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局势瞬息万变，总统亚努科维奇原被外界认为退无可退，结果他再退一步——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23日，亚努科维奇位于基辅郊外的豪宅被占领，镀金的马桶惊呆了围观的群众：我们的总统原来这么有钱！

不过，有钱的不止是亚努科维奇。乌克兰另一个有钱的政治家最近也出来了。22日晚间，前总理季莫申科一出狱就直奔基辅独立广场。这位曾经的“美女政治家”一度控制着乌克兰国民生产总值的20%。

别急着惊讶，乌克兰还有一帮不让人省心的寡头：首富艾哈迈托夫控制了国会中大约50名议员；传媒大亨菲尔塔什近期授意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幕僚长突然辞职并投奔西方；“巧克力大王”波洛申科直接去和欧盟高官商谈如何解决当前危机，并表示自己很愿意在接下来出任总理……

决定乌克兰命运的不仅仅是基辅独立广场的示威者，还有数十年来把持该国政治、经济、社会各方面的寡头们。

亚努科维奇占地140公顷的豪宅全景

亚努科维奇的儿子很有钱

亚努科维奇的豪宅占地140公顷（2100亩），相当于半个摩纳哥大，内部装修奢华，还有一个私人动物园。亚努科维奇自己看起来没什么大钱。2010年，亚努科维奇上台，担任乌克兰总统。他名义上的年薪仅10万美元。观察者网文章《关哲：乌克兰是如何变成“改革”坏典范的》中介绍过，在苏联解体前，亚努科维奇是乌克兰一家国有运输公司总经理，和前总统尤先科（曾任苏联国家银行乌克兰分行经济计划司司长）、季莫申科等人都是从经济领域一跃成为政治领袖。

但亚努科维奇的大儿子亚历山大是乌克兰最富有的人之一。亚努科维奇有两个儿子，小儿子是国会议员。

亚历山大是一名牙医，并且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身家或达5亿美元。2006年起，亚历山大领导资产管理公司(Management Assets Company, MAKO)。该公司拥有数家建筑公司，负责乌克兰第四大城市顿涅茨克商业中心、购物商场，巴拉克拉瓦（克里米亚）一家旅馆以及一些银行的建设。多家乌克兰媒体报道亚历山大跟许多身居高位的人关系亲密。

亚努科维奇和大儿子亚历山大

该集团主要投身于房地产开发与建设、银行业以及高档煤的出口，2010年开始迅速扩张。2011年，MAKO集团旗下已经拥有16家公司，分别位于乌克兰、瑞士和荷兰，雇员达700人左右。据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之一普华永道估算，当年MAKO集团总值达2.12亿美元，其中销售收入为66.3万美元。而亚历山大是该集团最大股东。

2012年3月，《基辅邮报》则估算亚历山大净资产至少有1.3亿美元。

2013年之前，MAKO一直否认自己参与国有资产私有化或者自然资源的开采。2012年11月，“福布斯乌克兰”报道称，当年亚历山大手下的公司不费任何代价就获得了该国五家煤厂价值近千万美元的多数股权。亚历山大本人否认了这一说法，称这是有人想要抹黑他的父亲。2013年2月，“福布斯乌克兰”称自2012年起亚历山大拿到的乌克兰政府的公共采购合同比其他商人都要多。“福布斯美国”则于2014年1月报道称，亚历山大的公司拿下了整个乌克兰一半的招标合同。

2014年初，据称亚历山大的个人资产已经超过5亿美元。

季莫申科：曾在财富和权力之巅

观察者网昨日刊文《季莫申科是谁》，介绍过这位“天然气公主”。季莫申科最爱说的一句话是“我不会比任何人差”。

季莫申科，1960年11月27日生于第涅伯拉彼得罗夫斯克。她很小就失去父亲，靠母亲微薄的工资抚养长大。毕业于第涅伯拉彼得罗夫斯克大学经济系经济法专业的季莫申科，后来获经济学副博士学位。

季莫申科曾被称为“天然气公主”

