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外籍记者:太太已提前翻出保守服装

来源:央视新闻客户端

2021-08-23 10:41

在阿富汗局势牵引着全球目光之际,一位手举着CCTV话筒的阿富汗人站在喀布尔街头,出现在世界媒体的画面中。

他就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驻喀布尔记者站报道员卡里姆·法耶兹,在喀布尔现场,他为总台发回一手报道。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驻喀布尔记者站报道员卡里姆·法耶兹

在紧张的报道任务之余,卡里姆·法耶兹向CMG观察讲述了一篇记者手记。

“Hi,大家好,我叫卡里姆·法耶兹,男,现年39岁,这么做自我介绍行吗?

我们普什图人都说普什图语,虽然在总台喀布尔记者站已经工作整整十年了,但还是对中文一窍不通。你们的语言实在太难了。我最少和二十几位总台记者一起工作过,以前听他们给家人打电话,感觉他们说的根本不是同一种语言。还好我的英语水平十年来一直在不断进步,现在口译和笔译都不是问题,不会中文也不耽误工作。


卡里姆·法耶兹和同事奥贝德在记者站工作(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提供)

在阿富汗报道,防弹衣的作用可以忽略不计

我们所在的地方应该是对于全世界媒体人来说最危险的国家了。按照不完全统计,从2001年到现在,阿富汗境内非正常死亡或失踪的记者已经超过百人,其中相当一部分都是我们采访和拍摄活动中经常见到的人。就在不久前,路透社一位很有名的摄影记者在前线被流弹击中去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很是难过和惋惜了一阵。


已经记不清在喀布尔拍摄报道多少次这样的惨烈现场(总台记者赵兵提供)

这边的安全形势会严峻到什么程度呢,举一个最直观的例子吧。每个记者都有防弹衣和头盔,但是在很多危险的采访中,我们却反而不太穿,不是我们不爱惜生命,而是那些地点一般距离可能发生的危险会非常近,近到头盔或者防弹衣的保护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总台为报道团队配备的防弹衣和头盔(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提供)

塔利班进城的这五天,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危险似乎少了一些,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听说喀布尔有自杀式袭击或者大规模战斗发生,但是时不时还是会有枪炮声传来。今天上午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时候还听到很近的地方传来一连串的枪声,我和同事们赶紧躲到了办公室地下的安全屋里。

这个房间四周都是钢板结构,储存有压缩饼干、方便面和矿泉水,也备着棉被和睡袋。平常大家会在里面锻炼锻炼身体,一旦发生危险,把屋门反锁外面的人轻易是进不来的,在里面生存十来天还是不成问题的。


记者站的安全屋里,乒乓球是大家最喜爱的运动之一(总台记者赵兵提供)

喀布尔记者站是一座“铁打的营盘”

差点忘了,要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这十年来一直坚守在喀布尔站的团队。

我是负责收集新闻线索和对外联络的,摄像师奥贝德负责拍摄和制作,阿吉麦勒在我们出行时负责开车加安保,院子里还有24小时的持枪保安人员。

听他们说中国有句老话叫“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觉得在喀布尔,这座办公室和我们这个团队也应该算是来来往往的那些记者眼中“铁打的营盘”吧。


阿吉麦勒、法耶兹和奥贝德——喀布尔记者站的“三驾马车”(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提供)

过去这五天里,说我们的团队打了一场“遭遇战”一点儿都不为过。虽然总台中东总站反复给我们打了“预防针”,也准备了预案,但听说塔利班进城的那一刻,心里还是挺慌乱的,旁边挺多外国媒体记者不是撤到国外,就是窝在家里不出门了。幸好总站成立的特别报道组里基本都是来过阿富汗的熟面孔,大家布置工作有条不紊。


2016年11月拍摄的总台喀布尔站报道团队(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提供)

虽然我们都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但精力都还挺充沛,特别是看到我和摄像出门拍摄的素材发到工作群里都第一时间得到处理,很快变成电视、网页和App上的新闻,还挺有成就感的。对,我们微信用得都挺熟练,朋友圈虽然不常发,但时不时也会搞点儿照片上去,给那些曾经来过阿富汗现在已经回到中国的记者看一看。


最近几天,喀布尔街上的变化其实还挺大的。塔利班进城第一天大家都没怎么出门,从第二天商铺陆续就恢复营业了,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不过很多店门就开了一半,可能是为了方便关。政府和银行都还没开门,物价也涨了一些,我们常吃的大饼价格就涨了快一半。


大饼是阿富汗人几乎每天必吃的食物,塔利班进城后价格上涨了不少。(总台记者赵兵提供)

市面上与往常最大的区别就是女性少了很多,听说很多都是躲在家里不愿出来,出来的那些也基本都换上深色的罩袍,之前她们头上不断飘扬的彩色头巾是我挺喜欢的一道风景线,现在也不太容易看到了。


