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光伊朗日记二| 现在这里叫中国巴扎

来源:观察者网

2015-06-06 08:15

李希光

李希光作者

清华大学国际传播研究中心主任

【继“大篷车课堂”之后,今年4月底5月初,有“行路学者”之称的李希光教授再次踏上中东地区,穿行在伊朗的大街小巷,开启另一段文化之旅。在外人眼里,今天的伊朗仍旧饱受战争、恐怖袭击以及大国制裁的折磨,然而在李希光教授眼里,这是一片充满了浓郁波斯古国气息的生活之地,人们在这里经商、吃饭、聚会、欢乐、忧愁、落泪,过着食色生香的普通生活,就让我们跟随李教授的脚步,走进这个遥远的波斯古国,感受不一样的风土人情。本文为作者独家授权观察者网连载,特此感谢。】

2015年5月2日

“我会冻死的,”我对同伴说,冷得声音直打颤,身上只有一件短袖衬衫,流着清鼻涕。随着缆车越爬越高,寒风透过缆车门缝吹了进来,我后脊梁感到缆车车皮像冰块一样凉。早上出门,当地带路的朋友只说上阿尔伯茨山脉的掏茬儿雪峰下照个相,没有告诉我们山上山下两重天呀,一个是炎热的夏天,一个是冰天雪地。

这时缆车到了3000米的第六台阶,我们下车走进雪坡下面的一个木屋里。里面是家茶馆,我买了两杯滚烫的热茶倒进两个空可乐瓶里,把烫手的可乐瓶紧紧地贴在胸前抱着。

缆车在凛冽的寒风中爬到了掏茬儿雪峰山顶,这里海拔3933米。长达1500公里的阿尔伯茨山脉从伊朗北部挨着阿塞拜疆边境,沿着里海西海岸和南海岸向东北的呼罗珊省延伸,成为伊朗高原与里海的天然屏障,平均海拔三千米以上。最高峰是在山脉中部的大嘛湾雪峰,海拔5671米,距离德黑兰50公里。有趣的是,高加索山脉和兴都库什山脉都有名叫阿尔伯茨的山峰,这些名字都源自伊朗的阿尔伯茨山。阿尔伯茨山的北坡森林茂密,冬天雪大,拥有世界最好的滑雪场。我们今天的终点就是掏茬儿雪峰滑雪场。

走出缆车,眼前是一片冰雪世界,周围的旅行者全是穿着羽绒服,戴着厚厚的毛线帽。我像个傻瓜一样,穿着短袖,里面贴心揣了两瓶自制的“热水袋”。站在刺骨的寒风里,脑袋冻得生疼。我大声向同伴们喊道,“我们在这里只待七分钟就下山。”天上飘着雪花,脚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峰顶爬,想到那里找个最好的拍摄角度。由于早上起床时,懒得穿袜子,运动鞋里灌满了积雪,从脚到头是冰冷冷的感觉。

照完了“雪峰夏装”的照片后,赶紧去缆车站台排队下山。只见站台外排了100多人。天哪,我至少在雪地里还要站半个小时呀!站台的工作人员见我是中国人,而且穿得如此单薄,就让我上车下山了,我在雪地里站了不到十分钟。索道长达7.5公里,是世界上最长的索道。索道滑行一半,雪坡下山涧里,几百只山羊聚在一个羊圈里,冻得挤成一团。半小时后,乘缆车回到了半山腰的缆车起点站,我怀里的两个可乐瓶还温乎着呢。

从海拔近4000米的掏茬儿雪峰下山后,回到酒店泡了个热水澡,然后打车去德黑兰城北巴扎买了叙利亚烤肉,一边啃着嫩热的烤牛肉,一边品着波斯热茶。这时,一道耀眼白光划过眼前,紧接着一声惊雷,雷阵雨来了,好在我们下了雪山。外面冷飕飕的,但茶座旁边有一个火炉。我打开手机看国内的一个旅游网站介绍我刚刚登顶的掏茬儿雪峰:“掏茬儿索道建于40年前,车厢车站设施陈旧,曾发生车厢掉进山涧的惨剧。到底你要不要坐缆车上山,你自己的性命你自己负责!”

