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浩然:安倍先生,你总得来的,不是么?

来源:观察者网

2015-09-01 07:30

冀浩然

冀浩然作者

战后日本历史与社会研究者,周刊记者

安倍晋三是没办法在9月3日,甚至是九月上旬来中国了——尽管之前各种传闻说他要来或者和中国方面进行条件交涉,但结果是安倍晋三不仅不会出席阅兵式,连来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了。

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每逢十周年纪念,对于中日关系都是一场考验。上世纪九十年代后,考验的核心就在于日本内阁的战争谈话。

1995年,村山富市发表战后50年谈话,中国方面一开始给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回应,稍许之后便大加赞赏并默认为日本政府应秉持对抗日战争和近现代历史上中日间战争的态度。2005年,小泉内阁在崩溃之前发表了60周年谈话,政冷经热状态下的中日关系并未因为小泉的谈话有所改善,中国方面也并未作出什么特别的表态——毕竟小泉谈话的内容相较于10年前基本上没什么变动。而小泉内阁作为当时右翼政治势力的代表,他的讲话自然不是中国方面能够赞扬的了。今年战后70年的谈话,安倍可谓是在尝试从各方面突破既有观念的同时,又不想惹到周边国家尤其是中韩两国,结果是国内右翼纷纷对他表示不满,中韩两国也并未给出积极回应而是保持沉默。

国内的情况也不乐观——政权支持率快要跌破30%,安保法案的审议也极有可能陷入参议院的泥沼,无法在国会闭幕之前完成审议,二季度的GDP增长又回到了负值,而股市也在全球金融市场的不稳定背景下趋于动荡。安倍经济学的崩溃外加支持率的下跌,和伴随而来的左右翼政治势力对他的攻击、压迫,似乎也让安倍无暇顾及外交事务了。

8月30日,十万日本民众包围国会议事堂,抗议安保法案

安倍不得不继续转向美国。8月20日以来,日本政府在正式和非正式渠道不断强调日本对日美同盟的信任,和对两国继续加强同盟关系的热切期望——即使是在针对美国监听日本政治家的事情上,菅义伟仍然在强调日本对美国的信任,仿佛牢不可破的联盟一般。安倍似乎准备紧紧地站在美国一边,用美国政客的微笑安抚自己的内心。

然而安倍早晚会来中国的,而且他也必须来中国。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是2013年他刚上台的时候了——那时候的安倍还真是有些底气咋咋呼呼地喊口号的,可如今别说中韩两国,连日本右翼的财团金主们也不吃这套了。安倍加强日美同盟从而化解日本危机的办法已经被证明不是解决日本危机的良方,日美同盟越为紧密,日本被美国影响和控制的可能性就越大,那么本质上和美国经济力量处于竞争状态的日本经济对政权的离心力就会越大。

这在日本战后的历史上有过血淋淋般鲜明的例子:

佐藤荣作执政末期为了改善日美关系讨回冲绳岛保住政权,在1971年时仍然向中国疯狂叫嚣,甚至不惜以血腥镇压反战反美学生运动、进一步出卖主权和对美军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办法讨好尼克松,终于被社会党和自民党主流乃至尼克松所抛弃,成为历史笑柄;

中曾根康弘在政权末期签署了广场协定迫使日本经济向美国靠拢和日美关系缓和之后,日本各大财团对政治势力的支持迅速改变,直接导致了80年代后期“泡沫经济”下经济秩序的混乱和政权的频繁更迭;

小泉纯一郎政权末期,为了改善日本的外交空间状态与美国加强接触,试图将日本纳入美国完全主导的亚太经济体系,直接导致日本各个经济团体对政治势力支持的再考量,从而引出长达四五年的政权混乱状态;

而安倍内阁强推的损害日本农业利益的TPP事宜、加强日美同盟提高日本军事化程度的安保法案事宜和以损害地方经济为代价的安倍经济学也不断地引发了地方的反作用,直接体现就是在去年年底的选举中,日本几个主要的农业产区的选民纷纷放弃了以往支持的自民党,转向其他政党。

五十年代以来,每一次日本对美国的讨好换来的都是日本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结果。这一次,安倍听信美联储的人在2012年开出的药方大干快上地量化宽松,除了换来虚拟经济的猛涨之外毫无建树。

安倍可能会渐渐明白,美国不会为日本流哪怕一滴血。在60年代日苏关系紧张的时候,美国人的做法是撤消了北海道的基地,又逼着日本在北海道修了十几个自卫队用的军用机场;90年代末,日本饱受泡沫经济和东南亚金融风暴,经济增长陷入彻底停滞,美国资本却在日本失手的东南亚经济阵地上攻城略地。而中国在90年代为日本产业资本的转移和复兴提供了新生的机会,从而实现了中日两国经济的腾飞和改善。

美国的政客们乐于看到的正是中日两国的争吵和摩擦,帮一个打一个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美国政客们最为喜欢的状态。安倍却正在为美国人的利益忙走奔波,甚至连老家的选民都置于不顾——数日前,安倍回到山口县的老家的时候,山口县知事连同山口县议会议长向其表达了反对安保法案通过和要求慎重对待TPP的意愿,安倍对此哑口无言。

安倍当选时许下的诺言几乎全部打了水漂,讨好右翼的修宪没有达成只能用安保法案这种擦边球代替,讨好选民的经济增长和就业率提高没有达成只能用虚拟经济的高腾来忽悠。然而纸永远包不住火。安倍内阁的支持率一去不复返,毫无建树、油嘴滑舌不可能满足日本选民的要求,也无法给日渐凋敝的日本社会一个可接受的答案。

所以安倍必然会来中国,中国是唯一一个对他来讲还有所希望的可能。实际上,中日关系的基础——中日两国间的经贸关系,正是日本经济走出低谷的唯一可能。尽管中国面临着经济下行的压力,但相比于日本仍然是最为耀眼的经济体。几天前日本银行总裁(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也公开表示,他认为中国今年的经济增速仍然能够达到7%以上。

安倍不同中国的领导人就两国关系的问题上坦诚交流有所建树,就不可能改善西太平洋沿岸的国际局势,也不可能使日本的发展步入正轨。日本大企业的在华投资近几年来尽管增速放缓,但是仍然保持增长的势头。政治家可以撒谎,可是资本的行动是赤裸裸的。安倍在日本承诺的蛋糕化为泡影,那么资本家就必须自己闯出新天地——2014年年底以来,日本的对外投资重新快速增长,增速正在逐渐恢复到2007年之前的水平。

安倍现在最为头疼的安保法案问题,也不可能完全不和中国交流。中国目前采取的越来越主动的态势,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安保法案的审议通过——而目前参议院里在野党对安保法案的缠斗已经让安倍精疲力竭。尽管安保法案实质上短期不会对中国有直接的影响,但是以目前中国的形势来看,安保法案的审议通过有可能是中国掀起又一轮“反日”浪潮的契机。作为众多销售业业者和百货公司老板支持的安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国游客数量的减少。仅仅是为了双方安全上的默契,安倍也必然要来中国。

历史在前进,现在中日两国关系的主动权正在逐渐被中国掌握,日本如果想避免彻底沦为美国的一颗棋子被美国政客榨干的话,就早晚要来中国进行高层往来交流。对这一点,安倍心里很明白,所以会时不时释放出一些与中国缓和的信号。的确,在东亚文化的影响下作为战败者参加战胜国的胜利阅兵是件很尴尬的事情——那么风头一过再不想办法,就真的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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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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