辜朝明:中国经济增长故事中容易的部分已经结束
来源:观察者网
2023-12-16 09:17
为什么一个强大的经济体会失去增长动力并陷入长期停滞?新兴经济体可以从发达经济体的经验中学到什么?如何为当前中国经济形势开出行之有效的“药方”?从根本上说,必须使有些人的支出多于他们的收入,一个经济体才会增长。著名经济学家辜朝明在新书《被追赶的经济体》中提出,中国经济想要在当前的外部环境下发展,国内企业和消费者必须进行扩张。
【文/辜朝明】
中国经济增长故事中容易的部分已经结束
二战后,美国决定向世界开放其庞大的占全球GDP近30%的国内市场,而这一行为改变了世界的游戏规则。自由贸易框架的出现,完全淘汰了“领土扩张是经济增长和繁荣的必要条件”这一观念。
中国也在自由贸易体制中受益,在短短30年里就成功地将一个拥有超过10亿人口的极度贫困的农业国家发展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1978年中国改革开放后的30年,可能是有史以来经济增长速度最快、规模最大的一段时期,超过10亿人口的人均GDP从300多美元增长到2019年的1万多美元。中国迅速融入全球经济,吸引了大量的境外直接投资,最早的投资来自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并很快扩展至所有发达经济体。
之所以能够吸引那些投资,是因为自由贸易体制允许企业在世界各地销售自己的产品。中国实行了改革开放:许多聪明的中国学生到西方大学学习,随着中国逐渐繁荣,大量游客开始周游世界。这与苏联和东欧完全封闭的制度形成了鲜明对比,后者与外国人的接触受到严格控制。改革开放促使中国在2001年加入WTO。
加入WTO以及借此进入全球市场,促使世界各地的企业在中国建立工厂。中国经济增长迅猛,出口最高曾占GDP的35%。如果不是自由贸易体制下的市场供给,中国可能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实现这样的增长。
西方那些能够利用中国低廉而勤劳的劳动力的企业,发现了无限的投资机会,并像资本家在刘易斯拐点前的城镇化时期一样投资中国。这些投资极大地促进了中国的经济增长,并把中国变成了“世界工厂”。
但这些投资也加剧了发达国家内部的不平等,正如其自身在刘易斯拐点前城镇化时期产生的不平等。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在中国迅速扩张的外国企业可能会减少在本国的投资,从而抑制了本国国内经济和生产率的增长。事实上,发达经济体的生产率增长缓慢是中国和其他新兴市场生产率和收入快速增长的反面,这可能是发达国家企业的投资导致的。因此,亚洲其他地区和西方的工人不得不与中国工人竞争,并看到自己的工资水平停滞不前,甚至下降。
那些发达经济体的人,若还在疑惑黄金时代的固定资产投资热情到哪里去了,那只需在天气好的时候,在从香港到北京(或反之)的航班上找一个靠窗的座位就知道了。他们会看到下面一望无际、向各个方向扩展的工厂群。这些工厂许多最初是由外资创办的,因为中国在1978年改革开放时已经没有资本家了。
起初,境外投资主要来自中国台湾和中国香港。事实上,正是20世纪80年代的这些商人带来了管理市场经济的理念和方法。他们意识到,可以把在中国内地生产的东西销往世界各地。在他们开创性的努力之后,来自西方和日本的其他人也加入进来,因为这些人也认识到中国的资本回报率远远高于本国——前提是中国生产的商品能够在世界各地销售。
中国也像其他国家一样遵循城市化、工业化和全球化的规律。实际上中国已在2012年前后跨越了刘易斯拐点,正经历工资快速增长。这意味着中国处在后刘易斯拐点的黄金时代。
中国的工资上涨,使中外企业将工厂转移到越南和孟加拉国等低工资国家。事实上,促使中国在作为成本最低的生产国时受益的全球化和自由贸易体制,当前正面临挑战。
这意味着中国经济增长故事中容易的部分已经结束。中国如果希望在工资上涨的情况下保持经济增长,就需要改善国内的商业环境,以使企业即使发现国外的资本回报率更高,仍选择在国内继续投资,至少对某些行业而言如此。中国政策制定者面临的挑战,包括劳动力数量的减少和与美国的竞争。
