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查尔斯·库普尚 译/观察者网 由冠群】

俄罗斯出兵乌克兰使一个更加危险的多极世界加速到来，这个世界将遵循传统的强权政治规则。后冷战时代基本没有公开进行的大国竞争，美国无可争议的主导地位让地缘政治竞争暂时中止。这个单极国际体系一直在向一个权力更加分散的体系过渡，但这种变化是逐渐发生的——与中国和东方的崛起同步。

俄罗斯出兵乌克兰确保了这个更加难以驾驭的世界提前到来。克里姆林宫的入侵重新激发了俄罗斯和西方之间的军事对抗。莫斯科与北京结成的战略伙伴关系意味着，第二次冷战将使西方与一个横跨东欧-西太平洋的中俄集团对抗。

美国及其盟友需要相应升级它们的宏观战略。自冷战结束以来。它们一直专注于追求理想主义和在全球普及自由主义秩序。这段日子该结束了。为了反对俄罗斯进一步侵犯乌克兰主权、破坏其民主制度和压制其加入西方的愿望，承诺北约对乌克兰开放是一个值得赞扬的原则性立场。但弗拉基米尔·普京不会接受这一点，他意图重新控制乌克兰。

西方现在需要收敛其理想主义野心，认识到它生活在一个更加弱肉强食的世界，重拾以现实政治为基础的宏观战略。和第一次冷战一样，耐心实施遏制战略的目标应该是维持地缘政治稳定和捍卫而不是扩大自由主义国际秩序。美国需要加强其在欧洲和亚太地区的前沿部署。这不仅需要美国增加国防开支，还需要它极力避免发动代价高昂的战争并冒险改造中东或其他外围地区的国家。

以美国为首的自由民主联盟和以俄中为主的集团竞争日烈，面对这种形势，其他国家将会避免站队。目前只有大约40个国家选择加入制裁俄罗斯的行列，这表明许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将作壁上观，不会支持任何一方。全世界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国家，其对华贸易额超过对美贸易额，因此大多数国家都会实际选择不结盟政策。这使得未来世界的性质特点和行为方式更加多极化，而不是两极化。

随着华盛顿推动海外民主人权运动的热情减弱，拜登政府应该顺势调整其非黑即白的地缘政治视角，不要再试图将世界简单地划分为民主阵营和威权阵营。有时候，为了暂时的战略和经济利益，西方应与专制政权合作。比如，为了缓和能源价格涨势，美国就可能需要与伊朗、沙特阿拉伯、卡塔尔和委内瑞拉展开持续合作。与此同时，世界上许多民主国家很可能会与一个东西方竞争的新时代保持距离，巴西、印度、以色列、南非和其他民主国家对俄罗斯出兵乌克兰的低调反应就清楚表明了这一点。

能源价格暴涨导致欧美人民生活艰难

当然，美国及其民主伙伴仍然应该捍卫国内外的自由主义价值观和实践，寻求继续扭转历史的走向，使其迈向更自由正义的未来。但它们必须注意一系列新出现的地缘政治局限，以冷静务实的态度去完成这一使命。特别是，西方应该承认其主要对手——一个以中俄为主体的非自由主义集团——将是一个比前对手苏联强大得多的竞争者。

为了应对这一现实，西方应该确保自己的政治和经济表现胜过这些非自由主义对手。西方不仅需要积累制胜的物质手段，还需要提供一个成功而有吸引力的治理模式。众多国家都避免在这个被意识形态撕裂成两大集团的世界里选边站队，西方的治理模式要能够吸引它们倾向民主阵营。

因此，欧美民主国家需要继续解决它们本国的弱点，重振本国来为自由主义体制和实践奠定基础。尽管俄罗斯进攻乌克兰已经使欧美众志成城，但一直困扰西方民主国家的非自由民粹主义并没有彻底消失。美国仍然存在严重的两极分化现象；根据去年底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64%的美国人担心美国民主体制“处于危机之中，有失效的危险”。

在通胀狂飙的情况下，共和党内的“美国第一”派有望在11月的中期选举中崛起。非自由民粹主义在欧洲也依旧生机勃勃，欧尔班·维克托最近在匈牙利获选连任，法国极右翼政党在4月的总统大选中表现亮眼就表明了这一点。如果欧美要确保自由主义秩序经久不衰并对全世界具有吸引力，它们仍需努力整顿好自己的内政。

即使西方民主国家谋求强化自身并准备与“专制”集团长期竞争，它们也必须承认，管理一个相互依存的世界需要跨越意识形态藩篱。中俄集团和西方间正有一场新冷战在开启，但此时的对话将比第一次冷战期间的对话更重要。在一个各国相互依存度更高且已全球化的世界中，西方至少需要与莫斯科和北京进行一定程度的务实合作以应对共同挑战，如进行军控谈判、遏制气候变化、防止核扩散、管理国际贸易、治理网络空间和提高全人类的健康水平。

在实施“遏制加接触”混合战略时，西方应该采用新的“小组”模式来应对全球挑战——将需要参与的国家请到谈判桌边，无论其是何政体。即使现在某种程度的经济脱钩不可避免——对俄罗斯的制裁已暴露出经济相互依赖具有与生俱来的风险——西方民主国家也应该利用本国与中国密不可分的商贸联系来促进某些合作。

西方还应该设法离间莫斯科和北京的关系，以削弱正在形成的中俄集团。俄罗斯出兵乌克兰迫使俄罗斯在经济和战略上依赖中国。俄罗斯不会愿意成为中国的跟班。跨大西洋民主国家应该利用克里姆林宫的不甘心，向它发出信号，告诉它还有西方这个选项。现在俄罗斯需要中国远超中国需要俄罗斯，因此西方也应该设法让北京远离莫斯科。北京对俄罗斯出兵乌克兰做出了谨慎反应，这至少表明北京在某种程度上担心因俄罗斯鲁莽行动所引发的经济和地缘政治扰动。

普京刚刚逆转了历史的走向。作为回应，美国及其伙伴应该收敛其理想主义妄念，为一个全新而又艰险的大国竞争时代做好准备。与此同时，为了引领一个更难控制但已无法脱钩的世界走向未来，它们在抗衡“专制”集团时必须辅之以战略实用主义。

（观察者网由冠群译自美国“国家利益”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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