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中国43年的CNN退休记者眼中的中国巨变
来源:观察者网
2015-01-05 10:59
14年前,曾任《纽约客》驻京记者的美国作家彼得•海斯勒,用一本《江城》讲述自己两年来在重庆涪陵的经历,让世界惊讶20世纪末中国“冷酷无情、势不可挡”的变化。今天,一位在中国生活了43年的离任CNN记者,他眼中的中国又是怎样一般模样?
吉米•弗洛克鲁兹(Jaime FlorCruz)几乎是在中国时间最长的外国记者。在时代周刊北京分社工作了近20年,2001年吉米转到CNN,后来成为驻京首席记者。
吉米是菲律宾人,1971年来中国的时候,他只有20岁。原计划为期三周的中国之行,因为菲律宾马科斯对政敌的镇压变成了长达十二年的海外流亡。
1971年,吉米与菲律宾同学登长城,不小心学习交流变成了43年的历程。
这段时间,他在中国有着“传奇”般的经历。1977年在北大留学,和李克强、薄熙来是同学;1982年开始记者工作,报道江青自杀他比新华社早了好几天;在此之前他曾深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曾在湖南种过地,在山东打过渔。
2009年,吉米做客环球网回应“做人别太CNN”,一时成为焦点。2013年,十二届人大一次会议上,傅莹亲自点名,“我想请一位老朋友提问,因为我们好久没见了”,把最后一个提问机会给了他。
2014年是吉米在中国任职的最后一年。离任之际,他为CNN贡献了最后一篇“重磅”:讲述自己在中国的43年,中国发生了哪些变化。
CNN送别吉米(图片来自CNN)
以下是新浪微天下报道:
在中国待的时间最长的外国记者是谁?答案是CNN的驻京记者吉米•弗洛克鲁兹。从1971年开始,吉米已经在中国待了43年,先后见证了中国5任领导人,也目睹了中国43年来的巨变。
1987年,吉米和其他记者一起采访赵紫阳
吉米采访时任上海市长江泽民
在中国的“传奇”经历
吉米来北京的时候是1971年8月21日,用他的话来说,那个时候来北京“跟现在去朝鲜差不多”。
那时的中国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混乱不堪中,学生们挥舞着《毛主席语录》的红宝书,投身到工厂和农村的劳作中。
吉米在中国的经历可谓相当“传奇”。他出生于菲律宾,1971年来中国时,他只有20岁,与他一起的还有另外14名菲律宾青年学生,他们来的目的参加学术交流活动。
用吉米自己的话说,当时他“只想待3个礼拜就走”,却没想到来了就没走成。由于反对时任总统马科斯的独裁统治,吉米被禁止回国,从此他在中国开始了流亡生活,在湖南种过地,在山东打过渔,攒下一点积蓄后,他先后在北京语言学院帆北京语言大学坪口北大学习。在2001年进入CNN之前,他在时代周刊北京分社工作了近20年,随后转到CNN。
而随着2014年的结束,吉米也结束了他在中国的使命,离任之际,他向CNN敞开心扉,讲述了他这43年来对中国的印象。
简单的打工仔生涯
吉米:当我们已经定下来要待在中国的时候,我们想进大学学习。但那个时候的中国大学并没准备好接收外国学生,因此,我们不得不参加工作。
我开始在湖南的一个农场工作。最初,我觉得这是个浪漫的想法,但很快,想象中的浪漫色彩便褪色了。
在每天结束工作之后,我都会抽出两个小时学习中文,我们的翻译充当我们的老师。到了我在农场工作的尾声阶段,我已经能用汉语跟人对话了。
1972年底,我又做了两年的打渔工。每次我们都会驾驶两艘拖网船,出海5到6天。那是一段很简单的生活。那段日子,生活虽然时有暗淡,但大多数时间还是让人高兴的。那时候的政治运动如火如荼,而我们却只是作为局外人在—旁观看,通过看招贴画、与中国朋友聊天来了解当时的情形。但我们也同时被告知,不要卷入其中。
李克强、薄熙来是大学同学
吉米:我进入北大时是1977年,也就是中国恢复高考制度的第一年。那时我的同学里有现在的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他当时学的是法律。
同样,我的同学里还有薄熙来,他和我是世界史专业的同学。我们经常一起在食堂端着碗站着吃饭,那会儿没有凳子,他从不羞于跟像我一样的外国学生接近。
