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由亚洲协会中美对话项目《选·美》授权观察者网独家发布。亚洲协会为世界顶级的民间文化机构，其出品的中美对话（公众号：Chinausdialogue）新栏目《选·美》，致力于深度观察评析美国大选，作者皆为美国高校社会科学博士生。观察者网携手亚洲协会，为读者奉上来自一线的深度美国大选观察。本期作者为观察者网专栏作者游天龙。

今年4月初，希拉里在网上宣布自己参加总统竞选之后，她就从她纽约的家出发，启程前往艾奥瓦州开始她的“倾听之旅”。这段路不算短，途经七个州，近两千公里，沿80号州际高速一路向西，颇有“西天取经”之感。

希拉里的倾听之旅

为什么要去艾奥瓦州呢？

按理说，艾奥瓦州地处中部偏远地区，人口仅三百万，居民90%以上是白人，经济也以农业为主，社会文化也偏保守，可以说既拿不到多少票，也捞不到多少钱，当地选民成分也非常不具有代表性。可是每一个有志问鼎白宫的政客都对此趋之若鹜，早早的在这里培植草根势力，和民众混个脸熟。连在任的总统也经常搁下国家大事前去拜访，生怕艾奥瓦民众不看电视忘了自己。

说到底，就是因为这里是美国两党初选的第一站，谁也大意不得。

艾奥瓦州：全国第一选

艾奥瓦州能挤到第一纯属意外，可以说完全是因为“技术原因”。上世纪60年代末，艾奥瓦州民主党为了能够更好地组织本州的全州代表大会，于是要求艾奥瓦州的党团会议（Caucus，可以比照为我们的党支部会议）召集时间和全区代表大会召开时间间隔最少30天，而全区代表大会和全州代表大会也要间隔最少30天。这样的安排也符合当时通讯技术不发达，艾奥瓦州地广人稀的现实，给会议安排和材料制作留足了时间。

1972年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定在7月9日，比平常的全国代表大会时间早了一个多月，所以艾奥瓦州的全州代表大会就提到了5月20日，结果为了避免忙中出错之前的每个环节都把间隔期拉长，最后党团会议就定在了1月24日，把经常排第一的新罕布什尔州挤到身后。

但接下来的发展就出人意料了。1972年民主党最后胜出的总统候选人麦克格文一开始并不被人们期待，可是他仅仅在艾奥瓦州进行一天半的选举活动，就抢占了第二名，并由此迈向成功走上人生巅峰。

1972年麦克格文的表现奠定艾奥瓦州今日的地位

第一次挤到前排的艾奥瓦州不仅享受了“立王者”的盛誉，还体验到了实打实的经济效益：大量的竞选活动，大量的临时工作，大量的竞选广告，大量的办公室出租，大量的宾馆餐馆的预约……经济学家年曾预计2008大选对艾奥瓦的直接经济效益就高达一亿美元。

为了巩固艾奥瓦州“全国第一”的特殊地位，该州的共和党在1976年也把他们的党团会议提到最前，艾奥瓦州州议会甚至立法要求该州的选举必须比别的州早8天。但当时艾奥瓦州“立王者”的地位还很存疑，所以并没有广泛的受到大多数候选人的重视。当时名不见经传的卡特却在艾奥瓦苦心经营，结果在该州民主党初选中以黑马姿态杀出重围，接下来更是连战连捷赢得党内提名，最后成功击败共和党的福特总统成为白宫新主人。卡特的励志故事从此奠定了艾奥瓦州在美国大选中的地位，所谓“得艾奥瓦者得天下”的美名不胫而走。

赢下艾奥瓦州的卡特意气风发

从那之后，每次大选两党最后的赢家大多在艾奥瓦州表现不俗。民主党自1976年起的各位候选人仅1988年的杜卡基和1992年的克林顿没有赢下艾奥瓦，其他如卡特，蒙代尔，戈尔，克里，奥巴马都成功拿下本党提名。共和党方面，1976年的福特，1984年的里根，1992年的老布什，1996年的多尔，2000年和2004年的小布什都是从艾奥瓦州迈向成功，而1980年的里根仅落后第一名2%，2012年的罗姆尼更是和第一名仅相差几百票，都名列第二。比较例外的两次分别是1988年的老布什和2008年的麦凯恩，但两人都是靠新罕布什尔州扳回败局。从1972年起两党在艾奥瓦的21次初选，14个第一名，3个第二名，3个第三名，1个第四名最终赢得本党提名，第一名胜率高达三分之二。

