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马斯·弗里德曼:拜登的阿富汗政策正确吗?这要由未来判定

来源:观察者网

2021-08-18 08:12

托马斯·弗里德曼

托马斯·弗里德曼作者

普利策奖终身评审,《世界是平的》

【导读】 本文发表于8月16日,彼时塔利班刚进入喀布尔,局势尚未明朗。随着新政策的陆续公布,例如对所有政府官员实施“大赦”,呼吁女性和其他各方加入政府,塔利班也在寻求新的治理方式,本文作者在文中对塔利班的种种猜测似乎也不攻而破,反倒是对拜登政府的期待落空了。观察者网翻译此文,仅供读者参考。

【文/托马斯·弗里德曼,译/观察者网 由冠群】

多年来,美国官员用一个大而化之的说法来描述美国在阿富汗的使命。我对这个说法一直感到迷惑不解:我们去那里训练阿富汗军队,是为了让他们为自己的政府而战。

事实证明,我们搞错了自己的使命,而这个说法正是我们一切错误的注脚,即认为阿富汗人不会打仗,于是只要再给他们上一堂反游击战的课就能让他们学会。真是这样吗?如果你认为阿富汗人需要你来教他们怎么打仗,那这就跟你认为太平洋岛民需要你来教他们怎么捕鱼一样。阿富汗人知道怎么打仗。他们一直在与不同的对手打仗,英国人、苏联人、美国人,他们已经打了很久很久。

问题绝不是我们的阿富汗盟军不会打仗。问题是,我们在喀布尔扶植起来了一个亲美、亲西方的政府,而他们是否愿意为这样的政府而战?从一开始,规模较小的塔利班武装(没有任何超级大国去教他们如何打仗)就有着更坚定的信念并掌握着一大优势——他们被视为是为阿富汗民族而战:不依附于任何外国势力,保留伊斯兰教原教旨主义作为其宗教、文化、法律和政治制度的基础。

在像阿富汗这样经常被占领的国家,许多人实际上更喜欢自己人作统治者(不管这样的统治者有多么可怕),而不是外国人(不管他们抱有多大的善意)。

美国外交政策专家、《任务失败:后冷战时代的美国和世界》一书作者迈克尔•曼德尔鲍姆说:“我们再次从阿富汗战争中学到,尽管美国可以阻止外国发生坏事,但它却无法促使外国发生好事。好事必须是在那个国家内部自发产生的。”

托马斯·弗里德曼在《纽约时报》发表本文

这就引出了一个重要而痛苦的问题:美国在阿富汗是否彻底失败了?在这里,我要引用一条我报道阿富汗新闻时遵守的铁律:每当重大事件发生时,一定要搞清楚这事是发生在今天还是未来的某一天。当沉重的历史和无情的权力较量大显神威之际,每一重大事件都是发生在未来的某一天。

对塔利班和拜登总统来说,在阿富汗发生的事就是如此。

让我们先从塔利班开始。今天,他们在欢庆胜利。他们告诉自己他们又打败了一个超级大国。

但是,塔利班真的能走回20年前的老路吗——庇护基地组织,狂热的推行他们那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贬低和虐待妇女和女童?塔利班是否会重拾老行当,在本土谋划攻击美国和欧洲目标?

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我知道的是他们接过了照料所有阿富汗人的重担。他们很快就将承受巨大的压力,要为阿富汗人提供秩序和就业。这就需要外国援助和投资,而美国则对这些外国具有很大的影响力——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沙特阿拉伯、巴基斯坦和欧盟成员国。

随着美国的离去,塔利班也将不得不自寻生存之道,学会如何“与狼共舞”——巴基斯坦、印度、中国、俄罗斯和伊朗。塔利班可能会为白宫的电话号码设置一个快捷方式。

《华盛顿邮报》报道,托马斯•鲁蒂格曾为西点军校反恐作战中心撰写过一篇论文中,他在论文中说:“事实证明,塔利班在2001年后变成了一个好学且更具政治性的组织,他们变得更愿意接纳外部元素。”

对此,我们拭目以待。而早期迹象——塔利班的种种恶行——并不令人感到乐观。但我们需要观察他们如何以及能否完全控制局势。塔利班对美国最大的不满是我们曾身处他们的国家。现在我们走了,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吧。

同时我们也要记住:2001年美国入侵阿富汗时,苹果手机、脸书和推特甚至还未问世。转回今日:阿富汗不仅与世界的联系更加紧密,而且其国内的联系也更加紧密。对塔利班来说,向全世界或阿富汗人隐瞒他们的暴行并不容易。

