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者网讯）供应链的危机近期一直困扰着美国，美国最大的洛杉矶港和第二大的长滩港都堆满了集装箱，超过20万个集装箱正“漂”在海岸线上等待卸货。

在港口拥堵持续加剧的当下，美国一些批评人士又将目光转向美国港口工会，指责这些工会连续多年反对港口自动化，拖累了美国供应链各环节的畅通。有美媒就撰文指出，港口工会的做法并未考虑工人和消费者的长远利益，这使得美国港口效率低下，成为了引爆危机的一环。

但在集装箱大量堆积、美国供应链各环节均出现混乱的当下，工会对港口发展的阻挠已不是当务之急。一些美国港口工人向美媒表示，劳动力的短缺导致货物卡在运输环节无人运送，集装箱的长期堆积也严重扰乱港口的管理，拥堵正在引发货物积压的恶性循环。

有批评人士试图将劳动力短缺归咎于美国工会近几个月发起的一系列罢工，但有美媒指出，美国工人罢工的源头是他们糟糕的收入待遇和工作环境，新冠疫情让他们重新思考了自己的工作生活，“他们已经忍无可忍”。

对于这场危机还将持续多久，美国各界的看法并不乐观。美国交通部长布蒂吉格近日强调，虽然拜登政府正采取措施缓解压力，但只要新冠疫情还在蔓延，供应链危机就会持续下去。高盛集团则分析称，在疫情不造成进一步冲击的前提下，美国的港口拥堵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会持续到明年年中。

抗拒自动化的工会

美国彭博社10月26日发布题为“美国堵塞的港口需要帮助”的评论文章，称美国的港口缺乏自动化建设，效率低下的港口首先成为了美国供应链各环节上首当其冲的瓶颈，推动了供应链走向混乱。

文章首先强调，港口拥堵并非问题的全部，美国消费者对商品的需求飙升导致进口激增、劳动力短缺导致卡车运输及铁路网络超负荷运转、集装箱半挂车等设备短缺堵塞货运等问题，都促使供应链短缺不断恶化，港口只是最先遭到冲击的一环。

但在美国港口问题的背后，是利益相关各方围绕港口自动化问题长年的争端。彭博社称，美国港口工会在这其中就扮演了一个“不那么光彩的角色”。

彭博社报道截图

文章称，美国港口工会在争取劳工权益方面可谓是卓有成效，但与此同时，它也长年利用自身利益纽带和地位抵制港口的自动化建设。以西海岸的国际码头及仓储工会（ILWU）为代表的一些港口工会长期坚称，自动化会导致工作岗位消失、损害工会工人的利益，因此坚决反对港口的自动化。

工会的强硬态度也导致美国港口建设进度缓慢。彭博社称，在世界银行去年发布的集装箱港口绩效指数中，美国没有一个港口进入排行的前50名。根据这个比较全球351个港口工作效率的指数，洛杉矶港卸下一个集装箱花费的时间至少达到了上海港的两倍。

效率低下使得美国港口成为供应链危机中最先突出的瓶颈。文章指出，自动化或许对部分美国港口没有意义，但它终究具有使货物运输更快、更安全、成本更低的潜在价值，本可以更有效地缓解港口的拥堵。

文章还援引美国管理咨询公司麦肯锡公司一项研究结果称，如果处理得当，自动化至多可能降低港口55%的运营成本并将生产率提高至多35%。但在港口工会的阻挠下，美国港口的自动化水平已处于落后状态。

洛杉矶港的货船 图自IC photo

彭博社承认，推动港口自动化很可能导致工人失业，但从经验来看，引进更好的技术同样有助于港口在长期层面上扩大工作岗位数量，码头工人可以通过再培训项目过渡到更高水平的物流工作。因此文章认为，考虑到未来二十年航运贸易预计将继续增长，美国港口拒绝自动化无疑是目光短浅的做法。

