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笔：朱康琪

编辑：何处击

来源：观察者网 guancha.cn

周身上下都是拳，辛巴牛皮怎么圆？

挨着何处何处击，假货之王不放弃。

4月9日，陷入卖假货丑闻的“快手一哥”辛巴（辛有志）在与徒弟直播连线的过程中，一句“大哥已经不在了，辛巴已经不在了，未来会休息”，立刻引起了关注。

辛巴退网的消息冲上了各大平台的热搜。但就在说出此话后的第二天，辛巴光速复播，表示那不过是酒后胡言，并没有退网的打算。

其实这种闹剧已经不止一次。

早在卖“糖水燕窝”事件发酵后，辛巴被罚90万，快手账户也被禁60天。河南省消费者协会甚至公开要求永久关闭辛巴在线直播平台的团队。之后，《人民日报》也对此事进行了报道。

不过，辛巴方面复出的视频很快震惊了全网。视频中辛巴团队的许多成员鞠躬90度，号称“封路向粉丝致歉”，而辛巴则单膝跪地，并表示接所有用户回家。

历史总会有一种对称的美感。

同辛巴如今忐忑的命运的不同，曾经也经历过人生起伏的罗永浩却在直播卖货领域实现了自己的“真还传”。

4月15日，罗永浩发布微博《也许是史上能量最正、心态最阳光的创业失败者和顽固还债者》。这条堪称软文典范。名为小说，悬念高潮一个不拉，实则给自己招商，顺便还通知了大伙，罗永浩欠下的6个亿快还完了。

网友看完都没忍住夸了一句：学习下，如何放下身段，体面、合法、有效地撕。

同为直播卖货的领军人物，怎么辛巴和罗永浩的风评就差这么多呢？

今天，何师父就扒一扒真实的电商江湖以及网红们的立身之本。

少年辛巴的奇幻漂流

“你就把我往神经病去写。”

在快手主播辛巴复出以前的一场采访里，他最后是这么跟记者说的。

这可能反映了他某种与世界对抗的姿态：你们不理解我，那就不理解好了。

这种不理解甚至贯穿了他的直播间。

在各种各样的时刻，镜头前的辛巴总是显得极度亢奋，碰到质疑自己卖货的评论，他总是装作生气，然后开始细数自己的产品价格有多低，自己是亏钱补贴“家人们”，为的就是让家人们用最低的价格，享受到优质的产品。

在出售一款面膜时，有观众说了一句：真不爱听你老亏钱。于是辛巴就跟他算了一笔账：

一张面膜1块3毛5,总共60张，附送成本40的套盒，外加11块的洗发水以及5块的邮费，总共137块钱的成本，我卖你120，是不是每单亏了17块钱？我亏得起啊！我一个产品亏100万，我一场直播赚1000万啊！我现在上架5万套！

助手还不小心按错了，原本只卖5万，结果上架了8万的库存，结果7万套瞬间卖光……

全过程只花了10秒钟不到，辛巴就笑着“亏”了119万。

这种看似骂人实则推销产品的套路似乎带给了其他直播卖货主更多的灵感。有个叫“岳老板”的网红更是吵架卖货的方式演绎到了艺术品的高度。真的，看他们直播不费钱，主要是费嗓子。（除了演员，大家都在认真演戏）

这种极具对抗风格的套路，可能与辛巴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纵观辛巴的一生，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在对抗的一生：对抗贫穷、对抗陨落、对抗流量。

辛巴，本名辛有志，出生于1990年，东北人，在快手上拥有8400万粉丝。

除了基本信息，他给自己下的标签，还有很多很多：

辛有志严选品牌创始人、快手音乐人、知名视频创作者、广州和祥贸易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棉密码品牌创始人、农民的儿子、百姓主播。

其中，他最看重“农民的儿子”这个身份。

在他的快手简介里，开篇就写到：出于农民，馈于百姓。

看重农民儿子这个身份，这是辛巴在直播间最喜欢干的一件事情。

这也让他的快手简介看上去非常碎片化，但却形散神不散。

关键词就是鸡汤。

“没学会努力，就别去羡慕。余生做点事，好好过日子。没资格自以为是。”