2015年5月3日

“以阿拉的名义,我向您提一个问题,”一个高个男生用纯正的英文向我提问,然后他双手抱拳说了句汉语,“你好!”“中国政府如何处理好共产党的意识形态与其实行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之间的关系?”他问。

位于德黑兰富人区的伊玛目·萨迪克大学是一个伊斯兰花园式建筑的大学。一间报告厅里,几十个研究生、博士生和教授在听我和另外两个中国学者报告并与我们讨论。演讲前,伊玛目·萨迪克大学常务副校长礼节性地会见了我和孙博士,并向我颁发了演讲证书。

伊玛目·萨迪克大学曾是哈佛大学分校,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改名为伊玛目·萨迪克大学。伊玛目·萨迪克是默罕默德·阿里的孙子,什叶派的创始人。什叶派与逊尼派最大的不同是,逊尼派要求逐字逐句地按照《可兰经》的教规行事,严禁对《可兰经》有任何解释、创新和发展。以沙特为代表的瓦哈比主义和伊斯兰国为代表的原教旨主义极端派反对诠释《可兰经》,但逊尼派仍然把伊玛目·卡迪克当成伊斯兰学者尊重。作为什叶派的中心,伊朗对其它教派是宽容的。在今天的伊朗议会里,拜火教信徒、犹太人、基督徒都有自己的议员代表。伊朗是反以色列,但不反犹太人。

伊朗宪法承认少数宗教信徒的合法权益。伊朗的少数宗教信徒人数很少,但不论是基督教徒、犹太教徒,拜火教徒,都享有宗教自由,可以按照自己的宗教礼仪举行仪式。各少数宗教信徒均拥有各自的宗教学校和非宗教学校。除了宗教信仰问题之外,他们享受着与穆斯林公民相同的法律权力和义务。尽管各少数宗教信徒人数没有达到法定的选举人数,但是,伊朗为了维护少数宗教信徒的权益,在议会中为少数宗教信徒设立了专门议席,让少数宗教信徒自己投票选举产生的议员在议会中反映他们的心声。这在包括西方在内的许多穆斯林处于少数信徒的国家是没有的事。

“伊玛目·萨迪克大学培养了很多议员、部长和副总统,我们是所研究型精英大学,”国际关系系哈尼教授说。这所大学开设有伊斯兰研究与国际关系系、伊斯兰研究与政治学系、伊斯兰研究与管理学系、伊斯兰研究与哲学系、伊斯兰研究与传播系等。“伊斯兰国家全盘西化就会打乱。为了防止学科建设中的全盘西化,我们是坚守伊斯兰信仰和伊朗立场去学习现代社会科学,”哈尼教授说,“确保这些精英将来到政府做高官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和自己的国家。”这个大学人才培养的目标和教学计划的设计思路有点像中国的中央党校。

“世界上有美式民主自由、伊斯兰式民主自由、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自由,”孙力舟博士回答学生的问题,“过去一百年来,伊朗跟中国一样遭到西方列强的侵略和欺辱,丧失了大量土地。沙皇占领了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和部分土库曼斯坦。斯大林把沙皇时代占领的伊朗领土合法化,变成了苏联的加盟共和国。上世纪苏联还搞了个库尔德斯坦共和国,像当年苏联在新疆搞三区革命一样。”

哈尼教授说,“我常跟学生讲,历史上有四场伟大的革命:中国、俄国、美国和法国。苏联解体后,西方显然做梦都在倒计时希望看到中国崩溃和解体,但中国没有解体,这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伊朗革命和中国革命后,两个国家没有失败,没有崩溃,而是凝聚民心,国家复兴了,”孙博士说。