然而，在供应链危机让美国各界重新关注港口自动化问题的同时，拜登政府似乎更愿意研究如何拉拢港口工会。报道称，美国国会正在讨论的基础设施法案中就包含一项条款，它将提供35亿美元用于投资港口“零排放技术”，这项条款特别禁止了对自动化的投资。

对此彭博社批评称，这种抗拒新技术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拜登政府似乎更关心如何“讨好”工会这个组织，而不是关注其中的工人及消费者本身，“这将让拜登政府付出更大的代价。”

“工作20年，没见过这么严重的情况”

港口自动化进程的迟滞仅仅只是推动美国供应链混乱的因素之一。在美国集装箱已经大量堆积、货船排队等待、运力不足的当下，工会对自动化的阻挠已经不再是当务之急，劳动力短缺才是最麻烦的问题。

美国财经新闻网站“商业内幕”10月28日发文称，他们采访了12名来自美国各地的匿名码头工人，包括7位在洛杉矶港和长滩港工作的工人。即使是其中4位有着长达20年工作经验的工人也表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严重的货物积压状况。

一名洛杉矶港的员工透露，集装箱在码头堆积时间过长已经引发管理的混乱，他几乎一半的工作时间都要花在清点集装箱上。这种混乱造成的结果就是码头工人时常要停下卸货、装运的工作，转头去整理堆积的集装箱。

另两名洛杉矶港的起重机操作员也表示，集装箱堆积造成的混乱也影响了卸货的流程，卡车司机的短缺更是加剧了拥堵。他们提到，最近他们曾操作起重机把几个集装箱装上卡车，但并没有司机前来运货。

“商业内幕”网站报道截图

尽管劳动力不足已经明显影响到港口的运作，但港口的运营方不希望承担更多的劳动力成本。长滩港运营公司的一名员工告诉“商业内幕”，他们希望加大提高工作量，但雇主不想为此多付加班费，“他们想要采取‘平衡’的措施，用刚刚好足够的工人勉强混日子，但进港的船的越多情况自然就越糟。”

报道称，港口的拥堵随即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港口不会轻易拒绝船只进港，因为他们要靠停泊和卸货赚钱；只要公司继续付运费，超额销售的货仓就不会停止发货；但到港的货物越多，仓储容量越紧张，部分进口商就越不想把货迅速装上卡车运走。

卡车司机短缺的问题实际上已困扰美国运输行业多年。根据美国卡车运输协会的统计，美国几乎72.5%的货物依赖卡车运输，但在2019年美国卡车司机缺口就达到6.15万名，现在司机的缺口更是已经增长到8万名。

美国近两个月掀起的罢工浪潮同样加剧劳动力短缺。根据彭博社统计，截至10月中旬，美国就有约10万名工会工人正在或准备罢工。美国劳工部的数据也表明，截至今年8月，美国累计已有430万劳动人口自愿选择不工作。

10月，美国家乐氏公司员工罢工 图自美媒

尽管有批评人士试图将劳动力问题归咎于工会发起的罢工，但这些工人的罢工终究是源于他们糟糕的收入待遇和工作压力。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指出，在2019年，美国典型男性工人的收入相较于40年前几乎没有增长，而美国持续的通货膨胀正在破坏低收入家庭的生活。此外，美国工人的假期相较于其他发达国家要少很多，许多工人也觉得自己并未受到雇主和客户的尊重。

《纽约时报》等美媒评价称，疫情让许多美国工人得以重新思考自己的工作生活，“他们正在反思为何还要待在糟糕的岗位上。”如今美国劳动力市场的“用工荒”，显然也增加了他们谈判的筹码。

对于供应链危机还将持续多久，美国各界的看法并不乐观。美国交通部长布蒂吉格10月31日接受美媒采访时称，尽管拜登政府正采取措施缓解压力，但只要新冠疫情还在，美国的供应链问题就会持续下去。高盛集团则分析称，如果不遭受疫情进一步冲击，美国港口拥堵在明年年初可能好转，但拥堵将在一定程度上持续到明年年中。

本文系观察者网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