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特·舒赫:很少有德国人愿意承认,他们在俄乌问题上确实犯错了

来源:观察者网

2022-03-10 07:43

冈特·舒赫

冈特·舒赫作者

战略管理咨询公司Debrouillage创始人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冈特·舒赫,译/观察者网 马力】

在新冠疫情霸占媒体版面两年之后,俄军在乌克兰燃起的战火突然完全占据了德国各大媒体的头条位置。

除了电视上24小时不停的新闻报道、深度分析和访谈节目之外,我也感受到了普通德国人对乌克兰局势的极大关注。为了体现他们同仇敌忾的态度,许多德国人已经把自己的社交媒体封面换成了乌克兰国旗;各种募捐活动和求转发邮件遍布网络;我甚至听到有人提出德国应收留来自乌克兰动物园的“动物难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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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势发展出乎预料

战争爆发至今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很难说这一波社会舆论浪潮到底是如何酝酿发展到今天这个程度的。在德国政府方面,他们直接跳过了往日那种漫长的磋商和辩论,而是在外交和安全领域进行了180度的政策转向。

在德国,公共舆论太过强大,即便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政策立场,政府也很难坚持下去(例如,日本福岛核事故发生之后,德国政府就不得不放弃发展核能的原定计划)。这一次,在乌克兰问题上,公共舆论再一次展现了威力。

德国和欧盟的既定政策是不向存在紧张局势的地区提供武器,更不要说已经爆发军事冲突的地区了。然而,在此次俄乌冲突爆发之后,欧盟已决定向乌克兰提供价值4.5亿欧元的武器援助,德国等欧盟成员国也已表示将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1000套榴弹发射器、500枚防空火箭……人们已经在考虑向乌克兰提供更尖端的武器,比如先进的火炮系统,甚至是战斗机。

欧盟有足够的意愿向乌克兰提供军事援助,问题在于该如何把那些武器送到乌克兰军人手中,以及乌克兰军人是否有机会接受培训来使用那些武器。

事实上,德国早已立法禁止向局势紧张的地区出口武器,但我们的政府一夜之间就修改了法律。

“德国之声”3月3日报道:德国向乌克兰运送防空导弹

支持修改法律的人遍布德国政治光谱的每一条谱线,只有反战的绿党人士和其他零星几位议员表示了反对,当然极左和极右派也都反对德国向外输出武器。不过即便是他们,也都很支持对俄制裁措施,内容包括把俄罗斯部分银行排除在SWIFT(环球同业银行金融电讯协会)国际结算系统之外以及终结“北溪二号”项目。

德国的公共舆论为何会迅速地发生如此重大且意义深远的转向呢?这一现象是很不寻常的。

与中国的观察家们一样,德国人和许多欧洲人对局势的发展都感到很意外。

当然,我们早就知道俄罗斯在俄乌边境集结重兵。俄罗斯此前对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两个亲俄地区独立的承认并非毫无逻辑,这一结果有利于终结乌克兰的内战局面。我们看看当时市场的反应就知道了,人们很显然对这一结果是接受的。与克里米亚的情况一样,俄罗斯在俄乌边境集结军队意在占领亲俄地区,而不是吞并整个乌克兰。

在道德层面上来说,考虑到战争所造成的巨大破坏,入侵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一种犯罪行为。不过,从过去1000年的人类历史来看,政治家们并不介意这一罪名。

德国人在描述普京形象时,“强大”“狡猾”“冷酷无情”是常用的几个词。虽然他的“立场是错误的”,不过我们德国人对他的教育背景、人生经历和智慧仍保有几分敬意。一些右派甚至表示很欣赏他的魄力。当德国人在评价一个政治家是否有资格担任总理或外长等重要职位时,他们往往会从“他或她是否有能力与普京针锋相对”的角度来审视那些候选人。

默克尔与普京的一次“眼神交流”

因此,从战略角度来说,如今的局势是出乎人们预料的。不但德国领导人没有料到,即便是一些非常杰出的美国战略家(如约翰·米尔斯海默等)也没有料到。

回顾历史,西方做错了什么?