中国面临的挑战:“脱钩”、人口特征和中等收入陷阱
中国是过去40年来经济增长最快的国家,它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现实例子,例如中等收入陷阱和人口结构恶化都是紧迫的问题。中国的人均GDP略高于10000美元,目前处于陷阱的中间位置(见图5-2),而其劳动年龄人口从2012年开始萎缩(见图5-3)。2020年的人口普查数据表明,中国总人口可能最早在2022年开始萎缩。因此经济学家担心,中国在完全摆脱中等收入陷阱并加入发达经济体行列前,会因为不利的人口结构而失去增长动力。
如前所述,出口导向型增长模式要取得成功,必须满足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制造有竞争力产品的能力,二是进入可以销售这些产品的外国市场。毫无疑问,中国人已经在满足第一个条件方面取得了巨大的进步。今天,中国几乎能以高质量和有竞争力的价格制造所有东西。
对于第二个条件,在保护主义盛行的背景下,中国的经济学家需要更多地关注谁将购买中国产品的问题。毕竟,正是这些人将进行中国经济继续增长所需的扩张。
中国的改革开放推动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经济增长。改革开放之初,中国就认识到为中国制造的产品争取市场的重要性。当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向世界开放中国经济时,激烈的美日贸易摩擦也在上演。中国担心,如果作为军事盟友并拥有类似价值观的日本和美国陷入争斗,鉴于中美之间价值观的差异,中美贸易的前景不可能光明。为了避免这种结果,中国向外资直接投资全面开放中国经济,使在中国投资的外资公司于当地经济中占有一席之地,这是日本没有做到的。
历史表明,改革开放使中国经济增速超过了史上任何国家。中国人民是勤劳的,并通过努力学习和工作获得了生产有竞争力产品的能力,但正是改革开放的决定,使中国获得了这些产品的市场。改革开放还使数百万中国学生出国到西方学习。不久后,又有数百万人作为游客出国。这与东欧完全封闭的社会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改革开放促使中国被邀请加入WTO,并促进了历史上最大的经济增长。
近年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促使中国更多地依靠国内需求来实现经济增长,这被称为国内大循环或双循环经济周期。这也导致很多人都在谈论“脱钩”的问题。
毫无疑问,中国有14亿人口,是一个巨大的国内市场。中国人也以愿意学习、努力工作以及创业的心态闻名。这些优秀的品质使许多人认为,中国经济增长是不可阻挡的,但与此同时,随着出口放缓,中国经济增长面临挑战。
到目前为止,中国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具有竞争力的出口价格。在2006年出口繁荣的高峰期,出口占中国GDP的近35%。今天,这一数字仍为18%左右。只要出口的价格具有竞争力,外国消费者就会为中国做扩张(即使他们自己认为是扩张不足),而出口迅速增长。
由于出口产品能够销售,中国制造商通过不断扩大国内投资,为就业和经济增长做出了巨大贡献。换句话说,中国正处于一个黄金时代,中国企业在追求策略B的同时,有充分理由进行扩张,因为它们向比自己更富有的地区出口。
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开始时,中国宣称,被美国征收关税的产品中有59%实际上是由外资公司在中国制造的。这并不奇怪,因为当1978年改革开放时,中国已经没有一个资本家,所有资本、技术和管理知识都必须由外资公司提供。这些外资公司还为它们在中国制造的产品提供海外市场。
与西方市场“脱钩”意味着中国企业可能不得不向那些不富有的地区销售。如图5-4所示,西方经济体(包括日本)占全球GDP的56.8%,而俄罗斯、非洲和其他地区仅占25.3%(中国占17.9%)。