他英语很好,能跟我很好的交流。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也是个很固执的人。
那一拔同学里,有很多如今都在政府部门担任要职,还有一些人则是教授、科学家、企业家。我跟他们中很多人都保持着朋友关系。
最大“爆料”是江青自杀
吉米:1985年,我采访过“威猛乐队”的演唱会,他们是第一个在中国演出的西方流行乐队。那场演唱会,有数千名北京的歌迷入场观看,但他们中绝大多数看起来都是—副很迷茫的样子,警察在—旁看着,防止有人站起来欢呼或手舞足蹈。
我还清楚地记得可口可乐第一次在中国售卖时的场景,很多人都觉得那味道跟中药差不多。
时光流逝,后来,我采访到了姚明,那时候,他刚刚被NBA选为状元秀。我是个狂热的篮球迷,姚明是个谦逊和善的家伙,虽然他的身高让我的颈椎疼了好几天。
吉米采访姚明
我在时代周刊供职时,我最大的一次“爆料”是江青自杀的新闻,我的快讯比新华社早了好几天。但说实话,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像那样的“爆料”已经越来越少,或者说,跟提供准确公正的报道和分析比起来,那样的“爆料”已经显得越来越不重要。
有过对中国的偏见报道
吉米:比起80年代来说,现在的新闻采访好多了。那个时候,如果我们需要离京采访,那我们需要提前10天提交通知。而如今,原则上来说,除了西藏,如果有人邀请我们采访,我们可以去任何地方。
最近几年,我的很多同行,包括我们自己的团队,都跟官方有一些关系趋紧。尤其CNN,被盯得很紧,因为CNN来自美国,我们也曾有过对中国存在偏见的报道。但我不得不跟官方解释一下,我们真的不是美国政府的下属,我们是独立媒体,我们只报道我们所看见的。
2014年,吉米在准备采访美国第一夫人米歇尔
中国进步与问题共存
吉米:我认同我的中国朋友们所说的,他们享受到了更多的个人自由,比如旅行的自由,选择在哪儿生活的自由,选择爱侣的自由,从业或辞职的自由,等等。表达的自由有一定的限制,但大多数人都知道“红线”在哪儿。
当然,这里也有很多问题存在,很多都是30多年前开始进行改革开放时没有预料到的,比如环境污染的问题。
中国是“半满的”玻璃杯
吉米:我在这儿待了43年,我感谢所有的每天日常所发生着的变化,我更愿意把中国比作一个“半满的”玻璃怀,而不是“半空的”,因为我见过这个杯子几乎空着的时候。
这里曾是我的避难所,但却成为了我作为一名记者的训练场和战场。
在我即将结束我作为外国记者的生涯时,我觉得这是一段苦乐参半的日子,是一个有益的经历,它并未真正结束。我会一直关注着中国的一切,在中国,或者在下一段旅程或冒险之地。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和我的妻子安娜还会留在北京,她在这里还有—份很好的工作。我也该换换角色了,我该成为一名“随任配偶”了。但未来,我还是希望多做一些写作或演说。
想念北京的出租车司机
吉米:中国是我的第二故乡,虽然她永远无法取代菲律宾在我心中的地位(吉米是菲律宾人,观察者网注)。
当然,我不会想念北京的雾霾,但我肯定会经常想念我的老邻居们,包括那些每天一大早便扯着嗓子进行晨练的人们,那简直就是我的叫醒铃。我还会想念北京出租车司机那尖声细嗓的“京片儿”,他们总是会很热情地主动跟我分享他们所了解的东西。我还会想念这里的美食,煎饼、炸酱面烤鸭,对了,还会想念定期去做的足底按摩。
当然,我会想念我的朋友们,他们总是把我当成一个很纯粹的“北京人儿”。
吉米在时代周刊工作时
没想到中国如此强大
吉米:最好的故事,奠过于平凡的人做不平凡的事。要坚持做公正、诚信和细致的报道。
中国已经发生了巨变,我很庆幸在正确的时间、在正确的地点近距离目睹了这些巨变。无论是好是坏,中国现在已经是世界的重要力量。我从没想到中国会如此繁荣、强大而让人自豪。无论中国做什么、做或不做,她都会深刻影响着全球事务和我们的生活。我个人希望,中国能成为一个热爱和平的全球大国,这也是中国自己所希望的。
(新浪微天下编译自C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