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银河公开伴侣事件发酵 无意间成维权“斗士”

来源:观察者网

2014-12-25 21:27

李银河肯定没有想到,时隔20多年之后,自己再度抢尽媒体头条的缘起不是王小波,而是因为她的“公开出柜”。只不过公开讨论了半天,依旧迷雾重重。

12月18日下午,李银河更新博文《对所谓拉拉身份曝光的回应》,回应网上出现的“爆料”。之前网上曾广泛流传一篇名为《李银河“拉拉”身份曝光》的文章,作者署名刘长安。文章爆料李银河是同性恋,长期与一位中年妇女同居。作者称自己并不歧视同性恋,只是痛感“李银河把全国同性恋都当成了傻子,一边利用他们,一边欺骗他们,她伪装的光环甚至欺骗全体中国人民。”行文末尾,刘长安更是恨不得让“倡导性解放而令中国人陷入色情泛滥的泥潭里的李银河同志给中国人民一个交代。”

李银河看上去慈眉善目,可在这篇被斥之为“恶毒”的文章面前,她也按耐不住了。刘长安的文章在几个论坛转载,出处不可考。大量转载的时间是16日,也有14日的。也就是说,李银河很可能是看到这篇文章的一天之内,就写了《回应》一文,也算是急就章了。在《回应》一文中,李银河强调自己是个异性恋,不是同性恋。在王小波过世之后,她认识了一位异性者,已经同居了17年,还收养了一个孩子。李银河介绍,她的伴侣是一位女变男的变性者,是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无论从外貌还是内心看,他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男性。

虽然李银河把这段感情形容为“徜徉在宽阔平静的水面上的小船”,可刚渡过“激流险滩”,她们又再次陷入舆论的漩涡。先是凤凰新闻在博文刊发一个多小时后就将其改头换面,以《李银河自曝与“生理女性、心理男性的人”同居17年》标题赚尽大众眼球。新浪、搜狐、网易等多家门户网站先后跟进,以“李银河与变性者同居”“变性伴侣”等为题跟踪报道。本想澄清自己感情生活的李银河万万没想到,自己在发送博文的那一刻,不仅没能把“自己是异性恋”的问题解释清楚,却又打开了另一个“潘多拉魔盒”:她的伴侣到底是男是女?他/她到底是谁?

大侠登场

伴随好奇的目光,李银河的“大侠”就这样粉墨登场。在李银河的描述中,这位人称“大侠”先是司机:“我在人民日报的西大门等他,他竟是开着一辆深棕色的桑塔纳来的,记得我还暗暗猜测他的职业,因为当时有车的人很少。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位出租车司机”;又是工人:“他不但自己是工人阶级,而且他的父母也都是最最质朴的老工人,善良至极”;还是诗人:“他虽然不爱看书,但是爱情把他变成了一个诗人,他为我写过很多诗,我很喜欢,比如:我想你/在每一个没有你的夜晚/我的世界凄凉而孤独/我是那么地爱你/以至一想到你/我的心就开始深沉/直到哭泣。”但万变不离其宗的是“大侠爱她就像爱生命”的感情:“他对我的爱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不由我不受吸引,不受感动。当时的感觉,他就是上帝派来的一位天使,是专程来解救我出失去小波的苦海的。”

多家媒体于是再次跟进:在《中国妇女报》23日的文章,作者宋美娅把李银河“塑造成了艺术品”;同日,在新浪女性的专访中,李银河又变成了“想在美和爱里面生活到死”的文艺女中年;25日,在深圳晚报的追问下,李银河再度强调“让一只狗承认自己是猫是不诚实的”……从上至下,由外而内。一时间,虽然李银河面对采访来者不拒,有问必答,但媒体的狂轰滥炸多少让她感到一些疲惫了,她和伴侣都开始厌烦媒体对两人私生活的窥探视角和炒作架势。

李银河的“出柜自白”也受到了来自性别研究群体和LGBT群体内部的另外一种批评。他们认为李银河使用了“同性恋”和“异性恋”这一两分法,还用男性第三人称代词“他”来称呼自己伴侣的性别,这一分类陷入了传统的同性恋/异性恋、男/女的二元划分之中,是一种非此即彼的思维方式。

