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与怒》节选三 | 谁才是吐槽大会的终极BOSS

来源:观察者网

2018-01-25 07:45

迈克尔·沃尔夫

迈克尔·沃尔夫作者

美国作家、记者,《火与怒:特朗普白宫内幕》

【2018年刚刚在凛冽的冷空气里探出头来,美国政坛的火药桶便被彻底点燃。一本新书横空出世,不但令美国总统特朗普和前首席战略师班农反目成仇,更使白宫不和谐的内幕暴露在世人眼前。曾为默多克撰写传记的美国作家、记者迈克尔·沃尔夫2018年推出新著《火与怒:特朗普的白宫内幕》。

尽管特朗普矢口否认曾给沃尔夫进入白宫收集素材打开方便之门,并称该书为“虚构作品”,但《火与怒》在美国卷起的政治风暴却是真实可见的,而且也将给特朗普政府未来运作带来现实的冲击。因此观察者网选取该书部分章节连载,以飨读者。本文为第三部分。】

要论制造混乱,导致白宫无法正常运作,没有什么因素能比得上特朗普本人的举动。当上总统后,他其实并不理解兹事体大的含义。以往的美国总统大多在政坛摸爬滚打多年,经历了从小卒到元首的蜕变,他们突然享受起帝王般的待遇,面对随时起飞的专机和廊下待命的谋士,心中难免有点惶恐之感。但对于特朗普而言,这一切与从前在特朗普大厦的生活并无太大差别,甚至反而没那么阔绰、那么对胃口。

事实上,特朗普不但觉得白宫生活令他心烦,甚至还有些害怕。每天晚上,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卧室——特朗普是肯尼迪之后第一个与夫人分房睡的总统。刚开始那段时间,他要求添置两台电视(房间里原本就有一台),给门上加一把锁,此举曾招致特工们的反对,后者坚持保留进入总统房间的权利。

他曾责怪内务人员不该把衬衫从地上捡起来:“如果我的衬衫在地上,说明我想让它在地上。”他还制订了一系列新规则:任何人不得随意触碰房内任何东西,尤其是他的牙刷。(他一向担心被别人投毒,因此格外青睐麦当劳,在那里堂食,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而预制食物的安全性有所保障。)另外,他只有在想更换床单的时候才会通知内务人员,而且还会自己动手拆床单。

“关门三件事”:窝在床上啃汉堡、看电视、打电话

每天晚上六点半,特朗普要是没有在和班农吃晚饭,多半是在床上一边啃着芝士汉堡,一边盯着三块电视屏幕,给一小撮朋友打电话,电话是他与世界维持联系的枢纽。他的朋友们则把他的情绪波动记录下来,然后相互交流心得体会。

随着私人生活的诸多细节被外界得知,特朗普格外迫切地想揪出泄露者。然而,他自己恐怕才是所有八卦消息的源头。他从早到晚都在打电话,通话对象往往毫无保密观念。特朗普对朋友们有倒不完的苦水,却不知他们转过身就把信息贩卖给嗷嗷待哺的媒体。

2月6日,特朗普给一位普通朋友打电话,愤懑地抱怨媒体对自己充满轻蔑、部下缺乏忠诚,语气里满是自怜自哀。最开始,他痛斥的对象是《纽约时报》的“榆木脑袋”记者麦琪·哈伯曼,后来又骂盖尔·柯林斯是“蠢货”——后者曾在专栏文章中暗示特朗普不如副总统迈克·彭斯。然后,特朗普痛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总裁杰夫·朱克不忠不义。

虽然朱克曾担任美国国家广播公司(NBC)的娱乐频道总监,但特朗普表示他出品的《飞黄腾达》节目完全是自己的功劳,而且多亏自己出面朱克才能在CNN谋到职位。“是的,是我做的,”特朗普又开始重复他如何在CNN母公司的高级晚宴上提携朱克的故事,“也许我真不该帮他,因为朱克的脑子真不太好使,但我总忍不住证明自己的社交能力。”结果,朱克却用“无比恶心”的通俄门和与妓女大玩“黄金浴”的黑材料报答特朗普。

把朱克大大批判一番之后,总统先生又开始纠结“黄金浴”究竟是什么玩意儿。他说这不过是媒体“逼宫”的小把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得逞。这群媒体输掉了选举,因而痛恨赢家特朗普,所以明目张胆传播彻头彻尾的谎言,比如说那一期《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是史蒂夫·班农,称他才是真正的总统。特朗普厉声问道:“你觉得史蒂夫·班农能对我有多大影响力?”他重复了一遍问题,又自己给出了答案:“没有!完全没有!”