由于市政长期缺乏有效的管理,喀布尔的优美景色中往往有大堆的垃圾。(总台记者赵兵提供)

昨天我上街采访的时候还碰到一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当时摄像师正在用手机拍摄,突然几个塔利班的年轻人冲上来问我们在拍什么,还把我们的手机收走,来回翻看,一边看一边嘴里嘟囔着:“苹果手机……富人啊。”

眼看他们好像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我们俩赶紧上前解释说我们买不起这么贵的手机,这是总台记者站专门用于拍摄的设备,好说歹说才把手机拿回来。听说塔利班进城后公布了一个举报电话,民众遇到盗抢等事件可以拨打电话举报,下次再遇上类似的事情我得打一个试试,只要他们别把我们所有人的手机都没收就行。


喀布尔街头的塔利班武装人员(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提供)

是记者也是父亲,爱工作也想要点赞

跟很多中年男人一样,现在除了工作还有家里的事也让我很操心。我和老婆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大女儿十岁,大儿子八岁,小儿子只有一岁半。原本我们是住在自己的公寓里,塔利班进城之后怕父母担心,就把他们也接来一起住,这让原本就有点儿憋屈的房子现在就更加拥挤。

这还不是最令我头疼的,塔利班之前执政的时候是严禁女性接受教育的,这次重返喀布尔虽然承诺在伊斯兰教“沙里亚”法的范围内赋予女性权利,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让女儿上学。实在不行,我就得攒钱把她送到国外去,不能让孩子们再重复我们过过的那些日子了。

唠唠叨叨说这么多,刚接到台里记者的电话我们又要出去采访了。如果大家还想了解关于阿富汗还有我们记者站的大事小情,都可以在文章下方留言区告诉我,不过这两天我可能不会特别及时回复,因为战争还没有真正结束,我们手头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活儿要干。

听说这两天我拍摄和出镜的新闻在中国上了热搜,记者根据我的经历写的小文章点击量都超过两千万了,如果大家真的很有兴趣的话,我也琢磨着以后在总台的央视频上开个直播,你们会给我点小红心吗?”


卡里姆·法耶兹特意为CMG观察拍了一张新照片,少有地露出了微笑,虽然身在战乱之中,但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

距离阿富汗塔利班进入喀布尔已经一周了,法耶兹讲述了他上班路上的亲眼所见

“爸爸你今天也不休息吗?”

出门前女儿拦住了我。喀布尔的所有学校都停课了,她在家里待得有些闷,特别希望去上学。

最近我太太和女儿都不敢上街,她们的其他女性朋友们很多也是这样,大家已经提前把保守的服装都翻了出来。

今天准备从市区走,这条路4年没走过了。

我住在喀布尔市的第7区,办公室在第10区的使馆区附近,从市区的使馆区穿过是上班最近的路线。

2017年5月31日,一辆携带1500公斤爆炸物的汽车在使馆区爆炸,至少90人遇难,超过400人受伤。当天起早了,同事奥贝德起晚了,都幸运地与爆炸擦肩而过,但一个记者朋友在爆炸中去世了。从那以后我俩上班再也没走过那条路。


△之后喀布尔时有爆炸事件发生。2019年8月17日,我的同事——总台记者李霜溪在喀布尔爆炸现场报道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

今天路上的人明显比前两天更多了,走路的、骑自行车的、开车的人真不少,但交通情况比起塔利班进城之前通勤高峰时的拥堵还是顺畅许多。毕竟政府还没有恢复工作,不少市民也选择呆在家中。

柏油路两边露出了不少黄土地,一刮风就掀起一层土。

我在喀布尔没有见过新车,只有各种类型的老旧二手车。朋友间谈到车只说是哪年买的,谁也不知自己的车是什么时候生产。


△这辆90年代的老二手车已陪了我6年,幸运地带我躲过了好几次爆炸

喀布尔没有公交车,大家都靠拼出租车出行。塔利班来了以后出租车还是营业的,这里的出租车很多像公交一样只开规定路线,人们外出就一站站地拼车。


汽油价格飞速上涨

远远看到馕店还开着,馕是我们阿富汗人几乎每餐都吃的食物,塔利班进城后馕店也没有关过。

出于恐慌,不少人去市场里抢购,物价也上涨了。现在一袋面粉要2000阿富汗尼(约合165元人民币)。而当地人年均收入只有3万多阿尼(约合不到3000元人民币)。价格涨得最快的是汽油,之前疫情严重时每升汽油39阿富汗尼(约合3元人民币左右),后来慢慢涨到64阿尼/升。自从塔利班进城后短短一周又涨了5阿尼,现在是每升汽油69阿尼。