西方经济体的人均GDP是其他经济体的4.5倍。鉴于中国的人均GDP最近才超过10000美元大关,这可能会急剧减少中国企业可以销售其产品的市场规模。中国市场对西方当然很重要,但要认识到在全球GDP中,西方经济体(包括日本)占56.8%,而中国只占17.9%。
未来经济增长需要企业和消费的大力扩张
从根本上说,必须使有些人的支出多于他们的收入,一个经济体才会增长。如果企业和家庭行为谨慎,在每个时期只花自己赚到的钱,那么经济可能会稳定,但不会增长。为了使经济增长,实体必须扩张——要么借钱,要么减少储蓄。
因此,经济增长需要有持续的足够多的机会,吸引企业借钱投资,或者令人兴奋的新产品不断出现,吸引消费者想要购买,即使这意味着增加负债或减少储蓄。许多因素影响着投资机会和“必须拥有”的产品的可得性,人口和生产力只是其中的两个。是否有这样的机会,取决于经济体的发展阶段和难以预测的技术创新,从而产生新产品或更有效地制造现有产品的新方法。
中国经济要想在当前的外部环境下发展,国内企业和消费者必须进行扩张。为此,企业需要不断推出能够让消费者惊叹的和振奋的新产品。换句话说,它们必须采取策略A,尽管它们的客户较少,而且明显不富裕。这使它们的情况类似于前文提到的追求进口替代型增长模式的国家。
中国有许多公司有能力开发出令人振奋的新产品。但政策制定者面对的关键问题是,是否有足够的公司支持14亿人口的经济并推动其发展。尽管中国在过去40年里取得了惊人的经济增长,但仍有6亿人的月收入在1000元或以下,9亿人的收入在2000元或以下。因此,中国仍然可以利用外国市场和策略B为这9亿人提供有报酬的就业,从而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
对于中国公司开发新产品,政府还必须对知识产权进行保护——没有知识产权,公司就不会放心地将资源投入研发。由于策略A在本质上比策略B更具风险性,金融系统将不得不进行改革,以确保这些公司能够获得更多的风险资本。实际上,中国政府将不得不实施美国政府多年来一直要求的各种政策。
虽然这些政策改革可能真的会发生,但新的环境——消费者越来越少,越来越不富裕——将比中国公司已经习惯的环境更具挑战性。因此,随着“脱钩”的进展,经济增长可能会放缓。战后很少有国家在人均GDP还很低的时候转向更难以实现的策略A,而且没有一个国家成功实现持续的经济增长,这一事实表明,中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此外,当在中国设厂的外资公司开始缩减业务,以应对其他地方的低工资(中等收入陷阱)挑战,或者面临中国制造的产品被征收更高的境外关税难题时,就必须有公司取代它们的位置,以维持产出和就业。尽管出现越来越多有能力的中国公司既能在国内生产,又能在国外销售产品,但问题是一样的:在外资公司离开后,是否有足够的公司为民众提供有报酬的就业岗位?
一个处于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应该有意识地努力提高国内资本回报率,以便外资公司和本土公司继续投资。只有让企业家保持扩张,经济才不会受拖累。
在短期内,政府可以通过扩张来保持经济不萎缩。但是,除非这些公共工程的社会回报率高到可以自负盈亏,否则不断增长的预算赤字和维持新项目成本的融资负担最终会迫使政府减少财政刺激措施。一旦这些财政支持措施被取消,经济增长就会放缓,除非企业不断成功地推出令人振奋的新产品。
如前文所述,中国的劳动年龄人口在中国跨越刘易斯拐点的2012年开始萎缩。从人口学的角度来看,整个劳动力供给曲线在一个经济体达到刘易斯拐点的时候开始向左移动是非常不寻常的。日本和韩国都在达到刘易斯拐点后享受了约30年的劳动力增长。
日本例子的指导意义在于,预计最早将于2022年开始的总人口下降将拖累由人口增长带来的那部分经济增长。如果中国不能在人口因素带来的经济增长势头消失前走出中等收入陷阱,那么作为社会负担不断加重的老龄化国家,可能难以实现人均GDP在2035年达到20000美元的目标。