他还不忘提醒电话线另一端的人,自己才是有史以来登上《时代》周刊次数最多的人。在特朗普口中,女婿库什纳对他的影响力同样为零,毕竟年轻人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特朗普不待对方应答便连珠炮般地说,媒体不仅伤害了他个人,也削弱了他谈判的能力,进而伤害了整个国家。他还提到了《周六夜现场》节目,批评它自以为幽默,但其实会伤害所有美国人。尽管特朗普知道《周六夜现场》这档节目的看点就是怼自己,但还是认为它过于尖酸刻薄。他认为这属于“假喜剧”。特朗普回顾历史发现,历任总统从未遭到媒体如此对待,即便饱受不公待遇的尼克松也没这么惨。“凯莉安(康威)把这些都记录下来了,她很客观公正。你可以看看。”

特朗普说,自己阻止了年价值7亿美元的就业岗位流向墨西哥,但媒体却报道他披着浴袍在白宫散步,“但根本没这回事,因为我从来不穿浴袍,我才不会穿浴袍呢,压根不是那种人。”媒体的作为就是要破坏白宫的威严,而“威严是很重要的”。不过“以前从不给主动我打电话”的默多克,现在一天到晚给我打电话。这件事应该传递了一些信息。

这通电话持续了26分钟。

白宫幕僚长若是能力不强,就无法在政府内部形成上下有序的结构,只能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白宫工作由任务导向型变为反馈导向型——任何事情只要能吸引上司的注意,下属就趋之若鹜。为了争夺特朗普王座背后的实权,普利巴斯、班农和库什纳彼此勾心斗角,而白宫副幕僚长凯蒂·沃尔什不幸成为了这场争斗的焦点。

沃尔什来自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她似乎代表着共和党的某种理想形象:干净利落、活泼敏锐、井然有序、雷厉风行。她为人正直、不苟言笑,把工作才干和组织能力摆在比意识形态更重要的位置上,可以说是专业政客的典范。沃尔什迅速意识到,“三位管事先生”各有一套讨总统喜欢的办法。班农善于策划“X你大爷”式的蛮横攻势;普利巴斯能得到国会领袖的恭维;库什纳则不乏商界精英的认可。特朗普希望把这些特质集于总统一身,他既要打破旧制度,又要国会追着自己求签字,还想获得纽约大人物们的爱戴。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不能三者兼得。

从特朗普竞选团队踏入白宫的那刻起,沃尔什就发现整个团队从管理特朗普变成了被特朗普管理。尽管特朗普提出了几代人从未见识的、最离经叛道的言论,但对于如何将尖刻言论变成现实政策他毫无概念。

向特朗普提意见是件技术活,这是特朗普的核心问题,涉及其执政的方方面面:他处理信息的方式与众不同,他不读文件,连扫都懒得扫一眼,有些人认为他其实算半个文盲。他非常相信自己的专业知识,哪怕根本牛头不对马嘴,也不愿依靠他人。他时常感到十分自信,但也同样经常感到无能为力,为了掩饰不安全感只好凭本能怒喷一通,哪怕内心再糊涂也要装得仿佛有明确、强大的直觉做引导。沃尔什说,揣摩上意“就跟猜小孩的心思一样。”

执政一年,特朗普送走了哪些“战友”?

截至签发移民行政令之后的第二个周末,特朗普手下的三大谋士已经开始公开冲突了。这导致沃尔什每天都面临不可完成的任务:无论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对她下达命令,她很快就会从另两个人那里得到相反的指示。

“我只好凡事都按表面意思去理解,”她说,“我按日程上的既定事项召集通联办开会,围绕它们来策划新闻发布会……然后库什纳就问我:‘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回答说:‘因为三天前,你、普利巴斯和班农一起开过会,你对此表示同意。’他又说:‘但那并不意味着我希望把它搬上正式日程……’其实他们谁说什么几乎都不重要,比如库什纳同意做某件事,然后这事遭到破坏最后流产了,库什纳就会跑去跟总统说,那都是普利巴斯和班农的主意。”

班农、普利巴斯和库什纳每天都在跟彼此打仗,而特朗普本人则进一步加剧了他们之间的冲突。特朗普吃完晚饭到了打电话的时候,他往往会对所有团队成员的缺点评头论足一番。在他口中,班农内心对自己不忠(更别提他看上去像坨屎);普利巴斯过于柔弱(更别提他那侏儒般的小身板了);库什纳只知跪舔;肖恩·斯派塞是个傻子(长得也是一副衰样);康威是个只会哭闹的孩子;库什纳和伊万卡压根就不应该来华盛顿。

经历了特朗普上任后的头一个月,沃尔什对白宫内幕感到无法置信甚至害怕,开始考虑辞职。打那时起,沃尔什仿佛开始了倒计时,每过一天距离她忍耐的极限就更近一步。这个心气甚高的专业主义政客实在无法理解,白宫为何会走到目前这个上级无所适从、下级勾心斗角的混乱地步。三月初,也就是在她离职前不久,她当面要库什纳澄清“总统希望抓哪三件事,白宫优先考虑的前三个事项是什么?”

这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最基本的问题——任何一名合格的总统候选人在进入宾夕法尼亚大道1600号(白宫)之前,早就想好了答案。然而此时距特朗普就职已经过去了六周,库什纳还是根本给不出答案。

“是啊,”他对沃尔什说,“这事儿我们恐怕得谈谈了。”

(本文节选自《火与怒:特朗普的白宫内幕》,观察者网张成译,杨晗轶校。该书内容来自作者迈克尔·沃尔夫在一年半的时间内与特朗普、白宫高级官员和相关知情人士的200余次对话和采访,记录了特朗普政府从2016年大选日到2017年10月的历程。沃尔夫称,经特朗普个人首肯,他把白宫西翼的一张沙发变成了自己的固定工位,白宫未对其存在进行官方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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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杨晗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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