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王一鸣】有一家也许你从未留意过的小公司，却一直在使用它的服务。无论是在商场、咖啡店还是餐厅，你都能找到它所提供的服务，走进这些场所，很多人第一反应就是连接他们的产品。

这就是exands——一家拥有十多年积累的商用Wi-Fi服务提供商，他们提供的Wi-Fi服务覆盖了包括万达、星巴克、哈根达斯、海底捞的等在内的数百个知名商家。

“全国有近1/5的人口使用过我们提供的Wi-Fi服务，”近日，exands创始人兼CEO卢国鸣在接受观察者网采访时表示。随着采访，这个大家最熟悉又都感到些许陌生的企业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

exands创始人兼CEO卢国鸣

商用Wi-Fi行业早已成为一片红海，创业者似乎只要找家OEM小厂商，可以用极低的价格采购到路由器，起步成本非常低，行业也没有标准来评判商用Wi-Fi公司的优劣。

如果再宣传一下通过商用Wi-Fi进行大数据收集和推送广告获利，非常可能讲出很好的创业故事，获得投资机构的青睐。

但是exands并没有采用“免费+广告”的模式，在卢国鸣眼中，商业Wi-Fi不是一个to C的产业，大部分场景的商用Wi-Fi并非刚需，拿这个做广告价值不大，产品的稳定和技术的创新才是最重要的。“面向客户的Wi-Fi即使全断了，也不会让海底捞的业务产生致命影响”，他举了餐饮行业作为例子，“但如果内网断了，无法点单了，商家还怎么运营？”商家的内部运营，往往对Wi-Fi的稳定性和安全性有着极高的要求。

由于主要盈利模式是向商家收费，exands 向品牌提供的实际是套专业的一揽子基础架构解决方案，其中包括商用AP、技术研发、自主研发的覆盖全国的Wi-Fi管理平台和后期7*24小时的运营服务。exands提供的服务包括：消费者的Wi-Fi连网需求，为企业内部应用提供Wi-Fi连接，比如点单、POS机、后厨切配、物流管理等。

至于近期被炒得火热的商用大数据应用，在商业Wi-Fi领域引起热潮，在卢国鸣眼中更是令人费解，“商业Wi-Fi未经人允许收集隐私数据有合法依据吗？”他认为，数据应用在未来应该是国之重器，“我们这些小公司可以开发一些工具，但是千万不要触及数据，一不小心就犯罪了。行业里只要有一个人被抓，整个产业就会消失”。

同时他表示，Wi-Fi市场获得数据本身就很有限，“你能收集什么数据，难道是用户的上网数据吗，这可是个人隐私数据，只要触碰它就是严重的犯罪行为，至于移动设备的轨迹信息，在这次6月1日所颁布的刑法最新司法解释中，也进行了非常严格的规范，凡是搜集了超过50条消费者轨迹，均属犯罪。所以我实在看不出，商业Wi-Fi数据还有多少价值可以分析和利用。”他指出，即便那些有限的Wi-Fi数据也只能进行群体分析，不能进行个体的分析，而且所谓的群体分析还不能还原到个体，这些数据必须获得商家及个人用户的明确授权。

以下为采访实录：

为什么要做商用Wi-Fi

提问：大家平常接触免费Wi-Fi比较多一些，盈利模式也是以广告为主，您是怎么会想到做收费模式商业Wi-Fi？

卢国鸣：我不认为商业Wi-Fi就等同于公共Wi-Fi，商业Wi-Fi不是一个to C的产业，拿它与公共Wi-Fi划等号来做广告没有太大商业价值。如果商业Wi-Fi是to C的，那目标必然就是要所有的人都连上Wi-Fi，这个不管于情、于法、于商都是不合理的。

于情来说不方便，我们做互联网都是为了追求便利性，让人家使用Wi-Fi前看一下广告，给便利设置障碍，本身就是一个逻辑漏洞；于商，因为投放成本太高，而收益太低。强迫人家在一个本来就不太存在的市场里面，去通过点击赚取广告量，还要铺设硬件和人工，人工成本要占到90%；于法也不可行的，我们有电信管理条例，有《网络安全法》，我们认为大多数现在进入这个市场的人，实际上在多个方面是不合规的。现在监管是越来越严格，而商业Wi-Fi市场本身还处于监管前的混沌状态。综上三点，我认为纯粹面向公共上网的商业Wi-Fi不可能做大。

