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来，成捆的美元被装在手提箱、背包甚至塑料购物袋中，每月送往阿富汗总统府——作为美国中国情报局的礼物。

据阿富汗总统哈米德·卡尔扎伊的现任和前任顾问们透露，上千万美元就是这样从中情局流入了卡尔扎伊的办公室。

“我们称之为‘鬼钱’。”2002-2005年间担任卡尔扎伊的总统办公室副主任的卡利尔·罗曼说。“它秘密地来，秘密地走。”

十几年来，中情局每月都向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秘密赠送大量现金

尽管中情局拒绝对此发表评论，但它长期以来都被认为在支持卡尔扎伊的一些亲属和心腹。这些被直接送往总统办公室的秘密资金则显示出，中情局对阿富汗的日常行政施加着更加广泛和巨大的影响。

不过，没有多少证据证明中情局买到了他们想要的影响力。相反，一些美国官员认为，这些现金助长了阿富汗的腐败，增强了军阀的势力，对美国撤出阿富汗的战略起到了反作用。

“阿富汗腐败的最大源头，正是美国。”一位美国官员如是说。

美国并不是唯一一个给阿富汗总统送钱的国家。卡尔扎伊指出，几年前伊朗也曾定期给他的高级助手带来成袋的现金。

2010年，美国官员曾抨击一个激进的伊朗组织用金钱收买影响力，损害阿富汗和美国的关系。他们没有说出的是，美国中情局也在用现金贿赂阿富汗总统府——与伊朗人不同的是，美国至今还在做。

据熟悉内情的美国和阿富汗官员表示，中情局提供现金的目的是保持与卡尔扎伊和他的核心圈子的接触，保证中情局对阿富汗总统府的影响力——这种影响力在阿富汗高度集中的政治体制中是非常重要的。

美国的贿赂行为很难说收到了什么成效，因为随着源源不断的现金堆积，卡尔扎伊在一系列事件上表现出来的对美国的藐视——对伊朗也一样——也在增长。这似乎证明了，卡尔扎伊是一个不会被收买的人。

去年，卡尔扎伊不顾伊朗人的反对，与美国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两位资深的阿富汗官员说，这直接导致伊朗停止了现金赠送。如今，卡尔扎伊又在试图接管有美国中情局建立起来的阿富汗武装力量，以发动对基地组织和部族武装的打击，这或许会颠覆奥巴马当局今年撤军政策的一些核心部分。

然而，美国和阿富汗官员表示，中情局还在继续付钱，认为自己需要通过控制卡尔扎伊来继续对基地组织的战争。

就像伊朗人的钱一样，大部分美国人的钱也流向了军阀和政客，他们很多人都与毒品贸易甚至塔利班有关系。结果，正是美国中情局资助了美国外交和执法部门一直在试图摧毁的贿赂网络，给政府留下了众多的犯罪辛迪加。

美国中情局对卡尔扎伊的现金贿赂很难说收到了什么成效

这种现金流并不在美国对阿富汗的官方援助项目的监管和限制之下，甚至也不是像中情局资助阿富汗情报机构那样的正式援助项目。尽管没有证据显示卡尔扎伊总统亲自收了钱——阿富汗官员说现金是由他的国家安全委员会经手的——但这种资助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同美国政府对阿富汗的其他原著相矛盾，即使这看上去没有违背美国的法律。

自从战争开始以来，塞钱就成了中情局在阿富汗的标准操作程序。2001年的入侵期间，中情局用现金贿赂了大量的军阀，其中包括现任阿富汗第一副总统穆罕默德·卡西姆·法西姆。

“我们花钱雇他们推翻塔利班。”美国官员表示。

然后，中情局继续付钱来让阿富汗人继续战斗。比如，卡尔扎伊的同父异母兄弟，艾哈迈德·瓦力·卡尔扎伊，就受雇于中情局经营民兵组织“坎大哈进攻力量”（Kandahar Strike Force），直到2011年他被刺杀。

阿富汗官员表示，阿富汗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很多高级官员也以个人身份接受中情局的“薪水”。

尽管情报机构常常会花钱从外国官员那里收购情报，但直接把成袋的现金扔到外国领导人的办公室里还是非常罕见的。

阿富汗官员说，这在阿富汗造成了独特的现象，美国人为卡尔扎伊建立起他的政府，而为了完成这项任务，他们要不断地贿赂那些自2001年入侵以来收买的军阀。

一位卡尔扎伊的前顾问称，2002年底，卡尔扎伊和他的助手们一直在要求美国通过他的总统府来发钱，以便他可以买到这些军阀的忠诚。

此后，2002年12月，伊朗人开着一辆SUV出现在总统府门前，带来整车的现金。

下一个月，中情局就开始了在总统府撒钱。这就是贿赂的开始，阿富汗官员说。

这位官员说，美国人带来的钱一般为几十万到上百万美元不等，尽管没有人能说出具体的数目。这笔钱用于一系列的私下交易，比如贿赂立法委员，或是报销一些外交旅行和非正式谈判的账目。

还有一大部分的钱用于保持旧军阀的忠诚。其中之一是阿卜杜·拉希德·多斯塔姆（Abdul Rashid Dostum），一个曾在2001年担任中情局代理人的乌孜别克族军阀。两位阿富汗官员说，他每月可以从总统府收到10万美元。不过也有人说数额远没有这么多。

多斯塔姆拒绝就此做出评论，但他此前曾说自己担任卡尔扎伊在阿富汗北方地区的密使时，每月可以得到8万美元。“我要求预支一年的报酬来修建我梦想中的房子，”他在2009年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说。

还有一部分现金进入了负责操作此事的卡尔扎伊助手们的腰包，尽管阿富汗和西方官员都没有给出具体的姓名。

这不是中情局关心的大问题。“只要他们觉得需要，他们可以同罪犯合作，”一位前中情局官员说。

有趣的是，来自德黑兰的现金看上去比来自中情局的具有更大的透明度，阿富汗官员说。伊朗的钱直接由卡尔扎伊的办公室主任发放。一些钱被存入国有银行的一个总统名下的账户中，另一些则保存在总统府。每笔钱的金额都会在下次的内阁会议上公布。阿富汗官员说，伊朗人每年会送来300万到1000万美元。

当2010年10月，有关伊朗资助的消息被泄露时，卡尔扎伊对记者说，他对此很感激。他补充道：“美国人也在做同样的事，他们在向我们的一些官员付钱。”

当时，卡尔扎伊的助手说，卡尔扎伊指的是美国官方的几十亿美元的援助。但是卡尔扎伊的前顾问在最近的一次才放松透露，卡尔扎伊总统实际上就是在说中情局的现金。

阿富汗官员说，这笔钱在内阁会议上不会被提起。它由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一个小圈子操控，包括行政事务主管穆罕默德·齐亚·萨勒里（Mohammed Zia Salehi）。

不过，萨勒里更为人所知的在2010年被捕，一个美国主导的调查显示他涉及到阿富汗的现金走私，与塔利班的交易和鸦片贸易。当时，卡尔扎基在几个小时后就将他释放，中情局则帮助说服了奥巴马政府收回了反腐败行动。

获释后，萨勒里开玩笑地说出了一句格言，简洁地概括了美国的矛盾境地。他对同事说，自己是“联邦调查局的敌人，中央情报局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