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梅欣 编辑/张广凯）

可能从明年开始，不论从上海浦东机场还是从虹桥机场出境的旅客，就再也看不到熟悉的“日上免税行”了。

由于大股东派驻的董事明确反对日上免税行（上海）（下文称“日上上海”）参与上海机场集团的出境免税店招标， 经营26年之久的日上上海可能将在今年底之后告别上海机场。

这一消息引发了行业内和消费者的强烈关注。根据早前公布的招标信息，递交纸质版投标文件的最终截止时间为2025年12月9日9:30，观察者网就公司最终是否参与投标问题联系日上上海，截至发稿尚未得到回复。

据市场消息称，此次参与竞标的企业或包括中国中免、王府井，以及Avolta集团旗下合作公司。其中，Avolta的前身是知名瑞士跨国免税零售品牌Dufry，Avolta集团今年6月也曾与珠免集团达成三亚项目初步合作意向。

上海机场在今年11月17日发布了《上海机场集团浦东、虹桥国际机场进出境免税店项目招标公告》，对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1航站楼及S1卫星厅、T2航站楼及S2卫星厅、上海虹桥国际机场这三个标段的出境免税店项目进行公开招标。

据《国际金融报》的报道，日上免税行（上海）有限公司董事长在12月6日下午突然召开董事会，围绕日上上海是否参加上述标的招投标进行公开表决。

董事会上，由于大股东中免集团（海南）运营总公司委派的包括董事长在内的4名董事，明确表示不同意日上上海投标，占董事会中半数席位以上。同时如果中免派出的董事长拒绝在投标文件上签字，将导致日上上海事实上不能参与本次上海机场投标。

上述报道中称，日上上海非中免方人士认为，该举动违反了2018年中免入主日上上海时的双方协议，对此表示反对，并认为不可接受，由此将日上上海各股东方的矛盾摆到了台前。

事实上，日上上海和中免集团的争议，是国内免税店行业发展的一个缩影。随着免税店政策的调整和海南封关即将实行，国内免税店行业格局正在发生变化。

同体系公司成竞标对手

日上免税行（上海）成立于1999年，根据公司官网，公司的主要事业集中在国内两大门户机场，即北京首都国际机场（T2和T3航站楼）、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1、T2）和上海虹桥国际机场（T1航站楼）。

从业务分布来看，如果日上上海未能中标，那么将失去公司目前经营范围的半壁江山，对这家老牌免税企业的经营影响不言而喻。而根据《财新》的报道，双方矛盾也早已有之。

企查查显示，日上上海主要有三位股东，包括持股接近51%对中免集团（海南）运营总部有限公司、持股33.32%的第二大股东佰瑞投资有限公司、以及持股15.68%上海机场尚冕商业发展有限公司。

其中，大股东中免集团（海南）是中免集团全资子公司；上海机场尚冕商业是上海集团旗下子公司；佰瑞投资是注册在英属维尔京群岛的外资公司。

上述报道称，佰瑞投资背后是外资公司Uni-Champion，该公司股东是日上上海的创始外商股东和中信集团。

1999年日上上海成立之初，公司是佰瑞投资持股的外资独资企业。经过多年发展，日上上海成为华东地区最知名的免税行，在亚洲地区也以部分进口香化品牌的高性价而知名。

2017年3月，通过引入上海文语斋图书有限公司约1%的股比，日上上海成为中外合资公司，2018年2月，中免以15亿元对价，收购了日上上海51%的股份，成为日上上海的大股东，公司法人也变更为中免集团方面的人员。公司目前的董事长王延光，是中免股份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到了2024年9月，日上上海再度引入新股东，将出15.68%的股份让渡给了上海机场方面股东。

《财新》报道称，中免方面与日上上海的矛盾从2024年就已经出现，中国中免曾口头告知日上创始股东方，希望创始股东退出免税业务。对此创始股东方认为会对经营和财务投资人造成不利。

之所以中免方面会和日上上海在竞标上形成竞争，和此次招标的条款设置有一定关系。

根据招标公告，三个标段分为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1航站楼、上海浦东国际机场T2航站楼、上海虹桥国际机场T1航站楼。其中，浦东机场T1和T2航站楼不可兼中兼得，虹桥机场T1航站楼可以和浦东机场其中一个航站楼兼中兼得。

也就是说，参加投标企业最好的局面也是三个标段中两个，不再能出现如今日上上海三个标段全部有店的情况。

另外在投标人资格要求中提到，“单位负责人为同一人或者存在控股、管理关系的不同单位，不得同时参加同一标段投标”。

由于中国中免是日上上海的大股东，这就出现中免和日上上海不能同时竞标同一标段的情况，关联公司成为竞争对手，也就不难理解为何中免方面反对日上上海参与竞标的情况。据上述报道称，到今年12月6日，中国中免方面没向日上上海明确，是否会参与上海机场的竞标，随后传出双方矛盾公开的消息。

免税消费还没恢复史上高点

从只有少数企业拿牌试水，到如今更多企业深度入局，免税店行业在过去20多年间经历快速发展。尤其随着出入境人次的增多，免税店行业骤然膨胀，也让更多企业加入分食这个市场蛋糕。

从世界范围来看，免税行业仍在稳定快速发展。国际免税协会（TFWA）数据显示，2024年全球免税市场规模约5800亿元，预计2025-2027年复合增长率（CAGR）为5%-7%，预计到2027年规模达6800-7000亿元。

