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二师兄】

近日来，一系列以“佛系”为关键词的爆款网文，令90后再一次湮没于各路大神的唾沫星子里。而更多来不及发言的90后内心戏复杂到炸裂，他们表示严重不服。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爆款文章固然容易抓人眼球，但更多的时候，这可能会导致某些只来得及勿勿扫一眼标题即下判断的读者偏听、偏见。

在人手一台自媒体、众声喧哗的时代里，我们记录了三位90后的声音，他们的际遇既有特殊性，同时在某种意义上，也具备普遍性。他们所面对所经历的那些诱惑与困惑，可能也是他们的同龄人同样要应对的。人生不易，大家都逃不掉在悲剧或喜剧模式中来回切换的频率。

需要备注的是，三位90后都不是世俗意义上的佛教徒，但是，他们都认可一点：人生就是修行，无论“在家”还是“出家”，可能区别并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那样大，只是形式上有所差别，但是，众生要经历的各种历练、磨难、考验，其实都是相似的。人生一世，最初拼的是智力、体力、运气，但是到后来，可能拼的却是定力——尤其是面对错综复杂让人眼花缭乱的现实时内心所具备的强大能力。

一、考研君

保研的像猪，求职的像狗，考研的猪狗不如。我表示不能更严重地同意这句话了。

非985，非211，当然，现在要改一下口径，再加上一个条件：非“双一流”——出身不够好，这是我内心不可言说之痛。据说，像我这样的简历，在投递电子版阶段，邮件刚刚到达指定地点，大概直接就会被某些单位人事部门的筛选软件过滤掉——经过软件辨识、分析关键词，然后，直接踢出去。

我不服。

再怎么说，我也算是家教良好、身世清白、勤奋上进的好姑娘一枚，为啥要被人当成菜场上的菜品按斤论价？何况，售价不高的原因，还不是由于卖相不好，只是产地不符合某些买主的要求。

算了算了。宝宝别生气，宝宝要逆袭，宝宝考研去，考个985的硕士再拿学历砸死你。

如果说，我们班上的学渣此前放话出去说要跨专业考研，被大家当成笑话听听且罢，宝宝我呢好歹每年也是拿奖学金的小主，舍我其谁？

就这样决定了。我正式着手备考的时间，距离考研日期还有199天，为纪念那个伟大日子，我在某衣库买了一件199元的摇粒绒外套，红色。感觉有了战袍。

我妈苦口婆心跟我说，考研就像改嫁，要记得看教育部的数据。说得这样高大上，我妈其实就是想让我换个专业考。

我不听。我就是不听。我就喜欢文学。我就是无可救药的中二病重症患者。本科读文学专业，硕士还是要考文学专业，哪怕每年这个专业有9万人毕业。

2016年10个毕业生规模最大的普通高校本科专业（见上图）

猪狗不如的考研生涯就此开始。早六晚十，没有午休，双休只休一日，哪怕休息日，也还不时跑去上海图书馆或者别的人文气息相仿的场所听各种讲座。

哪怕是这样，我还是没办法瘦下来。想想我这个年龄的女性，在地铁上被人让座是什么体验？又不好意思跟人说，本宫没怀孕！没怀孕！没怀孕！

笔试成绩出来，我排名第四。悬了。招生计划写只要三名。

面试前一周，几年来一向善待我的美丽女老师很专业地帮我做了沙盘推演，包括可能会被问到的专业问题或非专业问题，及其应对策略。她甚至还建议我，为保证最好的面试状态，应该吃素一个礼拜，肠胃清净有助于头脑灵光，这是她当年应考无数读完博士的经验，不收我一分钱。呵呵。老师真可爱。

面试问到的问题，没有逃出老师给我准备的范围。同济的教授皆和蔼可亲，与我相谈甚欢，对我的作答看似颇为满意。当时真想回母校亲亲我的女老师。

然而，最终名单出来，没有我——同济到底还是录取了笔试排名前三的学生。

噩耗还没完：当初宣称也要考研的那个男生，还真的跨专业去考了法学、并且考上了。见鬼，他英语、政治竟然比我考得还高。

这家伙真是戏精，整天装出闲云野鹤无欲则刚的样子麻痹我们。当然，也不排除我自己境界不够，没有达到人家那种宠辱不惊的修为。

如果当初政治能多考5分，笔试总分第三名的就是我。明明我专业课成绩甩了第三名几条街，她不就是靠政治和英语考分比我多才拉高总分，哼，我不服！

我要再考。7月份拿到本科毕业证，卷铺盖回家复习半年——这个时间成本，我能接受。哪怕顶着我妈的白眼。

眼下，还有两周就要开考。

同济，等着我。

二、求职君

保研的像猪，考研的像狗，求职的猪狗不如——看这张图就知道了。没错，我本科读的就是这样一个男女比例17：83的专业，俗称中文系，又称美女系。

那些读工科的男生都羡慕我，每天可在衣香鬓影、莺莺燕燕中横行无忌。然而我并不值得他们羡慕。跟理工科男生相比，在求职时，我并不容易卖出好价钱。我在某著名求职/招聘网站上常看到的一个数字是：根据后台大数据，一个求职者平均每投出100份电子简历，可能收获6-7个面试机会，但最终敲订“卖身契”的几率仍然可能为0。