这套说辞对于很多梦想逆袭的人群而言，无疑有着极大的精神感染力。

在各种采访中，辛巴也一直在强调自己大起大落的人生履历。

早在他19岁的时候，辛巴就离开家乡开始闯荡社会。

那时的他一心只想赚大钱，于是开了一家小小的水果店。一开始效果还不错，每天收入两三千元，但是一切都在他跟富二代“厮混之后”急转直下。

短短几年的时间，辛巴由于跟着富二代们瞎混，生意不仅做不下去，还欠下了60多万的外债。

他可能没想到，富二代不是想跟他做朋友，而只是想拿他做冤大头。

这一次，辛巴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富二代”并不是一路人。

为了还债，卖水果不成的辛巴开始找上了代购这条道路。

从他代购这段经历可以看出，辛巴是一个非常狠的人，换而言之，就是极端。

他极端到什么程度呢？

出行前，他跟父母说：“给我三年时间，我要是能混出来我就回去看你们。要是混不来，你们年龄不大40岁再生一个，就当没有我。”

后来发现卖纸尿裤火，于是辛巴找了3个人，在5天时间里，狂扫267家店铺，买走超过990包纸尿裤。

短短半年时间，辛巴用于代购的仓库，就从80平方米仓库，升级到6间200平米。

当然这种极端也让辛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张扬狂傲的代购速度引起了日本警方的注意，然后辛巴就被关了63天。

撒币撒出来的天量粉丝

从日本看守所里出来的辛巴继续着极端的风格，这一次他把矛头对准了电商。

这一次他使用的方法，和互联网的财富密码惊人的一致：砸钱吸引流量，再用流量赚到更多的钱。

首战目标：快手。

使用方法：撒币。

在成为快手电商一哥之前，辛有志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在快手疯狂撒币的土豪。据传他在快手已经整整花了2000万的礼物。

几乎所有快手的头部网红都曾经是辛巴及其团队打赏的猎物。

其中最为知名当属周杰伦。据统计，最终周杰伦在快手直播首秀共计收到约2.2亿快币打赏，折合人民币约2200万元。打赏榜前四名总计贡献了1.8亿快币，占约82%。这四人分别为“时大漂亮”“陈先生”“蛋蛋小盆友”“爱美食的猫妹妹”，打赏快币数量分别为7083万、5306万、3118万、2752万。

据了解，其中“时大漂亮”“蛋蛋小盆友”“爱美食的猫妹妹”均来自辛巴团队，为辛巴徒弟。这也意味着，辛巴团队三人贡献了约1.29亿快币，约1290万人民币，占打赏榜总额的58%，分别列榜一、榜三和榜四。

辛巴疯狂撒币的举动甚至遭到了快手官方的阻止。

在周杰伦直播时，辛巴提到，“我想给周杰伦刷，但官方就让刷10万（元），限制我。不过没事儿，我上不了还有蛋蛋（蛋蛋小盆友）和大漂亮（时大漂亮）呢！”

给主播疯狂打赏的理由也很简单，就是蹭热度。给主播打赏时，通常主播都会感谢打赏者，并在屏幕前推送打赏者的名字，进而吸引网友的关注。在主播粉丝量较大时，打赏金额高不仅有利于给打赏者自己涨粉，同时也能制造热点，进而给自己吸引更多的粉丝。

据辛巴自己透露，他旗下的一名主播这次花了300多万，就涨了3万多粉丝。

通过这套撒币的打法，辛巴甚至在快手砸出了自己的爱情。他的妻子初瑞雪就是被辛巴从天而降的礼物砸出火花。

2019年，即便在两人结婚时，辛巴依旧不改撒币本色，追求婚礼的极致性价比，花了5000万请到各种娱乐明星捧场，甚至成龙都应邀出席。婚礼后更是马不停蹄开启直播卖货，销售额达到1.3亿。

凭借这套撒币蹭流量的打法，辛巴很快站上了事业的巅峰。

疯狂的直播帝国

事业和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辛巴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一切。所以他盯防着一切可能的挑战者。

有一次辛巴的直播间被人打赏，他马上就起了应激反应，怒斥对方是来蹭流量的骗子，还为此向快手投诉，但是官方并没有理睬。愤怒的他再次在直播间嘶吼，老子花了那么多推广，为什么快手你不来管管？

此刻的他，仿佛就像是指环王中，那个得到了魔戒的咕噜一般：My precious！The ring is mine，they take it from us，it's my preclous，the theives，the theives！（戒指是我的，是为的宝贝。他们偷走了我的戒指，这帮小偷，小偷！）