“为什么中国在联合国安理会投票支持美国制裁伊朗的决议?”另一名高个伊朗大学生礼貌地问。

“不要仅仅看表面的外交辞令,”另一个中国学者周教授说。“孔子说,行胜于言。中国是伊朗最大的石油进口国、最大的贸易伙伴和最大的投资国。中国不想在伊朗核问题上与美国对抗,但中国在行动上全力支持伊朗的发展,支持伊朗加入上合组织,并不顾美国对伊朗的金融制裁,接受伊朗为亚投行的创始国。”

“中国需要看到伊朗的强大繁荣和发展,”他说,“而美国想要看到的是伊朗的垮台。伊朗从来没有威胁过中国,伊朗没有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伊朗的什叶派从来不把自己的宗教和意识形态强加给在伊朗留学的中国学生。”

“‘一带一路’需要伊朗,在‘一带一路’上没有其它国家能取代伊朗的作用,”我说,“伊朗正在开展的宏大走廊计划,如伊朗-阿富汗-塔吉克斯坦-中国铁路、卡塔尔-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和平能源管道等都在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心脏。”

中午在伊玛目·萨迪克大学的师生自助餐厅吃了顿午餐。这座大学有2000多名学生、300多名教师。餐厅里有两个长条桌是教授们的专桌。哈尼教授端了一个盘子放倒我跟前,盘中有一份米饭,一碗汤菜,里面有几小块牛肉、一碟橄榄、半杯咸酸奶和一杯白水。

饭后去德黑兰大学演讲。途中经过从前的美国大使馆、现在的伊朗革命卫队大学,我们的车停在使馆马路的对面。使馆墙上用波斯语涂满了反美标语,一个大门紧挨着地铁站,大门的墙上英文写着“Down With U.S.”我打开手机拍使馆墙上标语。“不,不行,教授,这里不准拍照,”开车带我们来这里的司机侯赛因说。侯赛因毕业于德黑兰大学国际政治系并获硕士学位,因为找不到工作,成了一个黑车司机。由于他会讲英文,比一般出租车司机每月多挣一倍的钱,大概有3000元人民币。

正对美国使馆大门的是德黑兰新地铁的地铁站。德黑兰地铁是中信集团几年前帮助修建的。我们下车乘了一站地铁。地铁站台有精心绘制是壁画,墙上有幅画是讽刺不给女子让座的男子面对的尴尬场面。我举起手机拍照,这时,对面站台的一个管理人员冲我摆手喊“不准拍照”。上了车,车厢里坐满了人。一个20来岁的男子站起来让我坐。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给我让座,不知是因为我是他父辈的岁数,还是因为他看出我是中国人的缘故。我很开心。


伊朗大学门口有很多书店和报摊。书店里的书架都有两三层楼高,书顶天立地地摆在书架上。伊朗的书印制精美。“伊朗人是个爱读书的民族,”老周说。

进伊朗大学校园要有学校的老师或学生到校门口来接。来自北京的留学生王诚把我们接了进去。王诚在德黑兰大学读波斯语言文学硕士,我正好到他导师所在的古伊朗语言与文化系演讲。我的演讲题目是《历史的巧合还是缘分?从几次重大事件看中国伊朗的紧密关系》。

“这几天,我无论走到哪里,在巴扎或者在咖啡馆,人们都在问我,‘Qin?’(您是秦国来的吗?)你们都是学习古伊朗语的。为什么伊朗人叫中国是‘秦'?”学生们都傻傻地看着我,没人回答。“中国第一个帝国是秦王朝,会不会在秦朝的时候,波斯人跟中国人就有了交往?”我继续问。

演讲会结束后,我跟王诚走在校园里。我问他一个貌似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伊朗人不称自己的国家为波斯?伊朗在伊朗语中是什么意思?”