爱情也就在传播中起了变化。19日上午,凤凰文化在与李银河的电话采访中,思路转向了“下面的事”。连线中,凤凰文化问道:“之前您(指李银河)对女性的身体是没有欲望的。您是怎么克服的,因为毕竟您的伴侣虽然做过手术,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女性的身体?”尽管“性学家”名声在外,但李银河的回答还是保持了分寸:“这个有点太涉及个人隐私了,反正涉及性的方面就不谈了吧。给大家留一点想象的空间。”24日,新京报也再度向李银河以及“大侠”发问:“大侠对自己的身体和身份认同感到焦虑吗?为什么做手术,并只做了一部分的手术?做手术是为了配合李银河吗?”如此单刀直入,李银河和大侠也只好接招:“我其实对他的身体不抵触,他做的那部分手术我也劝过他别做,受那个罪干嘛呢,对于我也没什么实质影响。”

李银河又不是苹果CEO库克,怎么她“出柜”就这么热?李银河伴侣无愧“大侠”之名,一语道破此中要害:“没想到我的公开出柜成了一场社会的‘性教育’了。”

大侠威武

是的,在纷纷扰扰的争论背后,一群人再度以“启蒙者”姿态缓缓走到台前。

首先是张东荪之孙张鹤慈。20日,他就在新浪微博中表达了自己对李银河辩解的失望之情:“她把LGBT中的T排除出同性恋群体,不过是文字游戏。”张鹤慈还称,“现在讨论的重点不是李银河私人生活,她提出的【女性中的生理女性心理男性就不算是同性恋】就已经是公共话题。”

于是,“公共话题”接力赛正式打响。20日,澎湃新闻随即刊发香港中文大学性别研究博士任珏文章《李银河私生活被热议根源何在?挑战了传统异性恋的男性权威》。作者虽然不敢肯定“这是网络时代红卫兵小将们对自己毫不了解的知识分子的专业知识进行的意识形态批斗”,但香港博士的眼界高度令人难以企及。该文俨然将“裤裆里的问题上升到了国际局势的高度”:“当菲美两国正在为该如何看押杀害跨性别女性Jennifer的美国大兵大伤脑筋的时候,李银河发出了我是异性恋者的声明。这俨然是一颗深水炸弹,以振聋发聩的声音打破了人们对于异性恋关系的想象。这绝不是是一篇简单的声明,这是一份异性恋宣言。李银河用自己作为例子,在网络公共平台上,给中国人带来了一堂最生动的性教育公开课。李银河的异性恋宣言,用自己的个案开启了中国人的身体心智,打破了古板的男性器官优势论一统天下的局面,让人们扩宽了对异性恋的理解,也让更多人知晓跨性别者的存在。”

这边李银河“刚打开中国人的身体心智”,3天过后,在《北京青年报》作者唐山的笔下,李银河又成为了大众的“囚徒与人质”。在《李银河为什么写不出好小说》这一看似与李银河“公开出柜”事件无关的标题中,却隐藏着唐山深深的叹息:“所谓小说,是人的第二人生,我们将此岸不存的东西寄托给它,再用它来批判第一人生。但在李银河老师生命中,始终找不到第一人生、第二人生的分际,她的第一人生太梦幻化、太精彩,一切艰辛无聊都已被艺术化处理,要么变成必须,要么变成神话。……她不过是给大众词库中添了一些新词。”

添加了哪些新词?澎湃新闻和新浪收藏频道马上收集了国外艺术家对于性别问题的看法与作品,向大众展示“逼格”。什么“惠特曼爱好者”啦、“王尔德的书迷是同性恋者彼此相认的暗语”、罗曼尼•布鲁克斯油画作品《自画像》、安迪•沃霍尔丝网版画作品《伪装的自画像》……一桩桩平日里从未谋面的身影跃然纸上,使得“这一敏感的艺术家热衷与关注的领域”开始进入公众视野。

对于女权主义者而言,李银河自然以“先锋斗士”的形象被摆上台面。22日,《女声报》官方微博“女权之声”在新浪微博就以“荒诞”二字来形容这一事件,并为李银河的奋斗无法被人理解感到惊愕:“李银河一直为改变大家对性别的既定认知而奋斗,却仍然无法避免公众用同一套认知审判她,这实在荒诞。”