为了理解局势为何会突然升级,我们必须在这里先就我们所能理解的一些问题进行讨论。

这样做其实是有一点难度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内心里都是有立场的,要么站在这一边,要么倾向那一边。当然,在俄乌冲突这件事情上,任何人都不能说对一个国家的入侵是正义之举。虽然现在分析这些细节为时已晚,事情已经发生了,可人们还是会被表面上令人费解的现象所吸引,人们总是希望搞清楚其背后的缘由。

在一切尚未尘埃落定之际,很少有人会费力去理解对方行为背后的逻辑。不过,我们绝不能随便给一个人打上“邪恶”的标签,并因此拒绝思考被打上这一标签的人的行为逻辑。这种做法是禁不住时间考验的,后世的历史学家会站在更高的视角对我们今天发生的一切进行评判。

下面谈一谈我对当前局势的理解,这些内容是很少有德国人愿意倾听或愿意承认的。

当美国、苏联、法国、英国、联邦德国和民主德国就两德统一进行所谓“二加四”谈判的时候,西方承诺北约不会向统一之后的德国以东扩张,不过这一承诺并没有被写入书面条款。虽然谈判的参加者和他们个人的一些记录都证实了这一点,但西方有意“忘记”了这一承诺。

西方做出这一承诺的背景是,当时苏联已经极度虚弱,发生政治动荡的可能性极大。西方做出北约不再东扩的承诺是因为当时很多西方人都相信俄罗斯最终会成为一个符合西方标准的自由民主国家。

不过,俄罗斯最终还是稳住了阵脚。尤其是在普京的领导之下,俄罗斯并没有从西方的对手变成朋友,西方自然也就不认为有义务遵守那个口头的承诺了。

对于一些人(尤其是美国人)来说,这样的结果更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这可以确保西欧继续与美国结盟。一些欧洲人认为欧洲可以在美俄之间保持中立,这不是美国人希望看到的。

大多数前华约组织成员国都倒向了西方,他们说自己真心拥抱自由和民主,不过人们都知道他们不过是着眼于经济利益才这样说的。像波兰和匈牙利这样的国家已经体现了这一点,它们的大多数公民其实对自由民主并无热情。

一个虚弱的俄罗斯不得不接受北约东扩的事实。大部分德国人是看不到这里面的问题的,因为人们发自内心地认为“我们是好人”,而且“我们无意伤害谁”,把自由民主带到其他国家是根本无需讨论的至善之举;甚至在埃及、伊拉克、阿富汗发生的事情也没有让德国人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对——“我们只是想保护那些小国家,而且那些小国家已经作出了选择,他们选择向西方靠拢”。

当然,从俄罗斯人的角度来看,结论就完全不同了。当一方认为自己在采取措施进行防御时,另一方可能认为你是在进攻。

我们感觉自己受到了俄罗斯的威胁,西方的军事预算大约是俄罗斯的17倍,仅德国的军事预算就与俄罗斯相当(德国最近又追加1000亿欧元军费开支,且规定今后每年的军费开支不得低于GDP的2%)。在军事力量的支撑下,北约不断纳入新的成员,这一进程推动了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扩散。

应该不难理解为何普京会把西方的步步紧逼视为一种关乎俄罗斯生死存亡的威胁。在西方,我们一直有一种传教士情节和十字军情节。我们要给其他国家我们认为好的东西,可是我们并没有看到这其中的问题。可以说,德国是唯一一个因战败而成功导入自由民主制度的国家。

西方从未与俄罗斯的任何一个盟友直接开战。不过自二战结束以来,西方与俄罗斯的利益一直激烈碰撞,代理人战争从未停止。

在中美洲、南美洲、中东等美国的“后院”地区,美国从未把国际法放在眼里。美国人一向喜欢以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所以一件事只要美国人参与进去就足够发挥其影响力了。无论是对手还是盟友,美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往往不会作什么区分而是一概打压。

在如今的这场俄乌冲突中,情况也是如此。

2008年4月,在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召开的北约峰会上,阿尔巴尼亚和克罗地亚正式成为了北约成员国,而且会议还决定在波兰和捷克共和国部署导弹。不过更加关键的一项内容是,北约致力于推动格鲁吉亚和乌克兰“成为成员国”。当然,这并没有马上发生,不过北约的这一计划是非常清楚的,北约当年内就会就此开展工作。

普京也受邀参加了那场峰会。他明确无误地指出,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在任何情况下都绝不能“成为北约成员国”。无论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普京的这一警告都应获得认真对待。

一些德国人可能会主张,乌克兰是一个主权国家,它有权决定自己的对外政策。从道德角度来说,这没问题。可无论政治家们如何巧舌如簧,大国政治都不是简单地靠道德就可以搞定的。

