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普梅”俄罗斯走向东方

来源:观察者网

2012-05-07 12:42

闻一

闻一作者

中国社科院世界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原题:从“梅普组合”到“普梅组合”

“梅普组合”是对2008年普京总统第二届任期期满之后俄罗斯新的执政方式的经典解说。这个名词的含义至少包括下述几个方面,一是“梅普组合”是保证普京在卸任后能继续对俄罗斯政局和政治走向发挥关键作用的精心安排;二是“梅普组合”是“统一俄罗斯党”数年来实施“政权政党化”的结果;三是“梅普组合”是俄罗斯当时政局不可替代和无法替代的发展结局;四是“梅普组合”预示了俄罗斯发展的可能走向;五是“梅普组合”具有某种过渡性质。

“梅普组合”形成和出现是基于普京离任时留下的“政治遗产”。这个“政治遗产”也至少包括五个方面,一是以天然气和石油为基础的“公民国家”路线;二是以中央集权、总统集权为基础的执政方式;三是以“俄罗斯的利益”为决策起点的强国爱国主义外交方针;四是在打击一派财阀的基础上,支持普京一派的金融力量迅速发展和强大;五是政府机构和社会上的贪污腐败现象丛生,成了阻碍俄罗斯改革和国家现代化进程的难以逾越的障碍。

应当注意到的是,“梅普组合”是梅德维杰夫在前台,普京在后台,但推行的是同一条路线,执行的是同一个方针。但作为“梅普组合”的政治主题,梅德韦杰夫毕竟有自己的执政偏重点和施政方式。他的施政方略偏倾于:一,倡导以“高科技和创新经济”为内涵的俄罗斯现代化方略,所以他说:“我们将继续进行动力设施的布局,但是紧靠石油和天然气是不能保证21世纪的福利的。”“我们应该改变我国的生产文化。我们应该创造科技的优势。我们应该尽力把我们的经济转到创新的、高端科技的轨道上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新世界中具有竞争力。”二,执政的民主化和法律化。下面的一段话体现了他的这种理念:“我们的政治体制理想吗?不,不理想,它在发展。我们有宪法,其中全面地反映了今天的社会结构。然而,我们还是应该在需要的时候来修正立法,我们应该创造在我国实现民主的、直接的、新的形式。”三,以很大的力量进行了反贪污腐败的组织工作,为此他承认了贪污所导致的三大不良现象:不正常竞争、政权腐败和结党营私。四,反对新的财阀势力对权力的融入。五,把对于西方国家的合作看成是俄罗斯改革和国家现代化进程不可或缺的条件,他认为强调自己什么都能干,什么问题都能自己解决的意识和做法是不行。

所以,梅德韦杰夫强调“改变”:“已经到了改变的时候了。谁不改变,谁就落伍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所有的大国都在迅速的变化,所以任何一个现行的东西不可能是永恒不变的。10年前好的东西,今天已经不行了,我们应该使自己适应变化中的世界,使这个世界适应于我们。”这显然就是“梅普组合”运行到2008年下半年时的基本状况,一种预示着“梅普组合”将发生相应变化的事实。

2012年,普京的当选总统使那种在4年前就预定下的事得到了实现,随着普京的重新掌握总统大权,“梅普组合”发展成为“普梅组合”就是一种符合俄罗斯政局发展的必然逻辑和结果。“普梅组合”仍然是以统一俄罗斯党为基础和支撑的“双头政治”,这种“双头政治”的核心是:总统和政府必须执行执政党——“统一俄罗斯党”制订的方针和政策,而“统一俄罗斯党”必须听主席的,即党的方针政策的决定完全取决于党主席的意志、指示和号令。在这种情况下,“统一俄罗斯党”决定政府,而主席普京决定“统一俄罗斯党”,并进而决定俄罗斯的一切。只不过在“梅普组合”时期,作为统一俄罗斯党主席的普京是站在总统的背后,而现今的“普梅组合”普京无论从统一俄罗斯党的主席,还是从总统来说,他都名正言顺地站到了前台,站到了俄罗斯政治舞台的正中央。

因此,较之“梅普组合”,“普梅组合”在执政理念、施政方针、国际舞台上的纵横捭阖方面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首先,在总的建国方略上,俄罗斯将继续保持以石油天然气为基础的资源经济路线,同时将加速高端科技和创新经济的发展方向。在石油天然气方面,竭尽全力保持世界市场的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高价位,以确保俄罗斯国家预算的顺利执行。在高端科技和创新经济方面,俄罗斯将在合作和合资的基础上,扩大西方国家先进技术的进口和利用。

这种由资源经济向创新经济的偏移,在未来的6年中,可能会出现一种新的执政模式。20年来,俄罗斯的施政方式基本上仍然是传统的“以国家力量干预为主”的。在“梅普组合”的后期,普京曾经明确说过:“俄罗斯将沿着‘工业优先’、‘本国公司优先’、‘本国生产优先’,以石油天然气为主的能源发展为主线,辅以调整国家干预力量、有限度地削减军事费用和促使世界贸易在新条件下进行的非传统路线前进。”为此普京曾要求不要将国家干预的力量绝对化。他称这种干预是“对国家无所不能的盲目崇拜”,“由国家来承担一切责任,就可能取得最好的结果,这种想法是没有任何根据的。国家力量也是一种可以耗尽的资源,这是其一,其二是,它也并不总是有效的”。所以,他总结了自己国家的历史经验说:“上个世纪在苏联,国家的作用曾经发挥到极致,结果使经济完全丧失了竞争力。我们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这个教训让我们损失惨重。我想,现在谁也不会要去重蹈覆辙。”普京的重新执政可能将这种“非传统路线”强化。

