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吕栋 编辑/周远方】

一起韩国人管理的对冲基金Archegos爆仓案，掀起了华尔街投行的“末日大逃亡”。而在“逃亡”开始前夕，金融大鳄们曾试图在20天时间内有序“撤退”，但眼看山雨欲来，总有人忍不住抢跑。

4月6日，有知情人士向美媒CNBC透露，在这场世纪大抛售前一晚，全球最大的股票交易机构——摩根士丹利（下称：大摩）曾悄悄向对冲基金出售5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27亿元）的高风险头寸，其中包括百度和腾讯音乐等中概股。

尽管大家都知道无序平仓的结果就是“互相伤害”，但消息泄露的风险让携手止损很难实现。大摩抢跑后，高盛次日也迅速抛出近百亿美元的大宗交易订单，当天平掉约105亿美元的相关仓位。

而野村、瑞信由于“手速”太慢，无奈成为“冤大头”。瑞信周二透露，Archegos爆仓将导致该行损失约47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07亿元），而野村也可能因此损失20亿美元（约合人民币131亿元）。

复盘Archegos爆仓事件，另一个值得关注的焦点就是，当华尔街各大投行面对巨额佣金的诱惑，不再让有“内幕交易”前科的比尔·黄进行标准的监管披露，进而积累高达数十亿美元的杠杆时，出现巨额亏损也只是“自食恶果”。

CNBC报道截图

高盛、大摩“背信弃义”，瑞信、野村成“难兄难弟”

当地时间4月6日，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援引匿名知情人士报道称，在上月底韩国人比尔·黄（Bill Hwang ）管理的对冲基金Archegos爆仓大抛售前一晚（3月25日），这家基金最大的大宗经纪商——大摩曾悄悄向部分对冲基金出售价值50亿美元的高风险头寸，其中包括部分美国媒体股和中概股。

报道指出，这显示出一些投行为保护自己免受客户爆仓带来的损失而采取的“非同寻常”的举措，而此举也让身为全球最大的股票交易机构的大摩及其股东，免于在后续数日的抛售潮中遭受巨额损失。

不过，大摩的抢跑虽然让自己躲过一劫，却让其他公司“坠入深渊”。

瑞信（Credit Suisse）周二表示，Archegos爆仓将导致该行损失约47亿美元（约合人民币307亿元），并将使该行第一季度亏损约9亿瑞士法郎（约合人民币62.8亿元）。不仅如此，包括该公司首席风险与合规官、投资银行业务主管等7人先后引咎辞职，该公司还将削减股息，并停止股票回购。

而日本的野村控股3月29日曾透露，其美国业务部门可能因与一家美国客户的交易而损失20亿美元，并将因这一可能出现的损失取消一项巨额债券发行计划，最近半个月野村控股股价回撤近20%。

野村控股最近一个月股价走势

知情人士向CNBC透露，大抛售前一晚，大摩在取得Archegos管理人比尔·黄的同意后，以折扣价卖出了股票，并告诉那些对冲基金，这是追加保证金要求的一部分，可以防止未透露姓名的客户倒闭。

当时，大摩抛售了大约八家公司的股票，包括百度和腾讯音乐等中概股。

但这仅仅是数百亿美元空前抛售浪潮的序幕。在大摩抢跑后，接下来高盛和其他投行相继抛售了数百亿美元股票，而大摩3月26日（周五）当天已经基本卖完相关股票。

由于大摩3月25日出售股票时并未向其客户告知具体情况，一位熟悉交易的人士表示，一些客户感到被大摩背叛了，因为他们没有得到关键的背景信息。

这些对冲基金后来从媒体报道中得知，比尔·黄和他的主要经纪商在大抛售前一晚曾召开会议，试图在20天范围内解除掉与Archegos相关的仓位。虽然这些投行最终没有达成正式的协议，但是知情人士称，其中四家投行在周五开盘前“似乎”一致认为，如果无序平仓，那么最终结果就是“相互伤害”。

Bill Hwang 图片来源：华尔街日报

但考虑到消息泄露的风险，联手避免损失成为一项艰巨的任务。到了周五上午，大家都开始各自为战。

前述知情人士认为，这至少意味着大摩提前知道可能出现的抛售规模，也知道比尔·黄的基金不太可能得救。而这一认知帮助大摩和高盛避免了损失，因为这两家公司迅速抛售与Archegos相关的股票。