是的，他将流量视作珍宝，质疑他的人都是窃贼。

随着快手介入电商，辛巴同快手站到了各自的巅峰。

快手平台促成的GMV（成交总额）由2018年的9660万元，猛增至2019年的596亿元。

辛巴团队单方面宣称自己的成绩达到了133亿，略大于平台25%的份额。

在2020年，辛巴更是喊出了团队冲刺1000亿元的目标。（实际数据我们后文公布）

一切看上去尽在掌握。在疫情期间，辛巴更是号称捐款1.5亿元支援武汉，声名达到了极点。

农民的儿子、命途多舛、遭遇背叛却又再次崛起、站到风口之巅，这部属于辛巴的剧本，完美契合了所有草根逆袭的套路。

看到各种社交平台上的平台，对辛巴的成功也是极尽赞美之词，连他打骂徒弟的样子，都显得那样“正义”。

但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么？

辛巴之败

4月9日晚，就是我们一开始提到的，辛巴醉酒喊退的那个直播中，辛巴的一段独白很说明他的心态。

在接近5分钟的自白里，辛巴表示，愿意为自己疏忽的地方承担一切责任。

“我经历过四次的起起落落。现在的我，是人生中最害怕的一个阶段。如果我没喝酒，我也不敢说这些话。现在我怕到不敢说话，我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我真的被资本打败了，我的内心被资本打败了，被流量打败了，被某些平台打败了。”

不出意外，#辛巴臣退了#话题在10日突然登上微博热搜，该话题阅读量超过6700万，讨论次数2.9万。

虽然辛巴和辛选公司事后一再否认退网消息不实，但这无疑暴露出了辛巴及其团队现在所面临的困境：

他们赖以维生的三大支柱，即“流量、资本、平台”，都似乎遭遇了严重的压力。

而引发这一切问题的，就是他的团队，没有守住网红（也就是公众人物）最根本的底线——诚信。

2020年，10月25日，辛巴的徒弟“时大漂亮”在其直播间推广一款名为“茗挚”的燕窝产品，直播价格为258元15碗，每碗17.2元。

11月4日，有消费者表示在辛巴徒弟的直播间买到的燕窝疑似糖水。

辛巴在徒弟时大漂亮的直播间里怒吼：我要跟你告到底。

辛巴的家人们听闻这种背叛家人的行为愤愤不平，纷纷冲到爆料人那里让她道歉：

早晚被雷劈、你全家死，有人威胁、等着收律师函吧、找辛巴直播间门口跪下求饶也许还能原谅……

吓得爆料人一个多月没敢出门。

直到职业打假大哥王海拿出了检测报告，大家才知道，原来燕窝真的是假的。

事后，辛巴花6000多万给买了燕窝的网友退货，并被快手处以关停60天的惩罚。

这对于旨在冲刺一年1000亿销售额的辛巴来说，是不可接受的损失，相当于要弥补167亿的亏空。

怎么办？复出以后的辛巴选择了原有最熟悉的打法：高调造势。但是这一次的造势却给他带来更大的风波。

团队先拍了一段看似感人的视频。视频中，辛巴携妻子初瑞雪及主播团队，宣布将于3月27日12点正式回归。众人在喊出“接所有用户回家”的煽情口号时，齐齐向镜头鞠躬致歉，辛巴更是直接单膝下跪。

线上高调下跪，线下也没闲着。辛巴还在多个城市的地标建筑投屏，耗资百万租用上百架无人机在上海外滩表演天空灯光秀。

为了保证复出首秀的顺利，辛巴疑似还在广州市白云区的公司外边安排保安“封路”，导致交通瘫痪，影响了周边居民的正常交通，保安甚至要求通过的居民提供身份证件。

连人民网都看不下去了：到底是谁给你的权力啊？

除了路人流量将至冰点外，在资本层面，辛巴也遭遇了重创。

众所周知，去年9月起步股份公告称，控股股东香港起步拟以9.162元/股价格，分别向辛选投资、张晓双各转让公司5%的股份，总转让金额为4.32亿元。

通过股权穿透，辛巴实际则掌握了起步股份10%的股权，同时也是起步股份的第二大股东。

在辛巴的加持下，起步股份一路拉出了五个涨停板，最高达到了17.55元/股。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辛巴手中起步股份的市值涨幅超过了110%。