这让我想起了古巴导弹危机和门罗主义。美国从1823年起就一直主张自己在西半球的势力范围(包括北美洲、中美洲和南美洲),美国绝不允许任何外部势力(无论是盟友还是对手)在此区域内有军事存在。美国人认为这一主张是必要的、正常的。

在当下乌克兰、北约、欧盟卷入的这场危机中,俄罗斯早已划下红线,这条红线已经非常靠近他们的领土。

俄乌边境距离莫斯科仅有500公里。在俄罗斯的历史上,防御纵深体现出非常重要的价值,拉长入侵者的补给线曾数次挽回了俄罗斯的命运,无论是查理七世、拿破仑还是希特勒,都曾因此败北。因此普京在北约峰会上指出,北约东扩会被俄罗斯视为“对自身国家安全利益的直接威胁”。

德法两国当时对此是理解的,两国都反对让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加入北约,称这是“对俄罗斯毫无必要的刺激”。可美国无视了德法两国的意见,美国在波兰的协助下继续推动北约的东扩,他们打算在2008年年底完成东扩。

于是几个月之后,俄罗斯对格鲁吉亚采取了先发制人的行动。2008年8月,俄罗斯在亲俄的南奥塞梯和阿布哈兹两个宣布独立的地区采取了“和平行动”。

不过西方并没有吸取教训,也可以说西方并没有把俄罗斯放在眼里。

2013年,欧盟决定与乌克兰签署自由贸易协定,俄罗斯很快就以“建立自由贸易区”加以回应。欧盟坚持主张乌克兰应“独立自主地进行决策”,否定了乌克兰在俄欧之间保持中立的可能性。

当时的乌克兰民选总统是亲俄的,据经合组织(OECD)观察员的说法,这位总统因倒向俄罗斯而在一场政变中被赶下台。如今我们将这一事件称为“革命”,不过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场非法的政变,这是事实,我并非是出于同情才这样说的。

在政变发生之后,乌克兰并没有举行大选,抗议活动造成数百人死亡。新上台的乌克兰精英是新纳粹分子,新政府的第一项政令就是剥夺少数民族的权利,例如他们取消了俄语的第二官方语言地位。

很遗憾,许多德国人并没有关注这些细节,他们只是很高兴看到亲俄领导人被赶下了台,新的乌克兰总统亲近西方,这就足够了。

不过,乌克兰社会上酝酿的仇恨以及少数民族的状况,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还是导致了内战的爆发。普京当然很愿意为乌克兰局势火上浇油,用约翰·米尔斯海默的说法,普京“宁可把这个国家毁掉”,也不愿把它完好地交给西方。

2014年,普京下令夺回克里米亚,我对此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克里米亚的军事地位太过重要了。英法两国曾为了克里米亚与俄罗斯大打出手,二战中的德国也曾在庆祝希特勒生日之前牺牲数千人,只是为了夺取这个地方。所有的战略家都知道,俄罗斯无法承受丢失“黑海不沉航母”的代价,而且俄罗斯已经从乌克兰手中租下了克里米亚半岛西南岸港口城市塞瓦斯托波尔的海军基地。

在2014年克里米亚并入俄罗斯之后,美国为乌克兰一共提供了价值25亿美元的军事援助,其中有10亿美元是在过去一年里到位的。

普京的主张应被注意和尊重

那么现在的局势是怎样的呢?

普京想要的是一个多极世界。西方价值观和军事存在距离他的边境越近,他就越感到不安,这种不安既存在于军事层面,也存在于政治层面。

西方之所以步步紧逼,是因为西方有这个能力,俄罗斯太弱了,无力反抗,而且俄罗斯对它的那些盟友们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了。在苏联解体之后,西方认为自己已经在一个单极世界的所有层面获得了胜利。面对一个虚弱的俄罗斯,我们完全无视了它的需求。

如今,俄罗斯已经在复苏,它在格鲁吉亚、克里米亚和当下的乌克兰展示了肌肉,它需要获得西方的正视。为了新的欧洲安全架构,我们基本上无视了俄罗斯发出的信号。相反,我们一直在玩火,而且这种玩火是盲目的,缺乏清晰、现实的战略目标。

长期以来,一些成员国给欧盟造成的麻烦比给欧盟带来的好处还要多。欧盟第一轮东扩纳入的波兰和匈牙利目前的状况也不是欧盟可以承担的。所以我并不认为有哪个德国人真心希望乌克兰加入欧盟。乌克兰已濒临破产,是全世界最为腐败的国家之一。

当然,乌克兰政变之后与欧盟签署了协议,不过可以去问问土耳其这意味着什么——土耳其早在1963年就已经与欧盟签署了协议,可如今土耳其距离加入欧盟却越来越远了。

如今的情况是,人们很容易谴责俄罗斯,我在某种意义上也同意这一点,燃起战火毕竟不是值得夸赞的好事。不过我可以给你举一个例子:

一个游客在动物园里为了与狮子合影而跳入狮笼,结果他被狮子吃掉了。狮子当然会被当场击毙。可我们应该把这件事所有的责任都推给狮子吗?

