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小尼姑的龙泉寺一梦(三)

来源:观察者网

2014-02-10 09:27

董二

董二作者

学海喜作舟,天地一沙鸥

三.此处既非灵山,毕竟什么世界

3. 宁在大庙睡觉,不在小庙办道

一日,我与芸师姐一起串珠子。芸师姐三十余岁,信佛已久,面相美善。得知我初学佛,芸师姐善心告诫,学佛入门需在明师指导下修行,“宁在大庙睡觉,不在小庙办道”。芸师姐道,“龙泉寺是正法道场,有住持学诚法师护持,乃清净庄严的净土,亦是我们共修充电的宝地。”

芸师姐放了一首师父作词的歌曲《寻找生命中的贵人》与我听,“精进闻思修,常亲师法友”,随后又谈起师父学诚大和尚的功德。

芸师姐说起师父,眼神也亮莹莹了。大和尚生于福建仙游一个“佛教世家”,经历颇为传奇。他2004年重修龙泉寺,次年道场开放,不到10年,龙泉寺兴盛至此,慈悲愿力不知感化了多少众生。

事实上,任何一个HR若翻开学诚大和尚的简历,恐怕都要给“亮瞎”双眼:16岁出家,23岁就成为全国汉传佛教寺院中年纪最轻、学历最高的名寺方丈。中国佛学院硕士,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佛教协会副会长全国政协常委、全国青联副主席、中央国家机关青联副主席、中国宗教界和平委员会秘书长、福建佛学院院长(此处省略职务若干)……

芸师姐从手机里翻出师父的微博法语(义工组有师兄发心每天短信群发师父的法语甘露),细读一段,讲“依法摄心,以心摄法”之道,句句庄严真切,慈悲感人。我不明觉厉。

再看芸师姐,她双手抱一,碧眼盈波,情切道,“你可知,任何人若在师父的博客上留言发问,不过两三天便能收到他的回复,哪怕问题无聊至极,百般重复,千奇百怪,一概同视。”

我心中暖流上涌,大和尚度化无名众生,果真不是空喊口号。众生在师父博客里叨扰撒野,尽问些蠢笨问题,换作旁人只怕早就不堪其扰,清唾一声“滚蛋”。证悟者如师父,是通达儒释道三教的饱学之士,办法总比我们的问题多,正所谓,世上“没有坏问题,只有好答案。”

我暗想,“知乎”那标榜高大上的精英问答社区,此刻与师父一比便相形见绌了。只是,众生恒河沙数,师父虽高僧大德,却是凡人肉体,这工作量只怕太过庞大了吧?

正待质疑,芸师姐继续道,“不仅如此,师父还兼任莆田广化寺、扶风法门寺、北京龙泉寺三所寺院的方丈,时常奔波于几个道场,领导僧团、教育弟子、管理寺院,兼及回答信众的各种问题,并率中国佛教代表团出访海外。他承担教法不分昼夜,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似不停歇的永动机,时时法喜充满,慈祥自在。”

我大惊,原来师父日理万机堪比奥巴马,不辞劳苦远胜过世间一切劳模,可谓“感动中国”的无冕之王。我虽常闻意志的力量能使人突破极限,但师父如此这般,当真是为众生付出一切的玩命境界,恐怕不是“超人”,便是活佛。

芸师姐似看穿我这俗人心思,笑道,“你别不信,师父高僧大德,自是功德备足,勤勉胜过常人。与师父同处一个时代,是我们三世修来的福德啊!他法相庄严,骨骼清奇,不知师妹此行上山可见过师父真身了?”

我只道见过照片(师父当真是个美男子),但自己福分浅,没那因缘。我告诉师姐,这几日自己倒是与师父的母亲一起出坡。老菩萨住在寺里,亦是虔诚的佛教徒,常带义工一起做灯。

寺里的香灯和瓜果一样,亦是自产,居士们供养了上好的自然香和酥油,无化学添加,燃时并不污染空气,燃后洗净铜灯盏,还可循环利用。我们做灯,是把小香棍掐成三寸见方,裹上棉花搓成灯芯,插在灯盏里,浇上酥油,一盏酥油灯便有了。

芸师姐满脸歆羡,看我的眼神也不同了,似乎我这后生受大德开示,勇猛精进,瞬间涨了姿势。师姐问我,可曾受了老菩萨什么援引?