那为什么现在市场看起来比较大呢？我个人认为，之前有可能是因为资本的冲动。我们当中总有人有一种浮躁的情绪，认为拿到融资就是成功。

曾经看到过一个融到很多钱的同行说这个市场有几千个亿，我只能笑笑。

基于这个道理，我认为做专业市场的最大价值，首先分析它是不是一个刚需，如果它不是一个刚需去做它干嘛？所以我们做Wi-Fi是基于刚需去做。在门店里或者在地铁里上消费者上网Wi-Fi，这不是刚需。只在特殊场景下它有价值，比如飞机或高铁上，一般手机通信手段由于多普勒效应等原因无法使用，所以Wi-Fi作为卫星或地面站的中继手段得以推广。

提供公共上网的Wi-Fi上网场景非常狭窄，仅处于你没法用的情况下，才是真正有价值的。

所以说在门店里上Wi-Fi，除非前面的场景，就是信号不好，都不是刚需。那什么是刚需?Wi-Fi有用吗?当然有用。Wi-Fi不会不存在，通信技术有手段，4G解决250米到1公里的通信范围，蓝牙是1到7米，Wi-Fi解决的恰好是这两个当中的。办公室里不可能不用WiFi的，企业内网不能不用WiFi。

此外，家里不可能没有Wi-Fi，没有几个人在家用4G去看电视剧。那么同样，在商业场景中Wi-Fi是一个最基本的通信手段，每个商家都会有，用来做他的核心业务，比如说点单，POS机、打印、后厨管理、视频监控等等，基于的都是Wi-Fi。Wi-Fi的终端会越来越多，要求会越来越高。

举个海底捞的例子，海底捞24小时经营，每桌客人都用Pad点单，海底捞的Wi-Fi能断吗？顾客自己带的手机能否上网不会产生致命影响，但是只要Pad停顿几秒不能点单，那就是一单丢了，然后还会产生投诉，这对海底捞的高品质服务是无法匹配的。

所以对于Wi-Fi这个市场来说，我们不认为对客经营很重要，它可能只占整个Wi-Fi服务里面10%到15%。

中国大概有30多亿的Wi-Fi终端，保有量比手机终端多得多，每家每户都是用Wi-Fi，但是Wi-Fi实际上都不好，很容易断，还有就是拿个共享Wi-Fi的APP到处破解密码，这很不安全。

Wi-Fi很好构建，在淘宝上50块钱买个路由器就行了。但是它安全很有问题，有大量干扰，不稳定。这就是普遍存在的问题，那么把它解决了就是一个刚需，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做这个行业的原因。

技术才是可持续的商业模式

提问：前面您说了本身Wi-Fi的布设门槛是比较低的，可能几十块钱买个路由器可以了，这就造成有很多可能一些小的厂商很容易进入这个行业，那么他们以这种比较低廉的成本杀进来，你觉得这种会不会导致一种劣币驱逐良币的一种现象？

卢国鸣：买一个50块钱的路由器，大部分被芯片等核心技术厂商收去，我们就收一个壳子的钱。这就是我们制造业的优点，打引号的“优点”。

很多投资人误判了中国厂商在Wi-Fi硬件方面的研发能力，把钱冲进去，而忘记了实际我们根本不掌握核心技术。手机厂商因为我们有华为，有中兴，有内涵、有外延，有自己的积累、有自己的底蕴。但是在Wi-Fi这个行业中，我们的核心技术几乎为零。现在买到的Wi-Fi设备的芯片组基本上都由高通、博通、MTK提供。

那些价格很低廉的设备采用低端的芯片组，功能很少，不稳定，容易被干扰，很容易被破解，三天两头出现无法预计的问题，即使设备没坏，也必须去现场安抚客户。维修一次的人工费比设备成本高三倍。从商业的角度来说，没有利润就不会有动力研发。而国外品牌的Wi-Fi设备则能获得芯片厂商更高端的授权和支持，产品性能可以满足企业级、商业级应用的严苛要求。

