地用五十年的时间提高水平,与香港看齐,到时大家再融合成“一国一制”或再作考虑。但内地在这二十年的时间里发展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知识水平和文明素质也有极大提升,相比之下,香港人就变差了。

很多香港人只会想当年,不思进取,一直停留在某一阶段。跟别人一比,之前的优越感没有了,自卑了。没人家厉害,那能怎样?可以去内地工作。然而香港很多年轻人思想受荼毒,从心里害怕或看不起内地,死都不愿去内地,这样怎么会有进步?

·香港前途在哪里?

观察者网:对于未来香港会往什么方向发展,您有没有自己的期望?

余警司:目前我看不到香港的前途在哪里。

最近出来游行示威的人数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有消息指接近200万人,其实我觉得100万都算多的了。就当100来万,占全港人口的1/7。)这帮人一定会参与今年年尾区议会选举和明年立法会选举的投票。香港人“政治冷感”,对投票兴趣不大,每年投票率都不高,所以我认为虽然他们只占人口的1/7,但至少会占投票人口的一半。换而言之,如无意外,泛民会赢得未来区议会、立法会的选举。

香港立法会

如果立法会受泛民控制,那所有立法都要跟着泛民的思维走,然而泛民的思维和中央并不一致,你认为中央会怎么看香港?香港要做一个“坏孩子”,你认为中央会怎么处理?若问我,我认为只有两种处置方式。

第一,结束“一国两制”,走向“一国一制”,到时要走的人走,不走的继续留下发展香港。不过我对这一方案持怀疑态度,因为中央要顾虑国际形象,现在“一国两制”还未推行过半,这么快取消不是好事。

如果继续施行“一国两制”,那就是另一个方案——港人治港,具体来讲,是泛民治港。泛民治港,中央政府会喜欢、满意吗?最后极有可能是中央握紧主权,其他不管,香港爱怎么玩怎么玩。

如果中央政府放弃香港,那香港人的生活就惨了。当年SARS过后,要不是中央政府让内地人来访香港,帮助香港恢复经济,香港早就已经倒下了。渡过难关之后,香港人就骂内地人是“蝗虫”,令香港受损——香港人希望来香港的内地人都是有钱人,过来高消费,穷人不要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以后香港再出现任何事故或经济危机,中央政府可以甩手,让香港自救,到时香港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这是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我已经62岁了,退休了,生活基本无忧。我有空也会去内地,看哪些地方可以买间房,必要时将香港的东西收拾好,去内地住。这些对我来说,是没有问题的,无所谓的。但年轻的一代又能怎么样?年轻一代自己现在种了恶因,恐怕未来得受回恶果。

观察者网:有没可能鼓励那些“沉默的大多数”多出来投票?这样就能避免香港往您担忧的方向发展。

余警司:现在建制派还有时间鼓励那些市民多出来投票。但是香港人是很奇怪的,很多懒得去投票。“占中”事件中,我们警察受到那么多委屈、伤害,理论上警察及家属都应该出来投票,支持警察。但看“占中”后的投票,有警察宿舍的选区的投票情况并未如想象中那般改善。

没投票前,很多香港人坐在家里说,“那帮人不行,我们要撑警察、撑政府”,但到投票的时候,他们不会出来。这一次会不会有所改善?我不知道,只能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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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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