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洋洋洒洒65页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特朗普播下的是龙种还是跳蚤?

来源:观察者网

2017-12-23 14:15

沈逸

沈逸作者

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教授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沈逸】

2017年12月18日,美国特朗普政府发布《国家安全战略报告》,尝试在一个处于高速变化和调整的世界中,构建一份被认为符合美国国家利益的安全战略。报告长达65页,除了开篇和结语之外,分五个部分:第一到第四章,谈支撑战略的四大支柱,第五部分谈美国在全球六大区域的战略。

30年前,1987年,里根政府发布了第一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此前的1986年,美国国会通过《戈德华特-尼科尔斯国防部改组法》,根据该法案,美国总统理论上每年都要完成一份作业,就是发布《国家安全战略报告》。

1987年的这份报告,对美国研究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研究者来说,并非一个高质量的报告,因为留出来用于写作的时间很少,所以主要聚焦于当时美国政府直接的安全考虑,对于地区战略的整合度也不高,对除了军事手段之外的其他治国方略的考虑也很有限。

从1987年到2017年,里根、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特朗普在31年间共发布了17份总统国家安全战略报告,除了里根政府在其任期内完成了2份作业没有跳票之外,从老布什到奥巴马,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不交作业(就是没有发布非机密版的公开的总统国家安全战略报告,至于涉密的怎么做的就只能等回忆录或者档案解密后看了):

老布什1989和1992年没有交作业,当时全球局势发展太快以至于不得不等到稳定一些才能写出比较靠谱的报告来;克林顿1999年没交作业;小布什8年只交了2份作业,跳票6次;华丽出场的奥巴马8年也只交了2份作业,跳票6次,平了小布什不交作业的记录。

从里根到老布什、克林顿、小布什、奥巴马再到特朗普,这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作业并不好做

总统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是美国国家整体性的宏观战略设计,体现美国对世界局势的战略认知。1998年,针对当时美国国内战略辩论,总结出四种不同的战略类型,分别是新孤立主义、选择性介入、合作安全以及美国至上,新孤立主义强调美国回到自身的核心利益,避免承担过多的义务,美国至上则是强调建立起一整套美国单极霸权主导世界的秩序。

从世界发展的形式上看,1991年苏联的和平解题让美国面临突如其来的“冷战红利”,这种红利伴随着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乐观主义乃至傲慢情绪,让美国认为可以构建完全服从于资本全球利润获取需求的霸权秩序,这种霸权秩序与美国国内的经济结构转型相互促进和激荡,最终,形成了这样一个结果:新任特朗普政府必须在一个美国主导建立起来的全球化体系中,面临一个基本上是按照国际体系游戏规则成长起来的战略竞争对手的挑战。

就上述发展过程来看,特朗普政府在政治动员口号、经济政策、国家安全战略等方面努力山寨里根,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因为看起来美国再度需要面对一个或者若干较为清晰的国家级战略竞争对手的挑战,无论这种挑战是集中的,还是分散的,但是这种挑战的真实程度、严重程度,已经足以让美国的战略精英从冷战后的乐观情绪中努力真正的清醒过来。

年轻的特朗普和时任美国总统里根握手

但是,特朗普政府在制定国家安全战略方面面临的真正挑战在于:他可以复制里根的战略思路和战略方案,但是他无法让世界、美国以及美国的对手们,回到里根所在的那个时空环境。事实上,撰写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的作者,与里根的战略写作团队,至少就其最终报告而言,存在显著的差距:里根政府能够清醒客观地认识到美国与世界的关系,理解如何控制美国霸权维持成本与保持必要开支维持美国应该承担的国际义务之间的微妙关系,懂得在一个非常传统的安全环境下,整合军事、政治、经济、信息等多种手段,以准确理解面临的复杂威胁挑战,以及美国可以有的战略选择。

特朗普政府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首要特点之一,使用美国社会右翼和古典战略精英的语言,去包装一套总体上属于收缩乃至孤立主义的国家战略,当特朗普在战略开篇直接聚焦“美国优先”时,人们可以清晰地从中嗅到古典孤立主义涌动的情绪。这是特朗普政府国家安全战略未来执行时需要回应的第一个难题:如何在有效收缩的同时,避免把为将来再度崛起而做的必要收缩搞成不可逆转的撤退和衰落过程。

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第二个显著特点,一如他自己在演讲中尝试标定的,就是首次将经济安全纳入国家安全战略框架。这个是服务于国内政治人物争功需求的泡沫式语言,但从当前美国乃至世界主要大国的共同需求看,确实都面临如何将国内经济发展、全球经济秩序变革以及国家安全有效整合的问题。如果特朗普真能够作成,无疑对美国是重大的利好。但战略发布没多久,有消息说白宫无法确认特朗普是否真的读完了报告全文,这就增加了新的不确定性。

特朗普国家安全战略报告的第三个显著特点,是对信息技术革命下的国家安全形成了新的认识。基础设施安全,与内容安全,都进入了报告。特朗普报告中使用了“信息治国方略”(Information Statecraft)的提法,如果没有记错,即使不是首创,也是非常罕见的提法。当然如果对照1987年里根的报告,也不算太稀奇,因为在冷战背景下,美国和苏联在这方面都形成了一套比较完整的体系,也一度打得不可开交。对特朗普来说,主要面临两个问题:

其一,提这部分可能影射到俄罗斯可能干预选举帮助他上位的内容,是特朗普自己认可的,还是属于他注意力不集中没看完的部分,又或者被其他试图制衡特朗普的人放进去的私货;

其二,特朗普的报告中点了私营企业的名,要求他们(大媒体平台、大互联网公司)将自己的创新和资源为美国的信息治国策略做出贡献,这个是有助于美国相关公司的发展,还是佐证了对美国公司一贯的猜疑,有待具体实践评估。

西谚有云,播下的是龙种,收获的是跳蚤,特朗普能够给美国带来啥,值得大家关注。不过今年已经是2017年,其他国家做好自己的事,可能比关注美国究竟说了啥,做了啥更重要的,一如美国已经需要在国家战略文件里面不断为自己打气一样,世界已经且正在经历重要的变化,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世界还是世界,美国已然不是30年前的美国,这便是历史做出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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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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