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美利坚。最新的哈特兰跟踪调查（Heartlland Monitor Poll）传来坏消息。该报告由好事达保险公司（Allstate）和《国家期刊》（National Journal）赞助，每季度做一次跟踪调查。

研究人员得出的结果令人震惊：长期以来象征着乐观主义与向上流动的美国中产阶级，如今已面目全非。现在，美国的中产阶级日思夜想的不是如何保持优越生活，而是如何避免被淘汰。

该调查发现，59%的受访者（按全美人口比例共采访1000人）害怕在未来若干年内失去中产阶级地位。那些自认为是中下层阶级（lower middle class）的美国人更容易产生这种担忧——其中68%的人担心自己经济地位下降。

受访者们对未来感到担忧，中产阶级的定义也比以前逊色不少。超过半数的受访者（54%）认为，中产阶级的定义是拥有一份工作，并且有能力付清帐单。不到半数的受访者（43%）认同更高一级的定义：具有财富和职业发展力，有能力买方，并为未来积攒储蓄。

“此次调查最关键的结论是美国中产阶级忧大于喜。”FTI咨询公司的战略传播部门高级主管杰瑞米•拉什（Jeremy Ruch）说道。他是本次调查活动的主管之一。“中产阶级的一些传统特征已经和现实脱节。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于失去中产阶级地位感到焦虑。”

更引人注目的是，现在，美国人把某些原来典型的中产阶级特征当作上流阶级（upper class）的奢侈行为。自认为中产阶级的受访者中，近半数（46%）认为只有上流阶级才有能力供养孩子上大学。43%的人认为，只有上流阶级具备足够的积蓄承担失业的风险，40%的人认为只有上流阶级拥有足够的养老金颐养天年。

对于这片孕育机遇的土地来说，这是一次天摇地动般的转型。美国建国之初即是为了让中产阶级繁荣发展——托马斯•杰弗逊（Thomas Jefferson）曾欢呼美国没有衣不遮体的穷人，也没有不劳而获的富人。

比尔•克林顿（Bill Clinton）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美国）这片土地上，如果你努力工作、遵守规则，你就能成为卓越人士。全世界的人都拼命想拿到美国绿卡，这是用脚投票选出的美国梦，美国人对此颇为自豪。

哈特兰调查的受访者们明白，世界在发生变化。自认为属于中产阶级的受访者中，将近三分之二的人表示，他们这一代拥有的工作机会和财富稳定性逊于上一代。逾半数受访者声称，他们谋求上进的机会比以前少了。

学术人士也许会对普通人的经济意识嗤之以鼻，但乔公关咨询公司（Joe Public）的此次调查似乎证明了“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问卷题目之一是，要求受访者估计美国中产阶级家庭的平均年收入。受访者们的答案是6～6.5万美元。而据政府人口普查的数据，美国一家四口的年收入是68274美元。

大多数经济学家认为，本次调查所反映的焦虑感是对新现实的真实反映。

“我不怪他们。”麻省理工学院的斯隆管理学院教授艾里克•布林乔尔夫森（Erik Brynjolfsson）向笔者表示，“他们逐渐掉队，因此，感到焦虑并不奇怪。”

“中产阶级的失望和愤怒之情不是哭穷，它符合真实的经济学原理。” 布林乔尔夫森说，“中产阶级的工作保障和收入正在下降，社会流动性亦是如此。”

本次调查揭示的最令人痛心的悖论是，在21世纪的美国，普通美国人认可精英人士保持上流地位的资质标准。半数的受访者表示，大学教育是获得和保持中产阶级身份的最佳途径。不过，近半数（49%）受访者认为，只有上流阶级才有钱供养孩子接受高等教育。

人类总是习惯关注眼前的威胁，24小时运转的媒体机器加剧了这一恶习：先是桑迪飓风，然后是塞浦路斯，接着又是波士顿马拉松爆炸案。

然而，对于西方工业国家而言，真正要紧的是中产阶级缓慢而不可遏制的衰落。观察这一趋势，就如同观察颜料慢慢变干一样枯燥。但现在，即使永远乐观的美国人也知道疼了。距离午夜还有几小时时间——但愿我们能及时采取措施。

（本文原载美国《纽约时报》国际版2013年4月26日；朱新伟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