“雅利安人的土地,”王城说。怪不得二战时,英国和苏联指责伊朗亲纳粹德国,并出兵占领了伊朗。

“伊朗人总是以高贵的雅利安人自居,一直在与欧洲人在人类品种上争高下,”小孙说。

夜里乘坐伊朗航空公司的航班前往丝绸之路上最繁华的城市伊斯法罕。

德黑兰国内机场安检不用解裤带,不用脱鞋,两个安检的男子态度和蔼。只要身上不出响声,轻松通过。

德黑兰飞往伊斯法罕的飞机又小又旧,飞机制造工艺显得有点粗糙,不知道是哪个国家制造的飞机,更不知道这架飞机已经飞了多少年。空调几乎不制冷,乘客们都用报纸扇风取凉。“机窗窗户能打开吗?”身旁的乘客热得叫道。另一边的女子带着一对一岁多的双胞胎,孩子也热得难忍。旁边的一个陌生男子好心地用报纸给孩子扇扇子。

小飞机平稳地起飞了。朝机窗外看,夜空的明月与德黑兰星罗棋布的万家灯火交相辉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纽约的上空。

飞行中,周围的人都在玩手机,没人制止。40分钟后,空姐用波斯语宣布,“乘客们系好安全带,飞机马上要在伊斯法罕机场降落了。”

2015年5月4日

早上打车来到伟大的沙法维王宫。王宫中间是一个有几个足球场大的跑马场和一个喷水池,四周除了高大无比的王宫大殿、两个圆顶的清真寺和蓝色清真寺外,最吸引人的去处是跑马场四周像长城一样方方正正围成一圈的上千间穹顶建筑,在那迷宫般的建筑里有几千家商铺,这里是伊斯法罕最大的巴扎。

伊斯法罕是波斯第三帝国萨法维王朝都城所在地。16世纪初,一个名叫沙法维的少年征服了从巴格达到乌兹别克斯坦的广大土地,那些丝绸之路上的商贸都市如撒马尔罕、布哈拉、赫拉特都落入沙法维手中。他正式立什叶派为国教,并与逊尼派的奥斯曼帝国发生了战争。伊斯法罕有丝绸之路上最大和最美的穹顶大车店和巴扎。两百年后,阿富汗攻陷伊斯法罕,数以千计人遭屠杀,但都城的伟大建筑被保留了下来。

沙法维王宫有400多年历史,跟北京故宫差不多久远。沙法维王宫大厅的壁画描绘了沙法维王朝时期的三大战役和三大盛宴。沙法维王朝先后与乌兹别克、印度和奥斯曼帝国作战,征服了乌兹别克和印度,但败给了奥斯曼。16世纪伊朗军队与奥斯曼帝国作战,伊朗军队使用冷兵器,而奥斯曼背信弃义使用了火炮。这是自中国发明火药后,亚洲军事史上大规模战役中第一次使用火炮,也是第一次冷兵器与热兵器作战。

壁画上描绘了沙法维国王盛宴欢迎来求援的突厥斯坦流亡国王、印度莫卧儿王朝的流亡国王的奢华场面。在招待突厥斯坦的盛宴上,梳着多根美丽细辫子的舞女,在热瓦普的伴奏下,扭着细腰,跳着欢快的中亚民族舞蹈。

“到我爷爷的客栈来看一看?”波斯地毯商阿里从我身后追上来,拦住我说。阿里领我穿过一个廊道,通过一个高大的门洞走进一个四合院,四周是二层小楼,庭院中间是个花园。

“我爷爷是前年过世的,我们家在这个客栈里开这间地毯垫已经有一百多年了,”阿里带我走进一间小铺子,铺子中央挂着他爷爷的照片。

“100年前,这个客栈里住的都是过往伊斯法罕的普通商人。王室家人和宗教人士都住在宫殿里或大教堂里,”阿里说。“客栈不仅给商人提供饮食住宿,还负责喂养客商的马和骆驼。夜里,通向大巴扎的那扇大门要上锁,防止客商的货物被偷走。”

古时候,来往于伊朗和中国的商人雇佣驼队运输货物,有点像今天的物流,驼工和骆驼平均一天只能行走30公里,考古发现在中亚丝绸之路上的确每30公里就会有一个商旅客栈。阿里一边讲着故事,一边把一块块地毯铺在我脚下,向我介绍。

“我没钱买地毯,”我连忙制止他。

“我不要你买,只要你看。这块是高加索地毯,这块是俾路支地毯,这块是纯丝绸的,这块是纯毛的,这块是游牧民族编织的,这块是拜火教人编织的地毯,”阿里说到这,我打断了他问,“哪里出产的?”