我猜测普京会为他的行为感到后悔。

他其实已经赢了。他已经在俄乌边境集结重兵,他已经拿到了顿涅茨克和卢甘斯克,他已经预料会遭到制裁,而且他知道乌克兰可能会一直在他的控制之下。

可如今战争已经爆发,生命财产损失将是不可计数的,占领乌克兰这样一个如此大的国家也并非易事。普京最终会与北约在波兰而非乌克兰了结此事。

孤立和制裁不会起到什么作用,那样做的代价太过高昂了。如今许多德国人从普京的痛苦中获得快乐。进入狮笼的游客不能说他只是想与狮子合个影,他本无恶意。这样是行不通的。任何一个被逼到墙角的动物都会反击。

许多西方人说普京不应因为那些设置在自己家门口的带有和平防御色彩的军事基地而感到威胁。在这一点上,我们德国人是有发言权的:那场德国入侵苏联的战争夺走了2700万俄罗斯人的生命。如今情况是否就不同了呢?也许吧。可是谁又有能力去说服普京相信这一点呢?

我想,我们最好应该去听一听普京自己是怎么说的。

他曾不厌其烦地多次重申俄罗斯的立场。就在几周前,我还听他说道他表达得“已经再清楚不过,为何那些西方的评论人士还说搞不懂我脑子里在想什么呢”。普京希望乌克兰成为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一个保持中立的缓冲区,乌克兰不能加入北约,也不能加入欧盟。

我们总是说“任何国家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政府组织形式,有权利选择与谁结盟”。可奇怪的是,当一些国家选择与西方民主制度不同的政府组织形式时,我们又会“忘记”上面说过的话。

在我们西方人内心有一个根深蒂固的观念:一个东西只要我们认为是好的,它对别人就也是好的。普京的主张一直被忽视,如今他在用暴力发出声音,希望能获得我们的注意和尊重。

西方“非善即恶”二分法或导致大灾难

很少有人能看清楚西方在这一切危机中所扮演的角色。看到那些在战火中被摧毁的房子、医院和死亡的平民,对普京进行谴责是很容易的。甚至普京的一些最为密切的合作者也对局势的突然恶化感到意外。

展望未来,我希望西方只要能别再把局面搞得更糟就好。

我对于向乌克兰提供军援是反对的。

就我的理解,乌克兰人需要各种援助,在乌克兰和俄罗斯之间制造军力平衡也许恰恰是俄罗斯希望看到的。任何运送到乌克兰军队的武器都无法从根本上改变战局;那些武器只会让和平变得更加遥遥无期,双方死伤的人数会更多,而结果却是无法改变的。那些先进的武器系统根本送不进去,而且即便能够送进去,乌克兰军队也会因为缺乏训练而无法使用。至于西方提供的那些小型武器,它们只会拖慢战争进程,根本无法终结这场战争。

看到那些在战场上阵亡的俄罗斯士兵、乌克兰士兵以及平民,我感到很难过。我担心的是,乌克兰方面越是抵抗,俄罗斯在战场上投入的军事力量就越多,对乌克兰所造成的破坏就越是严重,因此而死伤的平民也就越多。

如今“土制燃烧弹”也出现在了战场上,还有那些游击队员,他们在国际法上是没有地位的。令人担心的是,基辅最后可能会变得像车臣首府格罗兹尼那样,被巷战彻底摧毁。

“土制燃烧弹”制作现场(视频截图)

制裁措施已经出台,不过我们都知道,制裁并不能解决问题。自克里米亚战争以来,俄罗斯一直在承受高压制裁,可局面并未好转。让俄罗斯老百姓承受这一切是于事无补的,要让那些俄罗斯寡头付出代价才行——在苏联解体之后,那些寡头一直在掠夺自己的同胞。

关于让俄罗斯运动员退出所有体育赛事,我也是反对的。这样做纯粹是象征性的,只是为了展现一种态度,这样做所打击的只是那些无辜的俄罗斯运动员。他们的运动生命非常短暂,很可能因此被毁掉。就在几周前,我们还在说“中国把体育运动政治化”,并在过去几个月里一直在讨论是否该抵制北京冬奥会,可是如今我们却把俄罗斯运动员从所有赛场上驱逐出去。

我们禁播了RT和Sputnik等俄罗斯媒体,我们说那些都是俄罗斯的宣传机器。新闻自由和言论自由的边界在哪里呢?