邓小平说的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首先要产品好，产品好首先要技术好，技术好是你的研发好。现在很多Wi-Fi设备的厂商，因为没有核心研发能力，大多数只做两件事，第一个，把界面做得更好看；第二件事是把壳子做得漂亮一点。国外低端芯片组，台湾的设计公司工板设计好，两个星期可以出一款产品，但问题是永远处于市场的最底层。

还有很多厂商做的Wi-Fi叫穿墙王，很有可能是超标设备，把功率放得很大，甚至和手机基站的功率差不多了，这样的产品不应该在住宅和办公场所使用。

这种做法除了很不健康以外，由于手机终端不可能这样做功率放大，数据发过去，手机发回来的数据AP收不到，还会弄得手机很烫。

因此，做产品关键是在现有的技术标准和产品上发挥自己最强的优势，能够让整个社会生产和你的产品能够结合在一起。单纯靠低廉的价格，没有任何技术储备的，靠放大功率这样的捷径是没有意思的。

商用Wi-Fi的数据价值在哪里

提问：目前大家觉得数据是最值钱的，一些做Wi-Fi的厂商，背后赚钱的可能就是收集数据，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卢国鸣：首先第一点，数据应用在未来说是国之重器的，我建议没有实力的小公司千万不要触及，可以开发一些工具，但是千万不要触及数据。现在法律很严格了，一不小心你就犯罪了。

第二，有些人宣传说自己可以收集一些经过用户同意的数据，那也是不合理的。不是说你做一个冗长无比的条款就可以。根据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的实践，这个条款是否属于合同还是个问题，用户需要达到一定的学历水平。其次，如果你没有明确地把一些伤害性的后果很明确地在最开头就告诉用户，肯定也是不行。

再加上Wi-Fi市场本身获得数据就很有限，能收集什么数据？难道是用户的上网数据吗，这叫侵犯个人隐私，触犯就是犯严重的罪行，有一些大数据公司收集数据，跟人都签了协议了，后来用户去告他，不也告赢了？

Wi-Fi有没有数据价值？有。首先只能进行群体分析，不能进行个体的分析，第二就是所谓的群体分析不能还原到个体，比如说一万个个体以上的群体分析。

所以梦想着做Wi-Fi大数据的人，我劝他们离场，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而是是否合规的问题。我们数据都不存储，连获取都可能违法，更不能存。我们只是按照法律规范，规范我们企业应该有怎样的东西给人家，其它所有东西全部不存，一律放弃。

那么普通企业能做什么，我的建议是做做工具，帮助真正合法的大数据获得者更好地、稳定地获得数据。我觉得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事情，或者做分析模型，可以把这些大数据分析出来，数据本身不要去碰。

商用Wi-Fi的未来在哪里？

提问：很多办公场所，只要有一个员工安装了共享Wi-Fi的APP之后，整个公司的密码几乎就成为公开了，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未来Wi-Fi应用场景会越来越少吗？

卢国鸣：这个工具为什么很多人装呢，主要三个原因。第一是因为4G、3G在某些城市的确不好；第二是因为很多人想省钱，黑隔壁的Wi-Fi用，主要功能就是这个。论坛上很多人都在问怎么蹭隔壁人家的网上；第三，有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很多老年人不舍得用4G、3G流量，他们的子女就给他们安装一个APP，在外面能蹭网。

这类APP可能会造成一个比较大的安全隐患，将很多住宅和企业内网Wi-Fi密码共享出去，造成个人隐私、商业机密的泄露。而现在企业内网的Wi-Fi应该是每个员工配置专用的用户名和密码，访客也有一套认证方式，可以规避一个员工安装Wi-Fi共享APP，全公司沦陷的风险。一些客户，甚至是业内知名的咨询机构，出现全公司网络瘫痪，让我们去改造网络，并提供专业运营服务。

Wi-Fi应用场景，作为广域网上网手段的补充这样的场景会越来越少，其它会越来越多。像我一个同事，居住面积100多平方，有60个终端连接Wi-Fi。冰箱、空调、扫地机器人、空气清新机、电脑、手机，网速很慢。在商业、企业场景中也是一样的，越来越多的移动终端需要稳定、可靠的Wi-F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