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第一财经11月2日报道，美国挑起的贸易摩擦引来多国的反制措施，美国农民往往首当其冲。美国农业部预计，这些反制措施，给美国农产品造成约110亿美元的损失。随着美国大豆等作物的收获季节到来，农产品可能进一步下跌。对于美国农民现在的处境，第一财经记者特别前往伊利诺伊州腹地探访。

“迷茫”的收割季 丰收销往何处？

从芝加哥驱车2小时，一路向西深入伊利诺伊州腹地，有一个名为波罗（Polo）的小镇。小镇人口不足2500人，邓肯农场就坐落于此。农场主人布莱恩·邓肯（Brian Duncan）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农三代，他和妻子、4个孩子一同经营着家族农场。农场自有和租种的玉米和大豆面积总计为4000英亩，此外他还与朋友合伙经营养猪生意，年出栏生猪量达7万头。

由于此前的连续暴雨，打断了秋收进程。这两天布莱恩几乎朝九晚九一刻不停地忙于收割。一望无垠的中部大平原上此时举目可见十数辆绿色醒目的约翰迪尔（John Deere）牌联合收割机或拖拉机在金麦色的玉米地里来回穿梭。长不见尾的货运列车承载着美国中部农民一年的辛苦劳作，才缓缓地驶出谷仓，满载玉米和大豆的集装箱车早已排队驶入，又将其迅速填满。

然而，一片农忙景象的背后，却难掩忧愁。布莱恩表示，虽然今年的收成很不错，但农民们苦恼的是这些粮食要销往何处？

自特朗普宣布关税政策以来，当地大豆需求锐减，许多谷物收割之后就被露天堆置。布莱恩解释说：“没有需求，谷仓里原本储藏的粮食就卖不出去，农民新收割的粮食无处安置，集装箱车在谷仓前排队等待卸货。整个供应链都受到了影响。”

布莱恩告诉我们，自特朗普宣布关税政策以来，当地的大豆、玉米和生猪价格分别下跌了25%、9%和12%。

作为猪副产品消费大国，中国进口大量来自西方市场的猪舌、猪鼻、猪尾和猪内脏等。根据美国肉类出口协会的统计数据，2017年美国对中国猪肉出口额突破10亿美元，占美国猪肉出口总额的五分之一。

然而在关税政策影响下，这一庞大的市场正在逐渐消失，并大幅影响美国国内猪肉供给。布莱恩说：“我们的担忧正一步步变为现实，一开始我们希望（贸易摩擦）能尽快获得解决。现在，时间一天天过去，我们还在等。”

收入五年连跌 美农更愁明年怎么办？

根据美国艾奥瓦州立大学经济学家德莫特·海斯（Dermot Hayes）的预测，因贸易摩擦升级，美国养猪户今年将面临超过20亿美元的损失。农业分析机构Informa Economics预测，受中国和墨西哥加征关税的影响，今年美国奶农收入将缩水达15亿美元。

根据美国农业部的预测，今年美国农业收入可能创2010年以来的新低，较去年下滑13%，较2013年高位更是几乎拦腰斩半。波罗小镇的这片大豆田现在正值收割季，但收获的大豆将何去何从依然是未知数。

美国农业部的预测，今年美国农业收入约为656.6亿美元，或创下2010年以来新低，较去年收入754.8亿美元下滑13%，较2013年创下的1237.5亿美元高位跌幅接近50%。

经历了连续五年的收入萎缩，布莱恩本指望今年可以赚点钱，扭转过去几年的不利局面。然而，事与愿违。他打趣道：“虽说任何时候都不是打贸易战的好时机，但对美国农民来说， 实在找不到比现在更差的时机了” 。不过，比今年卖出多少玉米更让布莱恩发愁的是，明年要怎么办？

在每年的秋末初冬，种植大豆和玉米的农场主就需要购入来年春天播种的种子和所需的化肥材料；播种之后，在很大程度上就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决定了来年的收成；真正转化成收入还要受大宗商品现货和期货价格的影响。而现在，在这一层层不确定性因素之上，特朗普的关税政策可能成为压垮美国农民的最后一根稻草。

布莱恩说，他应该会继续保持目前玉米和大豆的种植比例。农场依然以种植玉米为主，毕竟它可以作为养猪的主要饲料之一。而且本土玉米市场也不错。但是养猪场的生意就难办了。

布莱恩苦笑着道：“生猪是活物，养大了就得卖。之前，我们预期可以获得很大的出口市场，因此在养猪场及配套设施上做了很多投入，现在总不能说关门就关门吧。”

农业部补贴杯水车薪 农民喊话：要贸易不要补贴

7月末，特朗普政府宣布将向受贸易摩擦影响的美国农民提供120亿美元紧急补贴。在首批补贴47亿美元陆续发放之后，美国农业部长桑尼·珀杜（Sonny Purdue）表示补贴援助将至少再持续1-2轮。

目前，布莱恩为其27000头出栏生猪向农业部申请的补贴已经到位，每头生猪首批补贴4美元，共计10.8万美元。然而自贸易摩擦起始，当地生猪价格跌幅达每头15-20美元，4美元的补贴远不足以弥补损失。布莱恩称自己“宁愿要贸易、要市场，而非补贴。这一笔补贴也就可以为农民再争取一段时间吧。”

根据美国农业部的规定，玉米和大豆的补贴需要待到收割完成以后，方能开始申请。按照美国农业部每蒲式耳玉米补贴1美分的标准，乐观估计，布莱恩3300英亩的玉米田最多可以获得约8000美元补贴，约可覆盖其3%的玉米种子成本。

如今，邓肯农场上经营的养猪、种植的玉米和大豆都在贸易摩擦初始就被课征关税。而这样畜牧业和种植业相结合的经营形势在美国中部的家族农场中相当常见。收入大受影响后，支出却难以减少。甚至当需要更新农机的时候，农民会发现受钢铝关税的影响，农机价格也上涨10-20%。

布莱恩现在还同时担任伊利诺伊州农业协会副主席。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他曾受邀访问中国，他表示自己更担心美国农民过去十多年的汲汲经营或付之一炬。布莱恩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他计划将今年所有收成的玉米和大豆都先储藏起来，希望贸易的冬天过去以后，春天的复苏能够提振价格，挽回他的一些损失。他说自己仍在坚持，但给农民的时间并不多了。

话音未落，昂藏七尺的大叔又乐观手舞足蹈起来：“谁知道呢，也许明年4月播种季来临时一切已迎刃而解！我就再也不用苦恼该种大豆还是玉米了。贸易关系正常化，这不是我们共同希望的么？贸易造福所有人，它是一种双赢，而不应被视作一场零和游戏。”

（作者/葛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