市场参与者提交的文件分析显示，大摩在此次事件中的风险敞口最大，如果不是提前抛售，可能会损失上百亿美元。截至2020年底，摩根士丹利是Archegos交易的十大股票最大持有人，总持仓量约为180亿美元；瑞信紧随其后，风险敞口规模约为100亿美元。

“我认为那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时刻，大摩预计单是帐面上就可能出现100亿美元的亏损，他们必须迅速应对风险，”知情人士称。

尽管高盛3月26日抛售105亿美元与Archegos相关的股票，但根据报道，高盛是在向广大客户发送电子邮件后才出售该股票，而大摩更早一天的交易仅涉及不到六个对冲基金，使得交易变得十分隐蔽。

报道指出，虽然大摩抢跑的行为让一些对冲基金客户颇有怨言，但知情人士透露，大摩不太可能因为Archegos事件中失去这些客户，这些对冲基金仍希望从大摩手中获得热门的IPO股票。

巨额佣金的诱惑

现在来复盘Archegos爆仓事件，另外一个值得关注的焦点就是，当华尔街各大投行让Archegos不需要像对冲基金那样进行标准的监管披露，进而积累高达数十亿美元的杠杆时，他们主要目的是什么？

特别是作为大名鼎鼎的老虎基金（Tiger Management）的前经理，比尔·黄还一度因内幕交易被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勒令支付了4400万美元罚款。2014年，比尔·黄被禁止在香港交易。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巨额交易佣金的诱惑。

受内幕交易事件影响，比尔·黄在2012年宣布，归还所有外部资金，将战绩辉煌的老虎基金转型为家族投资基金Archegos，采用高杠杆的多空策略继续在美股市场上厮杀。

没过多久，Archegos基金成为又一只“巨鲸”，每年都要向交易商支付数千万美元的佣金，这让它成为知名投行争相招徕的对象，杠杆提供者包括摩根士丹利、瑞信等。

图片来源：CNBC

值得一提的是，起初由于比尔·黄有过内幕交易的黑历史，高盛合规部门一度拒绝向其提供贷款。当时正值2018年，高盛自己也饱受马来西亚1MDB丑闻困扰，正在努力挽回名誉。

不过在每年高达数千万美元的佣金面前，高盛的坚持并没持续很久，不仅将其从黑名单上删除，还成为了他最大的贷款方之一，为其提供了一条数十亿美元的信贷渠道。

而野村对比尔·黄的态度与高盛大同小异。路透社曾援引知情人士报道称，在比尔·黄启动自己的家族基金Archegos Capital后，野村和其他投行一样，一开始并未恢复与比尔·黄的往来。

但是，后来野村发现比尔·黄在美国以及亚洲科技股、媒体股票上的胃口不小，可能带来很大的机会。

路透社援引一名前野村雇员称，当时情况是，野村认为比尔·黄为此前的过错支付过罚金，法律纠纷也得以解决，家族办公室是他的全新生意，于是就改变了态度。

该人士透露，野村在东京的高管花了很长时间，直到2016年才批准恢复与比尔·黄的往来。而在那之后，Archegos很快就成为野村美国业务前10大客户之一。

CNBC报道截图

遗憾的是，《华尔街日报》报道称，比尔·黄再次利用SEC的监管漏洞，使用衍生品绕过了5%必须申报的规定，控制多家公司实际股权都达到10%以上，包括德意志银行在内的全球多家券商都有融资。

英国《金融时报》3月30日报道称，欧美监管机构已经开始着手调查这些投行在处理此事时是否有不当行为，其中SEC以及英国金融行为监管局（FCA）均已要求此事涉及的银行提供相关信息，华尔街自律组织Finra也已经与这些银行进行联系。

CNBC在报道中援引SEC前律师Mark Berman称，监管机构将不仅会调查投行为何会让Archegos获得这么高的杠杆，也会调查他们在平仓讨论和风险管理上的集体行动。

他直言：如果的确有四家主经纪商、商业银行一起讨论商讨解决办法，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其中一些机构离开谈判并提前减仓，而让其他人沉下水去（s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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