季莫申科自己说，1978年发生的一件事是她人生的转折点。一个叫萨沙的年轻人打错了电话，于是，他们相识并相爱。萨沙父亲是当地有影响的政府官员。人们认为正是他为季莫申科的发展铺平了道路。

1984年，季莫申科大学毕业后在第涅伯拉彼得罗夫斯克市列宁机械制造厂做经济师。工作无聊，挣得也不多。1989年，她开始尝试用5000卢布资本起步做录像带生意。

1991年苏联解体。虽然季莫申科的丈夫对做生意并没有多大兴趣。但季莫申科则不同。当年她在担任苏共党务工作者的公公根纳季帮助下成立了“乌克兰汽油公司”。4年后，她的公司又改名为“乌克兰统一能源公司”。就在这几年时间里，这家公司垄断了乌克兰全国各地的天然气供应，成为俄罗斯天然气主要的进口和批发人。季莫申科被人们称为“天然气公主”，已经控制了乌克兰的20多家大型企业、航空公司和银行。从1995~1997年，公司年周转额达100亿美元，并掌控35家报纸、几家电台和信息中心，建立了足球队。季莫申科成为乌克兰最炙手可热的女富豪。

今年54岁的季莫申科22日被释放。2011年，她因腐败入狱

1996年，季莫申科结识了第涅伯拉彼得罗夫斯克州长拉扎连科，这不仅令公司生意如虎添翼，更将季莫申科从此带入仕途。特别是拉扎连科1996年当上政府总理后，“乌克兰统一能源公司”开始迅速发展壮大。到1997年，公司已经成为俄天然气最具实力的进口商。

拉扎连科1997年夏天刚下台那段时间，是季莫申科的困难时期。公司不仅丧失了哈尔奇兹管道工厂26%的股票份额，还欠下乌克兰天然气工业公司4200万美元的债务。而且乌克兰高级仲裁法庭还以违反外汇法规为由判处公司3亿多美元的罚金。但季莫申科很快就扭转了局面，使公司走出了困境，公司的经营模式也成了乌克兰各企业争相效仿的样板。

乌克兰的寡头们

几年前，当乌克兰首富里纳特·艾哈迈托夫庆祝自己生日的时候，他收到的礼物中有一份是来自总统亚努科维奇的油画和良好祝福。不过乌克兰人并未对此给予太多关注。毕竟，艾哈迈托夫和亚努科维奇都来自同一个贫瘠的工业小镇，他们结盟已经几十年了。事实上，许多乌克兰人都把总统看做是艾哈迈托夫的虚拟门徒。这位乌克兰首富的身家据估计达154亿美元。

乌克兰首富里纳特·艾哈迈托夫，与总统亚努科维奇是几十年的老友了，他控制着约50名国会议员，曾是总统的铁杆支持者，但现在态度暧昧

但是，迄今为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去年11月，乌克兰人走上街头，抗议总统亚努科维奇在最后一刻决定放弃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议，反而要求相关部门加强与俄罗斯及其他独联体国家的贸易和生产合作。有一段时间，艾哈迈托夫似乎并不愿意表现出同老朋友的疏远，至少在公众面前不会流露出来。但是在2014年1月乌克兰安全部队向示威者开枪并打死几人后，艾哈迈托夫在其公司网站发表了一份公开声明，谴责导致死亡事件，并呼吁“和平行动”和“建设性的谈判与后果”。

仅仅几个小时后，总统亚努科维奇宣布欢迎反对派的两位领导人亚采纽克（祖国党议会党团领导人）和克里钦科（打击党议会党团领导人）在自己的内阁任职，他提供了政府总理和负责人文问题的副总理两个职位———但很快遭到拒绝。这两位反对派领导人指出，亚努科维奇的让步太小，而且太晚了。不过无论如何，人们都难免会猜测，亚努科维奇感受到的压力恐怕不仅仅来自街头。

