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负面报道缠身，美国总统特朗普总有个万能的“妙招”：黑我的，都是假新闻（Fake News）！

中期选举将近，如果共和党失利，特朗普可能也已经想好如何“甩锅”了：都怪那些炸弹包裹，压住了共和党强劲的势头。

对，就是上周震惊全美的“炸弹危机”，尽管嫌犯已经确认——特朗普铁粉，但“民主党阴谋论”的说法依旧在美国舆论场上肆虐。特朗普的言论，正好给这些“阴谋论”加码。

而另一方面，特朗普口中的“假新闻”们，也不遗余力地在揭穿特朗普的谎言。据《华盛顿邮报》数据，在上月举行的一次集会上，特朗普先生说了74个可以证实的谎言。自从他上任第一年以来，他每天平均撒谎的数量已经增加了一倍多。

在这场“谁撒谎”的大型互怼现场背后，留给公众的印象很可能就会变成：都在“撒谎”！？

还有什么是真实的？在这样的美国，一方面是阴谋论思想从边缘走向主流；另一方面，民主党、媒体对特朗普的指责变得无力，以前足以让一位总统下台的丑闻，在特朗普身上变得不痛不痒；最终，总统带头“撒谎”的美国社会，一步步走入后真相时代，似乎没有什么是真实的。

图源：《纽约时报》

阴谋论者正展开“军备竞赛”

在美国社会，阴谋论一直存在，包括“登月谎言”、“911恐怖袭击是美国自导自演”，但这些论调一直处在相对边缘。但正如《纽约时报》所说，这些阴谋论“在特朗普时代已经变得更快更有力，因为有线新闻网络和易受影响的社交媒体网络，让草草组织起来的推测得以瞬间传播给数百万人”。

上周的“炸弹包裹”事件，让阴谋论开始在美国社会甚嚣尘上。

23日、24日，短短48小时之内，至少10份“炸弹包裹”寄给美国多名民主党政要及商界大佬，包括前总统奥巴马、前国务卿希拉里……

包裹的目标人群都有一个共同点：批评特朗普。但很快，这样一个观点就在保守派的某些角落形成了：这些炸弹实际上并不是伤害民主党阴谋的一部分，而是由左派制造的“假旗”行动，以便在下个月选举前将保守派描绘成暴力的激进分子。“假旗”原指一种海军战术，即一艘舰船打着另一个国家的旗子，骗得敌人撤退，或制造逃走的机会。历史上，“假旗”阴谋论一直处在美国话语的边缘地带。

右翼新闻网站Gateway Pundit的撰稿人、特朗普支持者雅各布·沃尔（Jacob Wohl）发推文写道：“这些‘可疑包裹’的故事都是为中期选举精心策划的假旗行动”。

保守派电台谈话节目主持人拉什·林博（Rush Limbaugh）23日表示，“共和党或是保守派这样做，没有任何道理。”他在节目中称，民主党担心他们在中期选举中会失势，因此暗示观众，这事可能是“一个民主党人或民主党人教唆的疯子”做的。

右派畅销书作家安·库尔特（Ann Coulter）在推特上写道，“炸弹是一种自由派的策略。”

25日，CNN驳斥“民主党阴谋论”挂上头条

值得注意的是，这样子得出“政治上的省事解释”的方法，并非仅限于右翼。在炸弹包裹出现后不久，24日，“让美国再次伟大炸弹人”（MAGA Bomber）一度成为推特热搜排名第一的话题，带着自由派人士对特朗普的嘲讽和批评，病毒般地在社交网站传播。

推特截图

“一件事被称为假旗行动的过程已经加速了”，即将出版关于阴谋论的新书《谎言共和国》（Republic of Lies）的安娜·莫兰（Anna Merlan）说。“以搬弄阴谋论为生的人们正在展开军备竞赛，所以他们急于争夺这块地盘，左右对所发生之事的叙述。”

而在这些“阴谋论”背后，特朗普似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特朗普一边批评媒体煽动社会的愤怒，另一边发推特暗示，“炸弹”事件让共和党在中期选举前的势头减弱了：

而在之前，在宣传大量阴谋论方面，特朗普比其他任何知名人物做得都要多，著名的是“奥巴马出生证明”事件。

迈阿密大学研究阴谋论的政治学副教授约瑟夫·乌希钦斯基（Joseph Uscinski）说：“我们有一位推行这些想法的总统，因为他打造出了一个相信这些阴谋论的联盟。他必须要继续推行这些想法，才能让他的追随者有动力。”

负面新闻下，特朗普式反弹

在特朗普对媒体、对手的持续“攻击谩骂”，以及他自己谎言不断的情况下，一个奇怪的现象发生了：负面新闻对特朗普的杀伤力变小了。

在炸弹包裹事件发生，主流媒体都在指责特朗普平时煽动“仇恨言论”的时候，特朗普继续将矛头调转，反怼回去。他25日发推特，指责媒体：

除了一如既往怼媒体，特朗普对反对者的攻击似乎比以往更甚。集会上，特朗普就形容民主党“邪恶”，是想要“摧毁我们国家”并“把它变成委内瑞拉”的“犯罪党”。他称，自由派人士“非常非常坏”。

