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渝川:巴尔干问题的实质,就是帝国主义烂尾楼

来源:观察者网

2018-11-09 08:17

郑渝川

郑渝川作者

时事评论员,书评人

罗伯特·D.卡普兰是美国著名的地缘政治学家,担任智库Stratfor公司的首席地缘政治分析家,长期为《大西洋月刊》、《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新共和》等美国顶尖媒体撰写国际政治问题的评论。《巴尔干两千年》最早出版于20世纪90年代,书中内容源自书作者20世纪80年代走访巴尔干各国的现实观察与历史文化思考。

今天的读者不会对巴尔干问题感到陌生。熟悉历史的朋友显然清楚19世纪后期和20世纪初期的巴尔干,不仅成为了奥斯曼帝国与奥匈帝国、沙皇俄国角力的主战场,而且当地各国的民族主义浪潮更是汹涌泛滥。这片大地上上演的萨拉热窝刺杀,成为诱发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关键事件。而在巴尔干问题上长期“失血”,也成为奥斯曼帝国衰亡的主要因素。冷战结束后,不仅原先的整个华沙条约阵营分崩离析,南斯拉夫解体为多个民族国家,而且巴尔干上的战火重新点燃,在世人惊骇的目光中上演了残酷杀戮。

《巴尔干两千年》这本书刚出版时,乏人问津,被认为是在“烧冷灶”。这某种意义上表现出了当时的美国、欧洲的政坛、公众,对于世界秩序和全球安全、发展问题的多元性和复杂性缺乏基本的了解,缺乏基本的历史概念。而在前南斯拉夫成为历史名词,各个新独立国家爆发激烈内战,波斯尼亚危机引发世界关注之后,《巴尔干两千年》马上成为热销读本,据书作者自己介绍,当时的美国总统克林顿及其夫人希拉里,都通过这本书来了解巴尔干——在提到这一点时,书作者不是对克林顿和希拉里表达赞赏。因为这不是一本全面的巴尔干历史读本,也没有提供系统的巴尔干地缘政治问题分析,通过这样一本个人色彩极浓的作品来制定美国在巴尔干问题上的政策,可以认为是相当悲哀的。

巴尔干,在土耳其语中的意思是“山岭”,特制达达尼尔海峡以北至多瑙河以南的区域,包括匈牙利、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希腊,以及塞尔维亚等从前南斯拉夫独立而来的国家,还有土耳其的一部分。《巴尔干两千年》这本书通过书作者的实地走访清楚的揭示指出,当地各个国家和民族之间积累的历史矛盾、利益冲突相当突出,尽管这些矛盾和冲突在二战后,随着该地区多数区域被划入苏联控制的华沙条约体系,相关各国纷纷采取强力措施来遏制民族矛盾,却没有真正意义上实现和解。

恰恰相反,因为奥斯曼帝国曾长时期统治过巴尔干地区,地区各国在争取民族独立过程中又因卷入不同阵营而积蓄矛盾;更早独立的国家为了强调主体民族的优势地位,往往会竭力压制人口更少的民族,而后者所对应的民族国家在走向独立后必然会因此与前者争论这笔历史血债;一战后,英国、法国等协约国大国根据巴尔干各国战时站队情况,以及强化地缘控制等方面的考虑,分别采取了拉拢或打压的政策,有意识的进一步挑起了这些国家的矛盾。

二战爆发后,由于巴尔干不同国家“响应”纳粹德国的进度和时间表不一,所以获得的自治权也大相径庭。在纳粹清算犹太人的政策鼓励下,巴尔干国家借机对周边国家及国内人口较少的民族清算旧账,处置方式包括但不仅限于杀戮、关押进集中营、剥夺财产。二战后,冷战拉开帷幕,巴尔干国家虽然名义上成为同盟,但彼此之间的矛盾依旧显著。况且,二战期间有着仇恨记忆的许多人,在20世纪50-90年代还活着,将这些仇恨记忆传递给了下一代、下几代人。

所以说,20世纪90年代发生在巴尔干半岛的剧烈危机,并不是突然事件。当苏联的权力、权威和控制从巴尔干抽离,美国和欧洲大国的影响力进入但尚不足以达到杜绝暴力危机的情况下,当地的人们就有理由效仿20世纪40年代的做法那样,用暴力来最简单粗暴的解决仇恨,当然,这注定只能激发出更多而更为持续的仇恨。

总结起来,巴尔干问题在多个世纪被铸就,被不断强化,任由不同时期的帝国霸主书写,旧霸主的霸权坍塌后,新霸主迫不及待按照自己的意愿重新书写,所以留下了斑斓无序,越来越难以弥合的区域复杂矛盾乱局。我们可以将之称为“帝国主义烂尾楼”。

书作者在巴尔干地区走访考察时,这一地区不同国家的民族矛盾和社会矛盾已经相当突出。正如《巴尔干两千年》书中所提到的那样,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在民族上几乎完全一致,同样的语言、民族来源、取名方式,但历史积怨使得两个群体始终没有在南斯拉夫一国框架内得到和解。

南斯拉夫经济发展困难之后带来的贫困,更是让双方都将对方认为是罪魁祸首两个民族(后来的两个国家)在20世纪80年代都涌现出了强硬的民族主义政客,并将过去在造成两个民族历史积怨时的政治人物奉为民族英雄,这种情况下,明眼人当然已经非常清楚彼此冲突的再度爆发难以避免。

巴尔干地区

塞尔维亚的科索沃问题,最终造成美国为首的北约介入巴尔干问题。科索沃的阿族人认为,自己的先祖在2000多年前就居住在科索沃,而科索沃省是在1913年经大国会议决议,由塞尔维亚从阿尔巴尼亚抢走;但塞尔维亚人不这么看,他们强调自己的祖先在1000年来就占据了科索沃,今天的阿族人迁徙到科索沃只有300年历史。双方都对有利于对方的历史依据视而不见,并根据对自己有利的历史依据,从道德和政治上发出谴责。

罗马尼亚是巴尔干地区最有激情的国家,也是英国、法国、美国等西方大国最愿意接纳的巴尔干国家,虽然华约时期该国跟苏联的关系相当紧密。在同时获得美苏两强的资源支持的情况下,罗马尼亚至20世纪80年代却依然相当贫穷,齐奥塞斯库的多年统治造成了国家工农阶层被狠狠的撕裂。在罗马尼亚,社会矛盾、阶级矛盾的剧烈程度要远远超过民族矛盾。

《巴尔干两千年》书中注意到了保加利亚是巴尔干各国中,对于苏联、俄罗斯最有好感的一个。当然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保加利亚不与苏(俄)接壤,且历史上多次被俄国扶植为区域霸权的代理人。另外,保加利亚还是斯拉夫语言和文化的诞生地。尽管如此,发展迟缓仍然造成这个国家的社会矛盾变得激化,虽然没有如罗马尼亚那样激烈。

《巴尔干两千年》这本书最有意思的部分,就是用了相当篇幅解读了二战后,被划入西方阵营、按照西方民主发展起来的希腊,是如何诞生出强人独裁政权,然后葬送了工业发展机遇,甚至浪费了旅游业资源的发展潜力。20世纪80年代,美国斥巨资资助希腊,本世纪的第二个10年,援助的主角变成了德国,希腊还是受援国,但这个国家的政界对于美国和德国都并无半点的认同,疑虑对方实施援助旨在控制本国。

责任编辑:武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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