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孙佳山】

日前，正午阳光出品的《我是余欢水》在夹杂着好评和争议中完结了。

这个关于男性中年危机的故事，为什么能在近年来都市青年情感剧井喷的背景下，还能异军突起并收获关注？首先要从题材说起。

在我国电视剧行业的最初发展阶段，都市青年情感题材比较冷门，发展为成熟的类型模式，更是非常晚近的事情。1980年代以来的《赤橙黄绿青蓝紫》《十六岁的花季》《外来妹》《公关小姐》《住别墅的女人》等在当时红极一时的剧集，都很难用固定的类型模式来概括。

真正的都市青年情感题材则始于2006年前后，在描写“70后”婚恋状态的《新结婚时代》开始启动，2008年关注“70末”“80初”一代的《奋斗》将这一题材提升到了社会关注的层面；经过这些“预热”，2009年的《蜗居》就顺理成章地在全社会各界引起了广泛的反响，到了2011年的《裸婚时代》，都市青年情感题材的类型模式已经开始稳定和平缓，发展到今天，这一波已经持续十多年的都市青年情感题材热潮已经颇具规模。

这其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多数剧集都集中在“80后”的都市青年群体，围绕他们的喜怒哀乐展开演绎。就连一直没完没了的婆媳剧，也将焦点对准了80后的家庭生活。余欢水就大约是一个生于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人物，他的故事也正是上述这样一条线索的延续。

当然，《我是余欢水》并不是什么新故事。如果我们把时光倒置回40年前，1980年5月，《中国青年》杂志刊登了一篇署名潘晓的题为《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的“读者来信”：

“有人说，时代在前进，可我触不到它有力的臂膀；也有人说，世上有一种宽广的、伟大的事业，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人生的路呵，怎么越走越窄，可我一个人已经很累了呀，仿佛只要松出一口气，就意味着彻底灭亡。”

这段40年前的呼喊，在今天看来依然具有熟悉的温度，并没有因为40年的时间差距而让我们感到陌生，人到中年的余欢水仍面临着“人生的路越走越窄”的困境。他在与父亲、妻儿、朋友、同事、邻居的相处中所遭遇的种种挫败，类似的五味杂陈，大家可能都有所经历，其中的各种心酸、各种肝火，大家也大都能感同身受，所以各个年龄段看了之后都很容易形成情感共鸣。

余欢水的受气日常

同时，80后的故事，对于现在的观众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观众平衡点：年龄大一些的人能看，比如婆媳剧的观众就能接受；年龄小一些的人也能看，觉得这帮老男人的故事也挺有趣的。

包括之前的《如果岁月可回头》也是类似的套路，讲几个中年男人因婚姻失败，不约而同地走到一起报团取暖，并重新理解生活。这个收视率的平衡点在现阶段确实有效，我们社会的情绪张力、感情张力都可以在这里切进来。

当然，任何一个题材要持续走下去，都得不断完成类型的翻新和创新。在这方面，《我是余欢水》还是有一定贡献。

首先，它有效控制了剧集的篇幅，通过都市青年情感题材，《我是余欢水》对于网剧表意空间的探索，还是做出了一定的尝试。就此而言，这部剧和《如果岁月可回头》正好是一正一反的两个例子：明明用十二集左右就能讲完的故事，非要用四十集展开，那就只能在注水的同时，也拉低了剧集内在的品质。

余欢水剧照

当然集数过长，主要还是因为制作成本太高，不像拉面条似的把集数拉长，就很难回本，尤其是在电视平台上。但的确，一旦战线拉得过长，连续剧的戏剧性就会受损，哪怕是网络文学式的爽文也会变得乏味和疲软。

此外，在男频爽剧的基础上，《我是余欢水》的内核其实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好莱坞类型，就是一个男人重新找回生活，Get my life back的结构，这在好莱坞电影中已经屡见不鲜了，可见该剧的底盘还是站的很稳。

除此之外，该剧还有着明显的话剧腔，比如已经成为该剧最大黑点的那句争议台词，“别来这套，男女平等！你们天天哭着喊着要女权，我给你呀！”，如果不是因为太过话剧腔，也不至于那么突兀的“气人”。但刨除这个黑点，话剧腔在剧集中还是都起到了比较好的润滑、渲染作用，既展示了余欢水中年危机中足够多的花式痛点，在情节反转之后也带来了很多不止是让中年男性痛快的爽点，以至于很多网友感叹，“台词比情节更高能”。

《我是余欢水》提到女权的部分，引发了争议

这样的桥段安排，既能营造代入感，又能保证戏剧性。在过去，戏剧性太强的作品，审美成本往往比较高，得受过专业训练，具备欣赏艺术电影或者小剧场话剧的审美能力才行，门槛太高。而《我是余欢水》的这种加工、处理，在保证了戏剧性之余，也使得剧集不再落入网络文学IP固有的地摊文学的俗套。

《我是余欢水》因此也在男频爽剧的基础上，做到了爽剧元素与话剧元素的基本平衡。这既表现在其情节的紧凑上，也表现在最后那个引发女权争议的片段中。在主人公被绑架之后发生的种种桥段，整个场景其实很像小剧场话剧。郭京飞等本身又是成熟的话剧演员，很多对话都带有小剧场话剧的特征，这也是能吸引当代年轻观众的重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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