“脱钩”并不意味着中国与西方的所有贸易在一夜之间消失。即使在20世纪60年代,在美国和苏联冷战的高峰期,美国和英国也从民主德国进口了大量的单镜头反光相机,并在公立学校的摄影课上使用。这是因为民主德国的相机比联邦德国和日本的同类产品要便宜得多。
在财政政策的帮助下,如果没有实际的军事冲突,中国经济可能会在未来几年继续增长。然而,在人口老龄化和国内工资已经达到中等收入陷阱的标志水平时,与西方“脱钩”可能导致增长率大幅下降。
从这个意义上说,如果中国想在2035年达到上述生活水平,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也没有政策错误的空间。中国的政策制定者必须了解迄今为止哪些企业在扩张,以及未来哪些企业将会扩张。
被追赶的经济体:发达经济体如何理解与应对新现实挑战
作者:辜朝明(Richard Koo)译者:徐忠、任晴 2023年11月 中信出版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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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82条
白卒
2023-12-16 11:15
来自北京市
二战前的大萧条,最早关闭市场的就是美国
现在全球经济萧条,以“国家安全”为幌子,大肆关闭市场还是美国
以前宣传自由贸易,发现打不过中国,开始宣传公平贸易
白皮的无耻总是能让人眼界大开
西部奇兵
2023-12-16 21:16
来自北京市
哪里有容易的部分?价格改革闯关?国企改革下岗潮?产业升级?科技封锁突围?中国的经济发展都是无数人硬干出来的,突破了一个又一个日本没有突破的天花板才有了今天的进步,也将实现更大的发展。一个日本所谓专家轻易地给中国经济下这种似是而非的结论就知道日本为啥不行了。
乔健
2023-12-16 19:17
来自陕西省
经济学应该回归我们古代的定义。何谓“经济”经世济民之学,是一整套的国家治理的学问。而不是像西方那样仅仅聚焦经济活动,死扣一个根本不存在“自由市场”
湖来人
2023-12-16 19:26
来自广东省
从来没有容易过,所谓容易,都是对过往的简单回溯。就如同我们说日子过得真快一样。
笋穿居
2023-12-16 11:04
来自湖南省
我一直讲最根本的经济问题都会归结到政治、军事和科技上来。
西方主流经济学搞了一个核心的经济学定律:帕累托最优原理。该原理其实就从另外一面证明了经济与政治有极其重要的关系。但是西方经济学必须就此止步,如果扩展开来,就变成了学术政治的不正确,成了禁区。这个现象类似基因之父沃森提出黑人的智商是基因决定的这一观点而招致学术界和政界的广泛抵制,因此而剥夺沃森的多种职位和荣誉等等。
我佩服美国人的坦率。美国已经直言不讳“中国是唯一拥有意愿和能力改变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国家”。这个所谓“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就是以美国为核心为主导制定的维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既定利益格局的秩序。在这个结构中,由于美国的军费超过其他西方国家军费之总和,军力和技术实力最强大,是西方利益格局的保护伞,因此美国主导了全球利益格局(包括政治和经济利益)。
美国不允许日本发展超越美国的半导体产业,日本就必须从思想上和行动上果断放弃主导这一产业的做法。美国也因此扶持了韩国和台湾地区来为美国的信息产业配套。日本只能“失去三十年”。
美国公司要收购其看中的法国阿尔斯通的某些业务,美国政府就出面以司法程序关押法国阿尔斯通高管逼迫其同意美国人的要求。类似的事情就发生在华为孟晚秋身上。
美国对德国也做了许多类似的限制,等等不一而足。
美国人允许你发展,你才能发展。美国人不允许你发展,你就不能发展。
否则美国人的大棒就要敲碎你的脑袋!