2001年,阿富汗几乎没人有手机。如今,超过70%的阿富汗人拥有智能手机,其中许多人还有能联网的智能手机。尽管拥有一部手机并不天然意味着对自由主义有利,但根据Internews在2017年所做的一项研究,阿富汗的社交媒体“已经在宣传变革,因为社交媒体已经成为谴责腐败和不公的平台,能引起人们对问题根源的关注,这是传统媒体所做不到的。而且社交媒体似乎还能让任何使用者发表自己对公众事务的意见。”

也许塔利班会关闭所有社交媒体。也许他们不能。

与此同时,《时代》杂志7月7日发表了一份阿富汗报告,该报告指出:“当美国支持的武装在2001年推翻塔利班政权时,阿富汗全国几乎没有女孩上学。而在今天,有数百万的女孩和成千上万的妇女在上大学,所学专业从医学到细密画无所不有。”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塔利班会命令她们重新套上罩袍,封闭她们的求学之路。但他们也许会遇到妻子和女儿前所未有的抵制——因为在过去20年间,美国在阿富汗播下了社会、教育和技术变革的种子。我不知道这些情况会不会发生。

如果受教育程度最高的阿富汗人——包括公务员、水管工、电工、电脑修理专家和汽车修理工——都试图移民,那么,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国家就留给一群目不识丁的塔利班暴徒去管理了?那他们会做什么?特别考虑到现在的阿富汗承受着比20年前塔利班当政时大得多的环境压力。

根据《国家地理》去年发表的一份报告,“阿富汗是世界上最易受气候变化影响的国家之一,也是应对气候变化能力最弱的国家之一”——阿富汗要应对的问题包括干旱、洪水、雪崩、山体滑坡、极端天气和大规模的流离失所。

至于拜登政府,很难想象未来喀布尔还会发生什么更糟糕的事。拜登政府未能设立一个适当的安全区和权力过渡进程,确保那些在过去20年里冒着生命危险与我们合作的阿富汗人能被安全地运送到美国——更不用说别国外交官、人权活动家和援助人员有序撤离了——这是令人震惊和费解的。

但最终,评判拜登政府是否做对了则要看他们如何处理未来的情况。拜登提出了一个主张——这一主张与特朗普政府的想法一样——即如果我们离开阿富汗而不是赖在那里不走,考虑到我们节省下来的人力、精力和注意力,美国将会变得更加安全,更有能力应对恐怖威胁。他在周一下午向全国发表的讲话中再次提到了这一点。

美军撤离阿富汗

拜登政府的基本意思是,试图通过占领和建设某个国家来保护美国免受中东恐怖分子的袭击是行不通的,老办法不行了,要采用更好的办法。但拜登政府需要告诉我们更好的办法是什么,并要在未来证明这个办法更好。

现代世界最重大的地缘政治挑战之一已经初露端倪。现在有一大堆国家——利比亚、黎巴嫩、也门、阿富汗、索马里——赶走了曾经控制它们的殖民大国(这既带来了秩序也带来了混乱),但现在它们显然缺乏自我管理的能力。那怎么办呢?

当法国总统伊曼纽尔•马克龙于2020年7月访问黎巴嫩时,甫一落地,他就收到了一份有大约50000名黎巴嫩人签名的请愿书,这些人要求法国控制黎巴嫩,因为黎巴嫩政府“完全没有能力保卫和管理国家”

我怀疑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这样的请愿。

在过去的20年中,美国试图通过促进性别多元化、宗教多元化、教育多元化、媒体多元化,以及最终的政治多元化,来使阿富汗变得稳定与繁荣,从而保护自己免遭阿富汗恐怖主义的侵害。

这一想法没有错。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时代,两个同时出现且极具挑战性的气候变化发生了:一个是技术气候,一个是自然气候。没有这样的多元化,无论是阿富汗还是其他任何失败国家(或者美国)都无法适应21世纪。

但这一想法能否奏效则依赖于是否有足够多的阿富汗人赞同这样的多元化。很多阿富汗人赞同,但还有太多的阿富汗人不赞同。因此拜登决定,我们不要再做无用功,应该离开阿富汗并重新调整我们的防务战略。我祈祷他是对的。但他的这一想法到底正确与否还要由未来去判定。

(观察者网由冠群译自美国《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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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由冠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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