而中国的免税行业，更是在过去10年间经历了迅猛发展。

商务部公布的海南离岛免税商品额数据显示，截止2025年10月末，今年免税销售额累计达到245.9亿元，较去年同期增长10.94%。

而在2015年，当年全年的免税商品数额还只有53.57亿元，到2018年才首次破百亿。可以说，过去10年时间里，国内免税消费额呈现爆发式增长。

因此，不论从全球范围还是从国内市场份额来看，免税行业仍有巨大的市场规模和增长空间，因此国内持有免税牌照的企业也迫切希望从中切得蛋糕。

目前国内拥有免税牌照的企业包括中国中免、日上免税行，海南免税、珠免集团、深免集团、中国出口人员服务总公司（中出服）、中侨免税、王府井、海南旅控、海发控等约10多家企业。

这其中，中国中免占据行业龙头地位，并且通过收购日上、海免等企业，成为唯一拥有全牌照的免税运营商，今年10月份发布的《2024—2025中免消费白皮书》显示，中免集团市场份额位达到78.7%，居于行业首位。

虽然未来市场预期仍然乐观，但眼下的困难也难以忽视。

事实上，商务部公布的海南离岛免税商品销售额累计额高点出现在2021年，当年全年达到494.69亿元，成为历史高点。此后数年，这一数据的走势呈现波动。但直到今年，也仍未恢复到历史高点。

从出入境人数中，这一数据也得到印证。根据国家移民管理局的统计，2025 年上半年，全国移民管理机构累计查验出入境人员3.33亿人次，同比上升15.8%，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97%，其中内地居民1.59亿人次，同比分别上升15.9%，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86%；外国人3805.3万人次，同比上升30.2%，恢复至2019年同期的80%。

也就是说，虽然出入境人数和免税购买力在恢复，但至今仍未达到2019年的人次规模，购买力也未能恢复到市场高点。

在这样的背景下，即便是作为行业龙头的中国中免，近年来的业绩也在持续下滑。今年公布的中报显示，公司营收281.5亿元，同比下滑9.96%；净利润29.06亿元，同比下滑20.31%。

中报中公布的对中国中免净利润影响超过10%的六家公司中，日上上海是注册资本最小、总资产规模第五小的子公司，然而其营收额和净利润额可以排到第三位，对上市公司的净利润贡献率接近12.6%。

可见虽然日上上海只占据北京、上海3个国际机场，但已经是行业内流量最高的“档口”之一，也是同行业竞争最激烈的“香饽饽”。

政策调整格局生变

值得注意的是，近年来相关部门在免税方面也给出诸多政策调整和宽松政策。就在今年10月末，财政部、商务部、文化和旅游部、海关总署、税务总局印发《关于完善免税店政策支持提振消费的通知》，明确自2025年11月1日起完善免税店政策，从四个方面完善了免税店政策。

其中包括，一是优化国内商品退（免）税政策管理，积极支持口岸出境免税店和市内免税店销售国产品，鼓励免税店引入更多能够体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特色优质产品，增加国产品在免税店的销售；
二是进一步扩大免税店经营品类，将更多便于携带的消费品纳入经营范围；

三是放宽免税店审批权限，下放口岸出境免税店设立、口岸出境免税店及口岸进境免税店经营主体确定方式变更等审批权限，优化口岸出境免税店、口岸进境免税店经营面积确定方式，支持地方因地制宜整合优化免税店布局；

四是完善免税店便利化和监管措施，支持口岸出境免税店、口岸进境免税店和市内免税店提供网上预订服务，允许旅客在市内免税店预订后在口岸进境免税店提货。

与此同时，行业内普遍将今年12月18日正式实施的海南封关，视为一个标志性事件。

海南封关后实施更加优惠的货物“零关税”政策、更加宽松的贸易管理措施、更加便利的通行措施、更加高效精准的监管模式等，视为会给免税店行业带来发展契机。

有市场人士认为，随着新的免税店政策的实施，未来国际竞争将会加剧。同时“零关税”政策的实施，市内免税牌照有可能进一步放开。因此，机场免税比例将会下降，市内免税店、电商等渠道的占比会提升。

就在今年9月，泰国跨国免税零售商泰国王权集团在上海设立了子公司，并在浦东机场开出了餐饮和零食店铺，作为正式进军中国市场的试水。同时有消息称，王权集团正在考虑竞标浦东机场T3航站楼的免税空间。

同时，Avolta和珠免集团的合作，也被视为外资免税企业寻求进入中国免税市场的一个信号。

晶捷品牌咨询创始人陈晶晶认为，在中国经济“内循环”重构背景下，免税行业已由传统零售业态，升级为拉动消费回流的国家级政策工具：“随着海南自贸港上升为国家战略、中免确立为国家免税平台、地方国资体系加速入局，免税的功能正由‘出境便利’转向‘内需工具’”。

她认为，过往民营免税企业以渠道型、关系型经营为主，只要掌握核心经营权，便具备稳定盈利基础。随着汇率因素弱化、内外价差收敛、电商与品牌直营体系成熟，免税行业的竞争重心已从价格优势转向体系能力：“同时，免税企业还被赋予带动消费、就业与产业协同的区域发展职能，因此行业整体由’民营主导‘切换为’央国企平台化运营’”。

她分析，随着海南封关临近，免税行业进一步扩容，消费人群由游客向高频客群延展，场景由机场、口岸延伸至城市商业与文旅综合体，业态由“旅游依赖”转向“日常消费”：“以中免为代表的国家级平台，凭借全国化采购、系统级库存调度与政策协同能力持续放大优势，行业整合加速、经营权集中趋势明确，民营免税的市场化竞争空间则进一步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