我思想起来,老菩萨确乎提点过我几句,可她讲的是家乡的莆田方言,我愣是一个字也没懂得。

再细想来,话语之外,老菩萨几个辅助的眼神似有清晰含义:我搓灯芯时手笨得很,连搓几个都是不合格的废品,老菩萨瞪我一眼,示意我还是去做洗灯盏和抹布这技术含量低些的行当;我洗灯盏时嫌那水烫,只以指轻触,进展缓慢,老菩萨眼神飘来,似是鄙夷,咕哝几句,又一位师兄接替了我的工作。到底是个扶不起的,几天下来我的手脚方才利索一些。

芸师姐听罢莞尔,笑道:“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

“佛法无用功处,只是平常无事”

4. 平生修行学识 把妹尽中机宜

又一日,我扫地时,见两位新来的义工师兄聊得起兴,凑近一听,竟是在说密宗男女双修的隐秘之事,以阴阳交媾亲证“般若”法门。

两位中的宇师兄修的便是密宗(中国人学佛大抵净土宗最多,但龙泉寺不分宗立派,法门平等,八法并弘)。此刻他眉头紧锁,似苦大仇深,我心下不妙,正要离开。另一位曲师兄唤我留步,他话题一转,问我道,“师妹,你可知这修行的意义?”

我一时被问得发蒙,暗道:“莫不是为看破红尘?”还未张口,曲师兄话匣已开:

“我曾研习佛道二家,住过无数道场:少林、武当,五台山,弘法寺,不胜枚举,也曾去南华寺瞻仰六祖慧能的肉身。可你知道?跑再多寺庙也是没用的!向外寻找是没用的,人要‘内寻’!”

曲师兄身形虽不见过人处,胸中却是渊博,高谈阔论,尽中机宜:

“道教讲究‘修天’,有些神通,但不根本、不究竟,相形之下,佛学最是包容。我和宇师兄方才聊过许多宗派,可这几多法门,不过是为因材施教罢了,持咒或是念佛,都是关于精神专注的训练,让你智慧开悟。”

我诺诺道,“曲师兄广结善缘,不知可有其它道场合宜修行,也推荐则个?”

曲师兄正色道,“处处跑道场,见人就结缘,岂不成了疲于奔命、毫无用处的护法?我去这许多地方,并非为了追寻什么,只是想能为寺院做点事情就好。我虽只是个终将朽烂的肉身皮囊,这肉身皮囊却能助我修行。山上生活规律,可静下心来思考许多问题,提升修为,放下执着。时时菩提心,处处是道场。”

我来不及叹服,曲师兄又滔滔道:

“在中国,生存和利益大过一切,因而中国的宗教缺乏力量。国人信教,不过因为敬神、怕神。你看来龙泉寺的义工,真正的修行人恐怕不多,有的为‘逃避’现实,有的为求现世福报,功利得很,哎。”

曲师兄长叹一声,一身众醉独醒之态,难掩忧国忧民之心,继续道:

“国人为欲望所迷惑,人们总想要一个偶像,一个圣人,以期解答所有困惑。不过,依我看来,这毕竟不坏,现代人生活压力大,道场总归是一方心灵净土,通过宗教的方式获得尘世的幸福也未尝不可,毕竟普通人都有向往幸福的权利。”

我感到自己被师兄拆穿,一阵脸红心跳,恨不得钻进地缝。谁知,曲师兄再次急转话锋:

“师妹你眉清目秀,皓齿明眸,实乃闺中妙质。只是,这颊边丛生痘痘几颗,实在可惜,可惜。只怕是有阴虚之症。”

我心下尴尬。

曲师兄笑道:“师妹莫慌,我有一法可治。不知师妹是否读过《黄帝内经》?‘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这几字需谨记在心。不如留个电话?日后我再做详解。”

我与曲师兄互留了电话,此后便常收到他讲道家养生,佛家修心的段子。开始,曲师兄言语间愤世嫉俗,频有“修道者多,悟道者少”的感慨。而后,师兄来信愈发密集,每每夸赞我的容貌,甚是怪异。山上手机信号不好,常有延迟。一日收到曲师兄的短信:

“自古道:‘姻缘本是前生定,曾向蟠桃会里来。’你我素昧平生,却在这龙泉寺里相识,可不是有缘?师妹已过二八当年,做我女友可好?”

我给唬得目瞪口呆,半晌无语。再往后,曲师兄的一本正经算是人间蒸发,我竟只能收到他的黄段子了……我吓得赶紧拉黑了这“真正的修行人”。

我得了一个教训,却也懂得一个道理,出家人清苦离欲:茹素、不婚、无财产,自可托命三宝,续佛慧命;可佛教居士们不现僧相仍是凡夫,虽研习佛学,念经拜忏,可心中“有情”,不忘男女,难免生出一些事端。毕竟怎的,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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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苗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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