其次,在几乎近于达到顶峰的中央集权和总统集权的基础上,可能会发生执政的强力手段更多地辅以民主和法律的手段的发展趋势。普京8年的总统执政和“梅普组合”的4年治理,强力手段解决了不少问题,也留下了许多难解的症结,俄罗斯的实践表明,仅靠强力手段解决不了诸如贪污、金融资本对国家权力的渗透、不平等的社会关系、弱视群体的保障等积重难返的问题。可以预期,未来6年的俄罗斯仍将是一个强权国家,但民主和法制将是它日程表上时刻都会出现的问题。

第三,在俄罗斯的国家发展中,一个传统的趋势是:东西方的不平衡,甚至存在巨大的差异。在经济上俄罗斯的西部地区发达,乌拉尔山和西西伯利亚是支撑西部发达地区的基础,而东西伯利亚、远东地区是最不发达的,但是潜藏的资源却是丰富的,是俄罗斯得以有后续发展的力量和保障。而在政治上,俄罗斯的西部地区与发展水很高的欧洲地区紧密相连,因此俄罗斯与欧洲国家的关系就利益与争夺相交织,友好与敌视就相向而立。独联体国家的各自为政和“北约”的东扩和紧逼曾一度使俄罗斯把主要的精力和力量放在西部地区。

到了“梅普组合”的后期,在俄罗斯的强硬外交方针和对策下,“北约”的东扩基本上停止了下来,俄罗斯与欧洲国家在西部地区的关系有了某种程度的缓和,俄罗斯与独联体国家的关系也有了新的调整。而与此同时,俄罗斯国家的改革和现代化进程需要有更多的资源作保证,因此东西部发展不平衡的状况势在必破,俄罗斯向东部地区、向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推进和发展就势在必行。

俄罗斯向东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的开发将会导致这个国家新一轮的人力、物力、科技资源以及政治力量向东部的大规模倾斜。

第四,普京是以他的强国爱国主义重振俄罗斯的国威的。这种强国爱国主义对内而言,是强国先强军,强军先强海军;对外而言,是反对美国的单极世界,主张多极世界。在未来的6年里,这条路线不仅不会削弱,反而会日趋加强。就强海军而言,随着国家向东部地区的发展,依靠太平洋舰队,开拓直通太平洋的通道,将俄罗斯的势力达及东北亚、东南亚、南亚就势在必行。而恢复波罗的海舰队、黑海舰队和太平洋舰队的远航能力,重建海洋基地,乃是普京强国的重大诉求。

就多极世界而言,在与美国继续争锋的条件下,俄罗斯将把外交重点放在与独联体国家关系的调整上。俄罗斯将会更紧密地把与独联体国家的集体安全体系建设成一个阻隔欧盟和“北约”的防线,通过石油天然气等资源的输出、军事基地的保留和使用、集体安全条约下的快速反应部队的军事演习和共同防卫,来加强俄罗斯与独联体国家间的协调与协作。

最后一点是,俄罗斯在世界舞台上将继续以大国和强国的面貌与身份参与国际事务。俄罗斯在保持对中亚、阿拉伯世界、非洲事务的干预和影响外,将扩大对南亚、东南亚和太平洋地区的影响。俄罗斯构建多极世界的图景将出现斑斓杂呈的色彩。

俄中关系是俄罗斯建国方略的重要出发点之一。普京执政的8年和“梅普组合”时期,中俄之间解决了一些历史上悬而未决的问题,使得两国的关系至今处于了历史上最好的时期。在“普梅组合”时期里,这种祈求两国相安无事,都能在和平、稳定、和谐的环境中谋求发展的大格局不会有重大变化。而俄罗斯的向东部地区的发展,为两国间的经济开拓了广阔的空间,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但是,俄罗斯经济、社会和政治资源的东移也必然会为两国在这一地区的战略协作合作伙伴关系带来新的因素和矛盾。在能源贸易、资源的输出和利用、边贸中仍可能出现不利的因素。

在“上合组织”框架内,中亚五国和我国建立了前所未有的战略协作合作关系,并且这种关系正在良好地向前发展。中亚五国也是与俄罗斯有着极为密切关系的国家。俄罗斯和它们仍然有着军事、经济和政治等方面的各种合作和关系的协调。随着俄罗斯国家外交政策的调整、独联体国家集体安全体系的发展,中亚五国与中国的关系也可能会出现在“上合组织”框架内难以解决的问题。

随着俄罗斯对东部地区的推进和发展,东北亚地区也必将受到这种推进和发展的影响,有利的后果和不利的后果都可能出现。因此,在这一地区俄中关系也存在现在无法预测的变数。

在当今世界上,国家间的双边关系或者多边关系,不管以怎样的形式出现,最终总是要以各个国家和各个民族的利益为最终原则的。国家利益、民族利益都是各国、各民族处理国际间关系的最后底线。无论是即将过去的“梅普组合”,还是即将执政的“普梅组合”从来都是高声向世界宣告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和民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普京说过:“俄罗斯利益是俄罗斯国家和政府决定国际事务政策和采取措施的最高原则,在凡涉及俄罗斯利益的地方,都将有俄罗斯的行动。”

总之,新的“普梅组合”是俄罗斯当代发展中可以预测到的一个进程,但这个进程在未来6年中的细节却是无人能预先得知的。但似乎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普梅组合”不会像2004年普京第二次当选总统时那样一帆风顺,那样没有阻力,那样不会遭到这样或那样反对派的反对。

责任编辑:唐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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