还记得能从《舌尖上的中国》里吃出政治宣传和民族主义味道的旅美作家沈睿吗?这一次,她再次打开专属味蕾,从李银河事件中吃出了民主的味道:“对非异性恋进行迫害与压迫,把非我族类都看成是变态,这种大多数的暴政是违反民主基本原则的。

说一千,道一万,“启蒙者”孜孜以求的,无非就是中国需要尽快在同性恋认识问题上“赶欧超美”。财新网即在24日以科学之名,从李银河的伴侣入手,质疑“国人的科学精神”。作者贾平虽然知道“基督教原教旨和同性恋多元共荣原则的不断碰撞,才产生了今日欧美社会对异数的宽容”,但他依然“需要指出,欧美有着强有力的同性恋社会运动,其研究水准也非我们可比……我们的路还很长。”

甚至外媒也来跟着搀和。德国之声电台网站在12月20日刊发报道,称“相关讨论不仅局限于李银河的婚恋关系,公众也开始关注起中国的跨性人群体。”不过该文也只是泛泛而谈,除了阐述话题的热度,强调中国性少数群体的低调与社会的偏见以外,再也没有什么新鲜的观点出炉。@荷兰在线中文网 倒是不惮对李银河的良心施以最大的敬意,对中国的“愚昧与腐朽”施以恶意:“她真正的伟大和平凡体现在诸多方面。她拿自己的知识分子良心,还有智慧,在跟愚昧和腐朽作战。她自爆情史,更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和隐私在作战。”

“启蒙者”一个个现身说性,这画面太美还是别多看了。难怪微博网友@汪海林 总结:“李银河老师的文章发表以后,我感觉整个文艺圈都进入了一种寒冬里的春情勃发之中……”看过了那么多高大上的阐释,还是@公民叶海燕 的表态显得自然一点。这位因为裸照与“校长请跟我开房”的中国民间女权工作室负责人在“看了大侠的专访,感觉李银河好幸福”“也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只是一直说不出口。”

其实李银河就是一个很“单纯”的人。至少在海峡另一边的性学家何春蕤面前,李银河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位台湾中央大学英美文学系教授曾在1994年5月22日反性骚扰大游行中,喊出“我要性高潮,不要性骚扰”而轰动一时,是台湾妇女运动先驱之一。她立场鲜明,支持性工作者权利,提倡性解放。2005年1月4日,何春蕤甚至在其所主持性/别研究室网站中刊出人兽交照片,而被十三位社会团体代表举发,而后检察官以“妨害风化”、“散布猥亵图片”为由提起公诉。

和何春蕤的激进相比,李银河还是相对腼腆的。2006年8月,李银河在接受《中国新闻周刊》和《人物周刊》就显得相当主流与传统:“喜欢一对一,喜欢异性恋,不喜欢一夜情,不喜欢多边恋,不喜欢一对多。信奉爱情,信奉性和爱不要分开。我并不歧视把性和爱分开的人,有相当多的夫妻是把性和爱分开的。我喜欢和自己相爱的人结婚。如果不爱的话,我是不会去结婚的。”2010年2月,李银河在《人民日报海外版》采访对答就反复提醒“一夜情”“多边恋”的疾病危害。2009年12月,李银河在接受《南方日报》采访再次重申:“一夜情的前提是双方必须单身,并且要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一夜情如果发生在已婚的人身上。这就违反婚姻道德了嘛,这是不对的。”看看这些论调,以及她62岁只谈了3次恋爱、这17年来只有一个伴的经历,你还觉得李银河OPEN吗?还是那个被“黄袍加身”的斗士吗?

纵观整个舆论场,还是@单车上的骑士 的点评最为贴切:“李银河虽然写了三本‘全景式虐恋小说’,但还是一个特别单纯的人。只不过太知识分子,太抽象,写的小说平淡得很。”她就是这么一个平淡的人,平淡到虽然喜欢福柯,却也会坦然地表示:“我对福柯也只是一知半解。”对了,她的“大侠”也说了:“我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我的取向),以前没公开,只是以前你们没来问我罢了。”

责任编辑:朱八八
中国女性文学史 李银河 王小波 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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