现在美国人排兵布阵,对中国发动了贸易战、经济战、金融战、科技战······发誓要将中国经济技术发展的势头打掉,把中国经济技术升级的能力打掉,要把中国人过上西方发达国家高水平生活的希望打掉。
因此中国经济的发展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政治、军事和科技能力的问题。
所谓自由市场经济和自由贸易其实只是美国主导的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中美国独裁本质的华丽外衣。这件外衣一直在迷惑,而且将来还会迷惑相当多的人。
Opennovo
2023-12-26 16:25
来自上海市
对于中国最容易的经济增长的确结束了,我觉得这段成长期,中国走得不好,但我更相信“中国在一开始就没想到自己会走得这么好”。
说中国走得不好,是因为“先富带动后富”幻想太美好,实质上一些不择手段的先富群体因为担心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实质上违反常理、违反功德,所以通过向外转移财富、向外移民来规避责任。向外移民、成为外国公民,本质上是对自己有违道德和常理的过去做一个“绝缘切割”,如果中国在境内未发现他的问题,那么他出国移民后一切就是绝缘的,这本质上是符合“洗钱”解释的。真正因为空气质量不好或制度不好而移民的,往往并非是富人。
由于幻想“先富带动后富”,所以本质上就没考虑过“国内大循环”,而是幻想“先富可以带来国内大循环”;而现在我们实质上是在寒冬中启动国内大循环,这就更艰苦了。
民营企业的确带来了颠覆国企、颠覆国家科技院校的科技进步,但成功的民企永远只是一小部分,国企仍旧是树干这样的支撑部分,税收也是,所以国家切不可因为民企的科技颠覆能力而放弃国企和国家院校。民企的伟大,本质是个体英雄的伟大,是民企中少数几个带头人的伟大。华为的任正非和余大嘴的心胸是不同的,任老明显更加睿智,但任老毕竟年迈了,华为的未来需要靠余大嘴这样的晚辈了。但我们同样要想一想,历练任老的是什么机制,是过去的吃苦,这是晚辈不具备的,也是越来越不具备的,所以我们从今往后,需要防美国今天的问题“年轻人没吃过苦,他们还能体验吃苦带来的心理强大吗?”。
不论是民企还是国企,颠覆来源于少数个人的脱颖而出,那么国企中如果也有这样的人,经过层层消耗走到舞台中央,用自己超凡的能力去振兴企业,应该也能重塑国企的形象。但毕竟,国企还有很多与绩效完全无关的考核、学习,如果这些能够减少,进而我们就可以把国企和民企放在同等水平上考核两者的效率。在我看来,今天国家突出民企的重要性,完全是因为国企和民企的思维方向完全不同,民企要考虑的是活下去、活得越来越好,国企要考虑的不是活下去,而是承担的社会责任和国家指示的完成度,国企很多事务完全就和成本效率没啥关系。
民企因为有生存压力,所以更愿意去努力开发市场,这也就是今天“工业大摸底”所发现的那样,本质他们的初衷是要“活下去”,不论是巨力集团、还是隐形涂料或碳纤维,本质是“只要有市场竞争力,我就能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要努力精进产品研发,开发新市场或扩大市场占有率”。而他们从民企到被收编、被整合,本质就是其中几个个人努力想活下去的动因。如果国企今天内部也是这种“努力要活下去”的冲动,自然会激发自身不断进步。不论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下海的,还是之后下海的,都是为了让自己活得越来越好,那么他们能活下去的最小集合体就是他们起步的形态。
所以,国企和民企的地位之争,本质是国家到底想要什么?是想要自己意志战略的执行力?还是某个领域技术搏杀的激烈程度?前者,国家需要国企;后者,国家可以把国企打散了让他们各自为阵,而这种后者,国家很清楚实际效果如何,第一次下岗潮及之后带来的效率变化就是明证。但正如个人英雄在群体中的占比一样,他们是少数,这也必将带来贫富差距的拉大。贫穷的人更穷更没保障了,富的人更富了,个人英雄的本质是“只要负担好能出力的一小撮人就行,其它跟英雄无关的人都被放弃或嫌弃了”,而原先的集体并不是这样。
今天美国的社会问题就是这种个人英雄主义的完美、充分写照——资本家转移了劳动密集的职能,资本家、精算师、分析师就是这个集体中的少数英雄,他们舍弃了其它所有人,将制造外包,自己赚到了丰厚的Dollar,在资本市场利滚利,做到了效率最大化,甚至是效率杠杆最大化。然后全然无视被放弃人口的死活,这不仅仅是美国的现状,也是他们科幻片中阴暗、苦难的片段由来。少数英雄也肯定不喜欢大多数累赘,去掉累赘,提升自己的获得感是人类的本能,而这种本能本质是“毫无社会主义”可言的。
在我看来,国家希望能刺激更多民营企业来构成我们一次又一次得到“工业大摸底”的惊喜爽感,但这些聪明头脑在人口中的比例,本质是在一个相对少数的范围内的,国家只能将这些头脑的挖掘与利用最大化,甚至吸引外部头脑进入;但切不可妄想“把所有普通人都激发成这样的头脑”,聪明人和神经病往往也就一念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