乌克兰首都基辅的抗议活动已蔓延至全国。但抗议示威者并非唯一决定总统命运的力量，政治阶层也有其发言权。而在政治阶层中，没有人比乌克兰的寡头们势力更强大了，这些亿万富豪、商业大亨不但掌握了全国极大份额的财富，而且都在议会和政府中有人。例如首富艾哈迈托夫，在国家议会的450名议员中，有大约50名向其效忠———其中包括他的前司机、前安保负责人和家庭律师。在整场危机中，这支团队普遍支持总统亚努科维奇。

当然，也有一些寡头是从一开始就反对亚努科维奇的。最好的例子就是维克多·平丘克，其在前总统库奇马统治时期积累了大量财富，恰好他还是库奇马前总统的女婿。最近几年，平丘克已经把自己重新定位为“股东友好商业实践”的拥趸，而且与西方保持密切联系。在上个月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期间，平丘克主持了一场活动，为在基辅被杀害的示威者默哀一刻。从2013年12月上旬开始，平丘克就站出来支持乌克兰的抗议活动，他拥有的报纸《Facts》也开始转载来自网络媒体的文章，这些文章都尖锐地批评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

寡头维克多·平丘克从一开始就极力反对亚努科维奇，因为他是前任总统库奇马的女婿，如今旗帜鲜明地同情抗议示威者，与西方联系密切。

然而，与西方价值观相比，平丘克可能更看重自身利益。和其他许多乌克兰寡头一样，平丘克显然认为，与欧盟签署联系国协议进而加入欧盟，将能够使自己的商品在出口到欧盟国家的时候享受免关税待遇，同时他也很清楚，总统亚努科维奇对抗议者的专制镇压，有可能会导致欧盟和美国对乌克兰实施制裁，这将影响到他与外面的世界做生意。而亚努科维奇政府则在1月15日通过了与“关税同盟”成员国合作纲要。这个“关税同盟”由俄罗斯设计和主导，目前的成员国包括俄罗斯和一些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如哈萨克斯坦和白俄罗斯等。在平丘克等乌克兰商人看来，这种合作使得乌克兰企业更易遭受其俄罗斯商业对手的收购。

平丘克的阵营能够把其他寡头拉拢过去吗？有一个人倒是有可能，那就是传媒大亨德米特里·菲尔塔什，其个人资产估计约为38亿美元，也控制着相当数量的议会选票。

菲尔塔什以前是一名消防员，后来成为丑闻缠身的天然气贸易公司Ros Ukr Energo的创始人之一，从垄断的天然气贸易中赚取了数亿美元，据说他还曾向美国驻乌克兰大使承认自己和FB I的“十大通缉犯”之一谢苗·莫吉列维奇有联系。长期以来菲尔塔什都和总统亚努科维奇走得很近，其支持总统的标志性事件之一，是把自己旗下的电视频道和全国最大网站Inter变为政府的宣传机器。

乌克兰传媒大亨德米特里·菲尔塔什原本是总统亚努科维奇的支持者，其旗下电视频道和网站都是政府宣传工具，但现在他倒戈倾向明显。

但是现在菲尔塔什正在重新下注。过去几年中，菲尔塔什通过推出公关公司以及讨好英国精英，一直在努力美化自己在西方世界的声誉。因为之前他在美国已经成为不受欢迎的人。近日，总统亚努科维奇的幕僚长谢尔盖·里奥沃奇金突然辞职，并转而投身达沃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彻头彻尾的亲欧洲的政治家。而里奥沃奇金则是菲尔塔什的亲密盟友。

因此，随着总统亚努科维奇和反对派阵营之间的鸿沟日益扩大，当前的骑墙派艾哈迈托夫可能正面临着最大挑战，毕竟他与四面楚歌的总统之间的交情可是相当有年头了。艾哈迈托夫在福布斯世界富豪排行榜上名列第47位，他发家于工业城市顿涅茨克，从采矿、金属、房地产和电信四个行业聚敛了巨额资产。艾哈迈托夫首次引起乌克兰全国关注是在他成为顿涅茨克足球俱乐部老板的时候，在他之前的那任俱乐部老板是当地一个相当出名的黑道分子，死于炸弹袭击。虽然艾哈迈托夫不是生活在其价值2亿美元的伦敦豪宅，就是住在其价值3000万美元的法国木屋，但他一直都与乌克兰国内两大政治阵营保持着密切接触，而且关系良好。

