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 熊超然 编辑 郭光昊】

决定下一任日本首相人选的自民党总裁选举刚刚结束。

据日本广播协会（NHK）9月27日消息，石破茂在第二轮投票中以215票战胜高市早苗，当选日本自民党总裁。日本国会预计将于10月1日进行程序性投票，选出石破茂为新一任首相。

第二轮投票结果自民党

石破茂生于1957年，现年67岁。1986年首次当选日本众议员，历任防卫大臣、自民党干事长等要职。

2008年，他首次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本次已经是第五次参选。2012年选举中，石破茂正面对决安倍晋三，在首轮投票领先的情况下，最终在第二轮中败给安倍。安倍在同年的大选中领导自民党获胜，开启了超长执政。

如果说对手高市早苗是个扬言“当了首相也要参拜靖国神社”的极右死硬鹰派，那石破茂的形象则更为复杂。因先后担任防卫厅长官和防卫大臣，石破对于安保问题颇有见地，早年被视为“鹰派”。但与此同时，他自2002年担任防卫厅长官以来就没有参拜过靖国神社。安倍长期执政期间，他长期坐冷板凳，主张重视地方，反对“安倍独大”，还多次与在野党站到一条战线，就“森友加计丑闻”抨击安倍阵营。

辽宁大学日本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陈洋认为，石破茂当选日本自民党总裁，并接任首相，未来将会在一定程度上延续岸田政府的内外政策，尤其是在内政政策方面。这一点，他在竞选期间就有明确表态。

而在外交方面，石破茂肯定会继续推进深化日美同盟关系，但也会在日美同盟关系上做出一定的调整，比如他在竞选期间就提出日本自卫队也应在美国设立基地。结合日本政治和日美关系现实来看，这样的可能性非常低，而如果他执意推进的话，那么有可能会触碰美国的“逆鳞”，造成提前下台的可能。此外，石破茂还提出构建“亚洲版北约”，美国或许会支持，但这个政策构想肯定会招致亚洲地区国家的反对。

在对华问题上，石破茂有务实的一面，比如他对靖国神社、日本侵略战争保持警惕，但同时也有消极的一面，如在本次总裁选举前，石破茂曾窜访台湾，为自身选举造势。

总体而言，石破茂出任首相后，中日关系面临的挑战可能会增多，但也存在一定的合作空间和转机，这将取决于他的政治决策和对中日关系的把握。不过，从他目前的言行和政治立场来看，中日关系可能会面临较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麻生太郎今天选前表示支持高市早苗，菅义伟已为小泉进次郎“背书”，岸田文雄今早则暗示支持石破茂，所以如今的局面意味着，岸田成为了自民党内新的“造王者”。

获胜后满脸笑容的石破茂NHK新闻报道截图

九人参选，世纪大混战

在本日稍早前举行的第一轮投票中，全部9名候选人无一得票过半数。排名第一和第二的高市早苗和石破茂进入第二轮投票。其中，高市获得181票，石破获得154票，小泉进次郎获得136票。

第一轮投票结果自民党

本次选举堪称一场世纪大混战。过往，自民党总裁选举的候选者一般为2至5人，基本是派阀领袖参选，派阀整体统一投票，本次选举前有自民党内各大派阀因资金丑闻纷纷解散，第一大派阀安倍派元气大伤；后有现任总裁岸田文雄主动放弃连任。自民党内一时“万类霜天竞自由”，九人报名参选，为1972年引入推荐人制度以来最多。

九名候选人分别是：石破茂（自民党前干事长）、高市早苗（经济安保担当大臣）、小泉进次郎（前环境大臣）、林芳正（内阁官房长官）、上川阳子（外务大臣）、茂木敏充（自民党干事长）、河野太郎（数字大臣）、加藤胜信（前内阁官房长官加藤胜信）、小林鹰之（前经济安保担当大臣）。

当地时间9月18日，日本大阪，参加自民党总裁选举的候选人拍摄合影。视觉中国

也正是因为没有派阀领袖约束，议员可以自行投票，选票极其分散，选情扑朔迷离。早在选前，外界就普遍认为没有人能在第一轮获得半数。而在9人中，石破茂、小泉进次郎和高市早苗位列前三。

从左至右：石破茂、高市早苗、小泉进次郎资料图

根据自民党选举制度，第一轮投票中选票分为两部分：现任自民党党籍国会议员一人一票，计368票；全国105万余人的党员票数折合为等额的368票。总计736票，地方党员的意见起到很大作用。而在第二轮投票中，国会议员票仍为368票。地方票则是47个都道府县，每个行政区党部算一票。总计415票，议员将决定最后结果。在往届选举中，第一轮中的第二名后来居上获得最终胜利的例子也屡见不鲜。

因此，自民党议员在第一轮投票后将如何弃保就是问题的关键。麻生派是目前唯一没有解散的派阀。日本媒体今晨报道，麻生太郎已经指示本派议员在第二轮投票中投票给高市早苗。而与高市政策不合的岸田文雄指示前派阀议员投票给石破。