“伊朗俾路支省。”

“那里今天有多少人还信拜火教?”

“全伊朗也只有两万拜火教徒。”

拜火教被认为是世界最早的一神教,是古波斯的国教。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兴起,部分残留在波斯的拜火教教徒流亡中国西域,后又传入中国内地。考古学家发现,南北朝和隋唐时期拜火教盛行于新疆。

“这块地毯的图案上那几个元素代表拜火教?”我问。“这五个手指头代表火,而犹太教的图案是七个手指头。这条狗是主人的儿子,意味着子孙兴旺,”阿里说。

“这块地毯多少钱?”

“800美元元。”

“太贵了,两百。”

“最后价,600。”

“最后最后价230。”

阿里手捧计算器装模作样地拨弄了几下说,“最后最后价550。”

没有谈妥价钱,我出了店门去清真寺旁边的一家地毯店,那里的墙上挂着同样大小和品质的拜火教图案地毯,这些地毯和我刚才在阿里那儿看到的一样,都是俾路支人编织的纯毛地毯。

“这块地毯多少钱?”我手指墙上拜火教图案的地毯探问。

“380美元,”店老板说。

“200,”我说。

“350,”老板说。

“230,”我说。

“340,”老板说。

“240,”我说。

“OK,成交,”年轻的老板开心地笑着说,伸过手与我紧握。

今天我用了一整天,对古丝绸之路上心脏地带的伊斯法罕的巴扎和客栈做了一次体验式买卖、采访和拍照。

古丝绸之路的路在哪里?从长安或洛阳出发,漫漫几万里,各国商旅走的是什么道?住的是什么样的客栈?路上在哪里交换货物?商旅客栈是丝绸之路上的歇脚处。最早的商旅客栈出现在2500年前古波斯阿基美尼德王朝时期。古希腊旅行作家希罗多德在其记录波斯帝国的散文集《历史》一书中是这样描写古波斯的商道的:“每走24公里,会见到一座房子,这座房子称之为驿站,这是专为过往旅行者修建的客栈。波斯还有一条国王大道,国王大道上的驿站修建的富丽堂皇。由于驿站和客栈的存在,这条路对旅行者来说是安全的和好客的。”

“这里是穹顶之下最美的王宫、最美的巴扎和最美的商旅客栈,”我一走进伊斯法罕的王宫广场,遇到广场旁边一个卖地毯的伊朗商人,他自豪地对我说。

我先走进伊玛目清真寺,这是全世界最美的穹顶建筑。伊玛目清真寺除了拥有世界最大的拱形圆屋顶外,其穹顶廊道连接着大巴扎蜿蜒曲折的迷宫一般的穹顶廊街。这个古老的穹顶大巴扎堪称为世界最大和最美的巴扎。几百年过去了,但是整个穹顶建筑保留得完好无损。

回到巴扎廊街,看了几家地毯店,然后拐进了另一个廊道,那个廊道通向一家废弃了的沙发维时代的商旅客栈。商旅客栈一定要看,这是研究古丝绸之路最关键的依据和遗存。

在古丝绸之路旅行中,商队的组成、管理和旅行策划需要强大的领导力。商队的成员来自各国和社会的方方面面。商队的队长是一个有丰富经验的旅行者,他决定旅行路线、旅行时间和旅途停靠站。为了防止沙漠荒原的暴晒,丝绸之路商队通常夜里旅行,人马和骆驼白天在商旅客栈休息。