在公开场合，艾哈迈托夫仍然支持总统亚努科维奇。但他同时也经常与反对派领导人阿尔谢尼·亚采纽克协商。而且大部分人都注意到，艾哈迈托夫迄今都没有切断首都基辅被示威者控制地区的电力供应，尽管他控制着相关的电力公司。此外，艾哈迈托夫旗下亲政府的乌克兰电视频道如今也甚至连线采访反对派领导人。

现在，亚努科维奇下落不明，乌反对派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

寡头是乌克兰的一个敏感话题。在此次抗议示威中一个很重要的议题就是人们普遍意识到，大亨们在乌克兰的政治和经济生活中扮演了过于重要的角色。亚努科维奇已经由于任人唯亲而激起民愤。人们把他提拔起来的一批高官称为“家庭”，因为这批人都是由于和亚努科维奇的儿子、商业大亨奥列克山大关系密切才获得官位。奥列克山大长期以来通过不透明的商业交易获取了约5亿美元的财富，而且他还控制着备受批评的乌克兰安全部队。去年秋天，“家庭”还因为收购乌克兰仅有的几家独立杂志之一而引发争议。数十名记者愤而离职，他们指责新老板审查并限制对政府不利的报道。

事实上，总统亚努科维奇最大限度扩大自己政治和经济权力的行为加剧了寡头们的离心倾向。2010年，亚努科维奇任命自己的嫡系担任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州州长，这导致平丘克和另一大亨伊戈尔·克罗莫伊斯基撤离该州首府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市，这不但给了该市富豪们一巴掌，而且让他们更有理由去支持反对派。从那以后，克罗莫伊斯基就允许他旗下的电视频道“1+1”支持反对派，对来自政府官员的巨大压力不予理睬。

然而大多数乌克兰寡头都避免太直接批评总统亚努科维奇，因为他们不确定其是否会失去权力。但“乌克兰巧克力大王”佩特罗·波洛申科是个显著例外。由于近期俄罗斯迫使乌克兰经济遵守克里姆林宫规矩（包括限制从乌克兰进口巧克力），这位大亨的核心业务受到严重冲击。波洛申科经常在反对派的电视上发表谈话。他还经常去到西欧，和欧盟高级官员讨论解决危机议题，并毫不掩饰自己希望成为总理的意愿。根据最新民调，他的支持率在乌克兰排名第三，排名第一、第二的分别是总统亚努科维奇和反对派领导人维塔利·克里钦科。

“乌克兰巧克力大王”佩特罗·波洛申科想在下届政府中任总理，根据最新民调，其支持率排名第三，仅次于总统亚努科维奇和反对派领导人克利奇科。

亚努科维奇和乌克兰的寡头们对来自国外的压力非常敏感。据美国消息人士透露，一些西方银行由于担心近期的动荡而拒绝对一些乌克兰寡头扩大信贷额度。此外还有传言称，瑞士的银行可能在说服艾哈迈托夫去命令自己控制的国会议员投票支持亚努科维奇内阁总辞职，并投票反对近期针对镇压抗议活动的立法。

而美国则使用有针对性的财政和签证制裁去影响那些间接控制乌克兰政治或直接资助亚努科维奇所在政党的寡头们。这些寡头的家人住在伦敦或维也纳，享受着欧洲的民主和法治，并利用来自欧洲市场的资本赚钱。理想状态下，从政界剔除寡头们似乎是乌克兰许多问题的解决方案，但这样的目标根本不现实。寡头们已经深深融入乌克兰政治和社会。“乌克兰之春”？看起来还很远。

（综合南都网、第一财经日报等报道，“乌克兰的寡头们”文字由林徵道编译自《外交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