早在高考填志愿时，我就深刻地明白这点，但我仍然义无反顾选择了文学。我想，不管就业形势再怎么差，我找个小学当语文老师这样的小目标总还是有望实现的吧！同时还可以坚持我的写作爱好——只要有网络的地方，我的文字就有机会被有缘众生看见。

大三暑假前夕，当我的同学还在忙着用各自的网易邮箱发送简历的时候，我已经在网易上班了，当然要加上括号，实习。

获得这个实习机会纯属偶然，带我专业课的老师（女）在地铁上邂逅过一个颇有眼缘的女性，随即搭讪（貌似是问她手串到底从哪儿请来的）再互加微信，然后，刚好人家有招聘需求，老师刚好想起了当班长的我。

我承认，得到这个岗位，确实有偶然成分。

我来自小城。没上班以前，我就听说过，上海的任何一幢写字楼都是卧虎藏龙之地，收集了全国各地市的知性美女，随便在茶水间里碰到的某一个姑娘，管她英文名是叫黛茜、露茜还是米奇，可能人家在老家可都是当地校花、系花级别的。

此话不假。我工作努力也不假。

从松江到市区，数次换乘，包括体验挤成沙丁鱼罐头状的地铁，是常态。

实习了大半年，挨了多次骂，终于可以留在网易。

但是，我决定回老家。“北上广容不下肉身”这话我真的懂了。哪怕我每个月的工资不吃不喝全攒下来，距离拿出房款首付所需要的数字，依然遥遥无期。

最后，还是听妈妈的话，我老老实实回到小城当了公务员——至少，那里容得下我的肉身。且待几年，等条件具足，我再考研，争取再回上海呆几年——也许，我还能重新找回那种每天都必须充满斗志、披荆斩棘的感觉。

上海，等着我。

三、出国君

保研的像猪，求职的像狗，出国的猪狗不如。

作为独生女，家里在上海中环有两套房子——跟我的很多大学同学相比，其实，我的父母可能给我准备得太多了。很长时间以来，对我来说，上大学只意味着不要挂科就好，能够顺利毕业就好，能够找个离家近的工作最好。这种心态，有人认为就是传说中的“佛系”。

我不同意。大二的时候，我终于很认真地开始思考人生。偶然地，我在豆瓣上认识一个女生，然后我们决定一起去思考人生。具体操作方式是：我们相约从上海先飞到成都，再拼团包车乘车到色达，去探访某著名的佛学院，体验一下学僧的人生。

我们出发的时候，家人对此一无所知。妈妈对不起。妈妈我爱你。

在佛学院围观三天，我们初步得出结论：看来出家也并不比在家舒服。我们见过凌晨三四点起床的僧人，他们有早晚功课要做。我们见过用斋近乎神速的僧人，他们的戒律要求必须不生分别心、不可贪着食物美味。我们见过被诵读经典、研习佛经填满生活的学僧，他们比我见过的很多大学生更勤奋。

阿弥陀佛！我们平安返沪。挨骂总归是少不了的。惊喜也是有的。我一向喜欢的女老师在微信上详细了解我“说走就走之旅”的收获之后，随手发了一条链接给我：内地某寺院在广募有传媒等相关学科背景、工作经验的义工或者全职人员。

“XX寺是一座既有佛教传统又科技感十足的现代化寺院。这里有录音棚、演播室、大讲堂、书画院、网络课堂。这里有阳光下熠熠闪光的世界首座金刚瓦万佛大雄宝殿，还有大型光伏太阳能发电停车场；这里不收门票；这里每年夏季举办教师禅修营、大中学生夏令营。这里让莘莘学子树立服务社会、报效祖国的远大理想……”我承认，这个表述有点酷。

但寺院招聘岗位的要求刺激了我。我认为我有望申请的“影视后期制作”岗位要求是：

1、本科以上学历，影视制作、影视编导或相关专业毕业。

2、熟悉摄像工作，具备较好的艺术审美，熟练使用剪辑软件（final cut/Avid/premiere/AE)等，以及相关渲染工具。会非线性编辑、后期合成、音效、字幕等技术；熟练掌握Photoshop、3D等软件者优先。

3、具有一年以上的影视后期制作经验，能独立编辑制作新闻视频或小型纪录片、微视频等。

此处省略内心戏一万字。呃，要承认，女老师的目的达到了——我决定留学深造。不然，我的专业水平连去寺院做义工的资格都没有。岂有此理！

我前后申请了英国六所高校，考了两次雅思，一次5.5，一次6.5。当然，这种分数牛津剑桥肯定还是上不了的。好在，拉夫堡大学总算要我了。从此，我的朋友圈画风开始变了。

我见过凌晨三四点的上海，也见过凌晨三四点的伦敦。

我想总有一天，我还有机会见到凌晨三四点的XX寺，那时，希望我的简历能过关。谢谢寺院的招聘要求曾经激励了立志从事传媒行业的我。当初，我前后申请过的六所英国大学，都是传媒专业实力雄厚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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