正是因为这种独特的筛选效益，选民们开始把候选人在艾奥瓦的表现看做风向标，因此政客更乐意花时间精力在艾奥瓦。一方面因为政客去的又多又勤，结果媒体也闻风而动；因为媒体报道的多，政客为了博版面就去的更多，最后艾奥瓦州成了最大的赢家。这些候选人还会给艾奥瓦州选民许下各种承诺，而一旦胜出后为了日后能连任，这些人也更乐意兑现这些承诺，因此艾奥瓦州凭借“全国第一选”的地位在华盛顿左右逢源。

最明显的就是酒精补贴，因为艾奥瓦州盛产玉米，大量的玉米酿成酒精，用来替代汽油等化石燃料，美其名曰发展可再生能源。但实际上酿制过程造成的环境破坏并不亚于化石燃料，而经济上更是非常不合算，可华盛顿两党都不敢动这块补贴，为了博得艾奥瓦选民的支持，麦凯恩等候选人不仅经常在选民面前吹嘘自己每天都要喝一杯酒精，今年一群共和党候选人甚至齐聚艾奥瓦的农业峰会以表忠心，以至于媒体戏称为给“大玉米州”磕头。

参加农业峰会的代表宣传道具

艾奥瓦州的“宠儿”地位引来其他州的嫉妒，谁都希望候选人能更多“倾听”自己的声音，和自己面对面，给自己州更多政策倾斜，或者借助频繁的选举活动赚点钱或者积累点政治经验。佛罗里达曾经策划在选举年前一年的12月进行非正式的民意测验来抢走艾奥瓦的关注度，华盛顿特区则有打算把自己的初选提到艾奥瓦州之前，甚至2011年还出现几十个州齐聚华盛顿要求修改初选的规则给自己州更多曝光度，针对的也是艾奥瓦州。

这些州的顾虑也很有道理。随着初选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候选人会选择退出，这意味着后面举行初选的州可能还没有机会看到某个候选人，这个人就已经退出了，这对于后面的州的选民来说无疑有一种被剥夺的感觉。而且艾奥瓦州人口比例、人口构成、经济结构等各方面都不能代表美国，让一批有潜力的候选人因为艾奥瓦选民的独特口味而被淘汰自然是不怎么合理的。很多人就指出，艾奥瓦州白人的高比例无形中加强了白人在大选中的话语权，是一种对少数族裔无形的歧视。

而艾奥瓦州的选举规则也让人质疑他们选出的候选人的成色。艾奥瓦州采用的是党团会议的形式，对选民的要求不仅仅是投个票走人这么简单，而要求选民亲自参加，还要和别的选民辩论互相为自己支持的候选人拉票，经常一折腾就是一晚上，这无形中打击了很多不那么积极的选民参与的兴趣，结果真正去参与党团会议的都是本地的积极分子，通常是党内的极端派。每次艾奥瓦州初选，当地居民仅有不到4%的人会去投票，而这十几万人往往却能决定最后总统的归属，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讽刺的现象。

党团会议盛况，但这不过是全州选民的“一小撮知道真相的群众”

不过情况正在发生变化。连续两届大选年的艾奥瓦共和党民意测试无人问津，重量级的候选人根本不参加，选出来的角色后来基本都是见光死，而最近两次大选共和党总统候选人麦凯恩和罗姆尼当初都没有赢下艾奥瓦。这次选举中艾奥瓦州的“受欢迎程度”也不如过去，共和党几个有潜力的候选人如布什至今没有踏上艾奥瓦的地盘，甚至传出他满足于前三的消息。而过去受追捧的玉米酒精在共和党内面临“滞销”，布什、佩里、沃克、克鲁兹和帕塔基等候选人都表示要取消对其继续下拨联邦补助。民主党方面也不乐观，希拉里虽然开始倾听，但因为党内无人竞争导致她在艾奥瓦州也不过虚应故事。而这次艾奥瓦初选安排2月1日，虽然还是全国第一，但和其他大州的时间差已经相差无几，这意味着候选人不可能像过去那样在艾奥瓦全力以赴。

或许艾奥瓦州到了让出“立王者”位置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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