在指责“假新闻”的同时，特朗普自己也是谎话连篇。最近一次“著名的说谎”，是在9月25日的联合国大会上，特朗普当着全球领导人的面，吹嘘自己在2年内取得的成就超过了历史上任何一位美国总统，引得哄堂大笑。

特朗普联合国大会演讲  视频截图

英国《金融时报》称，特朗普的不实之言如此源源不断，而且如此离谱，以至于很难一一列举。到了现在，反对如此虚假的言论听起来有点怪，把黑夜说成是白天成了新风尚。

的确，现在对特朗普的攻击要给他造成伤害越来越困难了。

《纽约时报》10月2日刊登了一篇14000字的特别调查报告。调查报告称，特朗普曾从他父亲的地产帝国中至少获得了相当于现在4.13亿美元的财富，而这些财富大多是在上世纪90年代通过帮他父母偷税得来的，其中还存在彻头彻尾的诈骗案。

《金融时报》表示，在其他时代，此类调查会使得美国总统下台。但这篇报道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涟漪。引发震撼的门槛不断升高。现在想引起波澜要比仅仅几个月前难得多。

特朗普上台以来，对他的负面爆料从来没有间断，“弹劾总统”的说法也时常出现，但的确没有对特朗普产生毁灭性的杀伤力。没有实锤的“通俄门”已经闹了快两年了、前一阵“白宫内鬼”事件也弄得人心惶惶、爆料丑闻的新书一本接一本，连“水门事件”记者伍德沃德也出手了……但特朗普呢，把这些坏事都“反弹”了。

后真相时代，什么都不信了？

当“假新闻”成了特朗普给自己设计的“保护罩”，反弹一切不利消息；当阴谋论在美国社会走向主流，逐渐消解事实真相的可能；当说谎成了美国总统的日常……后真相时代的美国，可能“什么都不信”了。

2016年11月22日，牛津词典宣布“后真相”（post-truth）当选年度词汇，该词与2015年相比使用频率约增长了2000%。那一年，出现了不少让人错愕的事件，比如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

牛津词典对“后真相”的释义为：它指的是这样一些情形，即诉诸情感和个人的信念要比客观事实对形塑公众舆论的作用更大。

而有分析认为，特朗普的竞选运动事实上是“后真相”策略的一次成功的运用。在西方主流媒体的眼中，特朗普是美国历史上将“真人秀转变为竞选活动的第一人”。

《纽约客》截图

《金融时报》10月29日的文章说，在2016年早些时候，几乎没人听说过“假新闻”这个词。但是短短2年间，大多数人得到的教训是，不再相信私密朋友圈以外任何人说的话。

文章分析称，2016年的时候，大多数人不再相信媒体和政党，但许多人仍相信社交媒体上的朋友和民粹主义者。特朗普，就是在那时打着“说真话”的旗号出现的，他会说出一些政治精英们讳莫如深的事情。

可是慢慢的，特朗普“说真话”的旗帜就倒下了。上个月，南加大多恩塞弗学院和洛杉矶时报进行的一项民调显示，目前仅19%的美国人认为特朗普是“公正、可信任讯息的一个来源”。

这样的现象，不止出现在美国，而是在西方世界中蔓延，民粹主义者如今也不受信任。

在英国，脱欧派的论调开始与现实碰撞，整个国家未来都深陷脱欧泥潭；在意大利，民粹主义政府证明了，借更多钱不会让人人都变得富有，只会提高借款利率……

在社交媒体上，越来越多的人不再相信脸书上的信息，他们更倾向于基于图片的社交软件Inatagram，他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随着图片、视频造假的增多，也许过不了多久，人们就连自己的眼睛也很难相信了。

回顾这两年间，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美国保护主义抬头、欧洲右翼势力崛起……尽管西方传统政治精英和主流媒体都在试图进行舆论引导，但民粹主义仍然在上升。

在这一过程中，西方政治话语体系的可信度一再降低，真相被消解，深度造假似乎让人陷入一个质疑一切的时代。

耶鲁大学历史学家蒂莫西·斯奈德(Timothy Snyder) 2017年2月出版的《论暴政》(On Tyranny)一书中，他说：“后真相是法西斯主义的前奏”。发出这样警告的学者不止他一位。

但是，分析普遍认为，庆幸的是，特朗普还没有“成功”到这种程度。《金融时报》认为，特朗普缺乏法西斯主义者的关键特征，只是叫嚣着媒体是“民众的敌人”。

“但是，在一个喜欢把自己标榜为自由灯塔的国家，这些都算不上值得庆祝的理由，”《纽约客》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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