但在“假燕窝”事件后，起步股份的股价一路从最高的17.55元跌至最低6.42元。

随着辛巴禁封期的结束，起步股份一路回升至12.95元，一个多月的时间，股价几乎翻了一翻。

但这波“封路”，让起步股份股价连续两个跌停，市值蒸发近10亿。

流量、资本方面的接连受挫，也似乎暗合了快手尽快与辛巴做切割的线索。

在快手一位内部人士之前透露给媒体的消息：“我们现在并不担心辛巴离开，给公司带来的打赏收入和GMV其实都很有限，却总让公司在舆论层面上很被动。”

从数据上看，快手也似乎逐渐摆脱了对于辛巴的依赖。2020年1月-6月，辛巴家族10位主播（安若溪、初瑞雪、辛巴、爱美食的猫妹妹、陈小硕、蛋蛋小盆友、赵梦澈、徐婕、温暖的达少、时大漂亮），累计直播场次为120场。

而快手平台半年度拥有超过3000万场电商直播。

在销售额方面，辛巴家族10位主播的累计GMV约为65亿，仅占整体总GMV的6%。

从快手扶持腰部主播的动作也能看出，他们不再把希望完全寄托于拥有8400万粉丝的辛巴一人身上。

据《人物》报道，在辛巴停播的一段时间里，MCN遥望的“瑜大公子”，首位由电商机构孵化、不属于任何快手家族的主播销售额破了3亿，粉丝从年初的200万粉丝涨到上千万。

理由上，流量、资本、平台原本是属于“辛巴帝国”的三道护城河，如今正在被他自己的所作所为，砸出了一道又一道缺口。

逐步丧失的口碑也加剧了辛巴的焦虑。原本桀骜不驯的辛巴居然也学会在镜头前90°鞠躬道歉了：“我不能上镜的话你们可以告诉我，我没说啥。”

要知道，在此之前，辛巴怒斥过快手平台、喊话荣耀、diss过张雨绮李佳琦，就连质疑他造假的观众，辛巴的粉丝们也会帮忙回怼。

我劝你做个人吧

辛巴这回看来是真的被打败了。

然而，他究竟是不是被自己所谓的“流量、资本、平台”打败的呢？

打败一个人的，往往都是ta自己。

辛巴的崛起，和“行业冥灯”罗永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就是靠出位博流量。

两人都有着超乎寻常的“金句”天赋，也敢打敢拼，不怕人怼，甚至不怕犯法，在移动互联网新模式的催生下，立刻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关注。

但这种关注，既是巨大的财富，也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一方面，有着关注点后，很容易在互联网世界中建立影响力，去推动自己的事业，比如辛巴的直播带货，老罗的锤子手机，在起步阶段都获得了巨大的资本注入以及疯狂的扩张速度。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人会忘乎所以，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辛巴随时不忘自己“农民的儿子”的头衔，无非想传递给观众一个他的人设：我老实巴交，对粉丝好，撒币给大家。然而，现实告诉粉丝们冷酷的真相是：凡是给你营造“完美世界”，包装自己是“道德圣母”的人，通常只是把你看做一茬韭菜而已。

老罗也经历过这个过程，砸过西门子冰箱写过手机PPT的他误以为自己真的就懂制造手机了，现实让他老实下来明白一个道理，靠吹牛逼欠的债害得靠吹牛逼赚回来，于是他踏踏实实地回归主业，造人设带货割韭菜。

老罗和辛巴比，有一点最不同的是，他吃过造偶像的亏，懂得一个道理，猴子不能让人看屁股——都是红的。于是他选择了自嘲自曝模式，自称“最正能量的创业失败者”+“最顽固还债者”，放低了身段后，赢得的确实同情。

他的粉丝觉得，人家都那么辛苦带点货还债，就不计较东西好不好了。这一点他可能是和前辈还债者史玉柱学的。当初史玉柱借这个名义搞脑白金和征途网游，用户连呼“正义”，浑然忘记了质问这些产品是什么坑爹玩意儿。

老何劝辛巴一句，要么干脆退隐别再出来了，要么，就得真正好好反思下自己错在哪里。

网红是公众人物的一种，每个行为都是一种表态。如果说，辛巴前期营造的形象非常成功，“农民的儿子，百姓主播”，那就要牢牢记住自己不能反百姓，否则就会被加倍地唾弃。

无论是下跪或者封路，辛巴都没有真正给大众一个交代，那就是你以前卖糖水燕窝再污蔑揭露者都是“黑粉水军”的行为，到底是不是纯粹为了割“农民”和“百姓”的韭菜呢？

不解决这个灵魂拷问，何师父觉得，还不如把醉话当真话，就此相忘于江湖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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