△在菜市场采访,喀布尔市民说一袋面粉2000阿尼

银行还没有开门

馕店周围的干果店和甜品店也陆续开了,银行没有开。很多人在银行门口等待,希望第一时间取出积蓄。

我也把几乎所有的钱都存银行了,但塔利班进城后所有银行一夜之间关闭。我那天一早就挤向银行,最后和其他一大群人一起被关在外面,很多人都觉得天快塌了。

今年阿富汗尼的汇率一路下滑,5月时1美元只能换77阿富汗尼,塔利班进城前阿富汗尼价格已经跌到了86。还不知道等中央银行复工后汇率如何,大家都猜还得继续跌。

使馆门口很多人在排队

再往前走就到了使馆区。

几乎所有使馆都撤离了。但很多欧美国家的使馆外面还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阿富汗人,之前为这些国家的派驻机构工作过,尽管知道大使馆已经关门,他们还是在门口等待,希望能碰碰运气。


△法国大使馆门口等候办签证的人群。(总台报道员Parwaiz Karokhail拍摄)

三色旗换成了白底黑字旗

街角的旗杆上,原来悬挂的阿富汗共和国三色国旗已经被换上了塔利班的白底黑字旗。前几天,喀布尔还有群众聚集抵制这件事,其他省份也发生了类似的事件。

现在负责维持城市秩序的大多是外省来的塔利班。最近我在社交媒体上经常看到,有一些人模仿塔利班的穿着,假装自己是塔利班,被真的塔利班发现后遭到逮捕。还有些塔利班抓到了小偷,把他们的脸涂黑了给大家展示。


△喀布尔的一角(总台报道员奥贝德拍摄)

塔利班住在哪儿是个谜

在办公室附近,我遇到了塔利班的检查点,有5个人持枪站岗。

我主动下车把后备箱打开接受检查,告诉他们中一个人我要去为中国媒体工作。 “中国”,他重复了一下,点点头。我看到他身后的汽车上有毯子,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睡在车上。

很多喀布尔人都在讨论,塔利班进城之后吃什么、晚上睡哪里,但几乎没有人知道。晚上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出门。

关上后备箱,塔利班示意我可以走了。


△总台报道员卡里姆·法耶兹拍摄的总台报道员奥贝德和塔利班武装成员的合影

塔利班前几天增设了许多检查点,后来又撤了一些,保留下的一些主要用于重点区域,比如我们的办公室附近——这个曾经政府高级别官员府邸和外国媒体机构云集的地方,如今大多人去楼空,似乎只有中国媒体还在正常运营。

好了,平安抵达办公室。


超2000人还在机场外等待

中央广播电视总台驻喀布尔记者站报道员奥贝德表示,喀布尔目前的安全形势平稳。正如他今天看到的,街上有更多的人,人们似乎正在恢复正常生活。

另一方面,仍有很多人等在喀布尔机场外面。

奥贝德联系上了一个朋友,他也在那里,因为他曾为北约工作过,所以现在要离开这个国家。

他说现在有超过2000人正在机场外等待。奥贝德问他这些人来自哪里,他回答说这些人来自多个省份,他又补充说,每隔5分钟至10分钟,就会有塔利班的武装人员和美国士兵向空中开枪,以驱散人群。

当地医院正常诊疗

当地时间22日,奥贝德走访了位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市中心的一家名为英迪拉·甘地的儿童医院,他发现该医院目前运行平稳,诊疗工作也未受到太大影响。

总台报道员 奥贝德:这里的一切都运行正常,大多数的医生和护士都在正常上班,为人们提供24小时的医疗服务,所以看起来最近的情况并没有影响到喀布尔的医院。

英迪拉·甘地儿童医院医生负责人 穆罕默德·拉提夫:我们医院一直都在正常运行,医生的工作也并没有停止,诊治工作也没有中断。我们的医生也正常轮流值班,没有碰到任何问题。

医院方面表示,医院目前有360张床位。过去这一周来,医院的日接待病患人数一直维持在1000人左右,住院人数约在300人左右。在与医生的交谈中,报道员了解到,虽然偶尔会发生药品短缺的问题,但医疗资源仍能保证基本充足。

英迪拉·甘地儿童医院医生负责人 穆罕默德·拉提夫:如果医院的药房里有药物,我们会直接让病人在医院药房里拿药。如果因为一些原因有药品短缺的话,我们会给病人处方单,让病人去外面的药房买药。

一名住院患者的家属向报道员表示,尽管一开始他们有些害怕,但近些天来趋稳的形势让他们逐渐放下担忧,重新回到医院接受治疗。

住院病患家属 卡利斯:我的弟弟十四天前在这家医院住了院。阿富汗形势变化两天后,我把他接回了家,但这两天我们又回到了医院。

责任编辑:张菁娟
喀布尔 塔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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