这真是个很有趣的现象。数十年来,我一直通过不同的新闻源和我所认识的人来互相印证各种新闻报道。我发现没有任何一个新闻源是完全“中立”或“客观”的。只不过有些比另一些做得更过分而已。有些德国媒体的视野太过狭窄,只关注一些地方琐事;另一些由于获得政府资金或者过于照顾读者口味,倾向性又太明显,毕竟它们也要考虑商业上的盈利问题。

在当今的德国,媒体的报道太有选择性了、太一边倒了,完全不合我的口味。我们被那些“战争图片”所迷惑,图片里展示的都是被战争摧毁的学校和医院。这样的报道只会制造出回声室效应(Echo chamber),因为与报道基调不合的言论都被过滤掉了。

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成熟的国民完全可以分辨各种信息,我们对信息发布的透明度要求非常高。可是面对当前的局势,我们的政治家们却认为“统一口径”更加重要。

确实,普京燃起了战火,他当然需要为此承担一定的责任。不过,我们的领导人也该回答一个问题,那就是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西方为何会一步步让局面恶化到今天这个地步?很显然,西方政治家们完全误判了形势。

我曾在YouTube视频网站上看到美国战略家约翰·米尔斯海默教授的一个视频访谈节目,节目的录制日期仅比此次冲突爆发早几天。随后当我想跟朋友分享这条视频时,我发现这条视频从我的播放记录中奇怪地消失了,而且用原来的关键词怎么也搜不到。幸好我还有那条视频的链接地址,仍然可以播放,网站只是删除了这条视频的播放记录并把它设定为无法搜索。

这种做法在西方社会是不太常见的,可它的确发生了。这种现象非常令人不安。这位广受尊敬的美国外交政策专家绝不可能是亲俄宣传员。我想他的言论之所以被封杀,原因应该在于他对北约的指责。

为什么用如此隐蔽的手段呢?我们就不能公开就他的观点展开讨论吗?我们当然可以。只是随着紧张局势的升级,西方社会越来越一边倒了。我们很难听到不同的声音,这对平息当前事态是非常不利的。

看来我们只是想用蛮力来获得话语上的优势。

从中期来看,我们有望看到“欧洲联军”的成立。毕竟,德国刚刚“发现”有1000亿欧元可用(这笔钱当然还是要靠发债来解决,只不过委婉地称之为“联邦政府特别股权”,好像他们突然发现了一笔巨款一样)。

欧洲似乎已经有所醒悟了。毕竟,相对于美国,欧洲更靠近前线,德国在冷战时期甚至被称为“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场”。不久前,我们还在说缺乏护士、缺乏医生、缺乏老年看护、缺乏基础设施,如今一夜之间我们就多出来1000亿欧元来增强军力。

如果这样做能让我们欧洲人在军事上和政治上更加独立于美国,一切都是值得的。这需要我们组建一支相互协同的“欧洲联军”。我们不能烧钱只是为了让军工股票大涨。作为欧洲人,我们到底需要怎样的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应该具备怎样的实力?这支军队的理念是什么?回答好这些问题之后,我们还应该进一步分析欧盟诸成员国各自具备怎样的实力,各自应承担怎样的任务等等。

俄罗斯作为一股外部势力的确能够让欧洲的整合更进一步,这种整合不只是在军事层面。当出现外部威胁时,一些特殊利益集团就不能再挡住前路。所有的领导人对此都心知肚明,他们甚至会在需要时刻意制造出这样的外部威胁。

最后,无论我们怎样做,太过着急往往会适得其反。历史学家们都知道,正是《凡尔赛和约》把希特勒送上了历史舞台。

注意倾听对方的声音,严肃考虑对方在当前局势中的利益,这是非常重要的。从对立双方的不同角度来看待问题是我们必须采取的态度。我们要好好活,也要让别人好好活,这样大家才能都好好活。

西方固有的“非善即恶”二分法以及那种传教士心态将导致极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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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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