修建商旅客栈的传统在安息帝国和萨珊帝国时代发扬光大,伊朗的商道在那个时期是东连接中国和印度、西连接希腊和罗马的重要通道和十字路口。往来于中国和波斯的商旅客栈被称为沙漠中的王宫。由于商旅客栈世俗化的建筑风格和氛围,来自包括中国在内的各国商人和驼工都感到温暖舒适。17世纪后的沙法维王朝时代,伊朗的商旅客栈建筑和巴扎建筑达到了极致。

“这个巴扎叫什么名字?”我问巴扎里的一个商人。

“过去叫大巴扎,革命后,叫霍梅尼巴扎,现在应该改名为中国巴扎,”他说。

走出巴扎,坐在广场旁边的青石板上休息。

“你们是中国来的吧?”一个30多岁的中国女子主动走过来,跟我们搭话。

“你是游客?”我问。

“不是,我是深圳创维集团驻伊朗代表。我们在这卖电视机。”

“每个月卖多少台?”我问。

“每个月卖给伊朗42寸的电视达一万多台。全年下来,能有几个亿的销售。比我们在非洲强,那边的人还在买30寸的电视机呢,”她说。

“你在巴扎里干什么?”我问,“家住这附近?”

“不,我自己一人在伊朗,深圳和伊斯法罕来回跑,”她说,“我的一个朋友在这儿开了一家宝石店,我想请你们过去看看买点什么,”她说。

怪不得那位伊朗商人说,伊朗最大的巴扎应该改名叫“中国巴扎”。我客气地对这位女同胞说,“谢谢,我没钱买珠宝。”

在伊斯法罕王宫大巴扎里走了一天,又累又渴,我看见萨法维王宫大门口有块像和田玉一样光滑的大石床,我爬上石床,身靠在王宫高大的墙壁上,平伸双腿,闭眼养神。

“你是中国人?”一对背双肩包的伊朗中年夫妇站在石床下,叫醒了我。

“是的,是秦,”我说。

“我们能爬上来挨着您坐一会儿吗?”

“欢迎。”

夫妻俩把我夹在中间,男的开始跟我聊天,同时让跟他们一块来的手持摄像机的弟弟拍摄我们谈话的录像。

“你对伊朗的印象是什么?伊朗好吗?”中年男子向记者一样采访我。

“你是何人?”我问他。

“哦,我们是在美国生活的伊朗人。”

“美国人不是禁止自己的国民来伊朗访问吗?”我问。

“我们持伊朗护照,在美国居留15年了。”

月光下,我站在伊斯法罕城内扎延河河堤上,望着不远处的33拱桥,“眼前的美景可媲美北京颐和园和杭州西湖,”我对一个伊朗朋友说。

“古人云,伊斯法罕是世界的一半,北京是世界的另一半,”这个伊朗人不知从哪里找到的这句古语,但认真研究一下清初的北京和17世纪的萨法维王朝的两大都城,这句话不无道理。

夜里,伊斯法罕马路两旁灯火辉煌。在一家古老的餐厅用完晚餐后,信步来到扎延河河边散步。河上有座双层拱洞的华丽古桥。桥的下层有33个拱洞,上层有99个拱洞。该桥建于17世纪初的萨法维王朝。桥面上是条步行街,那里是年轻人和孩童的天下。深更半夜了,父母还抱着不满周岁的孩子在桥上玩耍。桥的南端有个古老的茶馆,两岸树木成林,河边有很多波斯风格的花园。

我走下桥,沿着河边的散步小道往下榻的宾馆走。走在林荫下的青石板铺的小道,呼吸着春天的花香。林荫下,透光月光,看到情侣们在亲昵。远处望去,扎延河桥一个个拱洞里亮着柔和的灯光,一对对男女并肩坐着或相拥在拱洞里,河水缓缓从下面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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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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