路透社援引分析人士称，无论谁上台，都不太可能颠覆岸田文雄此前的政策，但石破茂可能寻求推行更加独立于美国的外交政策，而强硬保守派高市早苗可能重新唤起日韩之间的历史仇恨，这都可能在这个敏感时期使得日美关系复杂化。

报道认为，对东京而言，此时正值一个“关键时刻”，自民党选出的“岸田继任者”将不得不想办法团结一个“难以驾驭的执政集团”，在解决国内生活成本可能进一步上涨的同时，深化与美国的长期盟友关系、巩固与此前关系紧张的韩国的和解进程，以求形成“统一战线”，应对所谓“来自中国的挑战”。

9名候选人（从左至右，从上至下）：林芳正、小林鹰之、高市早苗、加藤胜信、上川阳子、小泉进次郎、茂木敏充、石破茂和河野太郎。视觉中国

六大派阀已解散五个，自民党“首次”这样选举

陈洋告诉观察者网，此次获胜人选其实相对难以预测，因为这次自民党总裁选举是首次没有派阀的总裁选举。以往，有派阀，基于派阀的公开支持，基本可预测谁能当选，但现在则难以预测。

此前，自民党在与前“统一教会”的关系问题遭曝光后，从2023年11月至12月开始，围绕党派的政治资金争议越发严重，自民党多个派阀为所属国会议员下达销售指标，要求他们出售政治筹款派对券。如果超过销售指标，多出的资金将以“回扣”形式返还给议员。这部分资金将不在派阀收支报告和议员政治资金收支报告上登记，从而成为不受监管的秘密资金。东京地方检察厅特搜部随后介入调查。

当地时间9月25日，日本东京，日本自民党总部。澎湃影像

为寻求度过危机，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于今年1月19日上午率先对外表明，“为了恢复公众对政治的信任，将解散宏池会”。值得注意的是，这一决定发生在自民党岸田派（宏池会）的会计负责人因未在财务报告中列出政治资金派对收入而被东京地检特搜部起诉的次日。

就在“岸田派”解散的当天下午，自民党内另外两大派——清和政策研究会（安倍派）和志帅会（二阶派）也在同日宣布解散。此后，近未来政治研究会（森山派）和平成研究会（茂木派）也于1月25日和1月29日相继解散。至此，自民党六大派阀已解散五个。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历史学家沙青青指出，众所周知，自民党最重要的内核之一便是派阀政治。这些年，无论是安倍的长期政权还是临近尾声的岸田政府，没有前首相及现副首相麻生太郎的支持，也很难维持稳定执政。在安倍与岸田之间的一个插曲就是菅义伟内阁，事实上菅内阁本身就是各派系之间妥协的产物，而最后菅义伟的下台其实颇有些被逼下台的意思。

如今，随着自民党各派阀陆续宣布解散，传统上各派阀力推唯一候选人的选举模式似乎已成过去式。曾同属一个派系的人同时参选，比如林芳正和上川阳子同属岸田派，再如茂木敏充和加藤胜信都是茂木派。现在，每名候选人都有各自的支持群体，理论上每位自民党国会议员都应根据自己的判断进行独立投票。

当地时间9月14日，日本爱知县名古屋市，日本自由民主党总裁选举的9名候选人参加联合街头演讲。视觉中国

唯一的例外是麻生太郎，截至目前，志公会（麻生派）尚未正式解散。本次选举，麻生太郎公开支持自己派系的候选人河野太郎。岸田文雄放弃寻求连任，可能在某种程度上打乱了麻生的布局。在过去的派阀运作规则下，麻生派、宏池会，再加上茂木派基本构成党内政治势力的稳定三角，有望支持岸田继续连任。但岸田的退出，明面上无派阀选举的混乱，显然让麻生陷入麻烦。

如果依旧从“派阀视角”来看，目前九名候选人可以简单做这样的划分：权力核心圈阵营，以现岸田内阁要职人员为主，林芳正、上川阳子、河野太郎、茂木敏充；非核心圈阵营，小泉进次郎、加藤胜信、高市早苗。石破茂长期以来是自民党内的“非主流”，自成风格。小林鹰之在党内的资历更浅，这次参选更多是刷存在感。

“领跑三强”竞逐难解难分，选战扑朔迷离

共同社选前指出，地方票方面，石破茂在东京等大票仓地区广泛争取到了支持，暂时居首。高市早苗依靠重视保守政策的支持者紧随其后，小泉进次郎排在第三。这三人与其他六名候选人拉开了明显的差距。

国会议员票方面，小泉进次郎泉获得与前首相菅义伟亲近的无派系议员、原二阶派的部分议员支持，稳住了50多票而暂时居首。高市早苗以原安倍派为主，稳住40票。石破茂获得无派系议员等的支持，锁定了不到40票。

而日本电视台9月20至21日期间所做的舆论调查，也呈现了基本一致的结果。基于这些票数的推算，日本电视台认为，目前来看石破茂或得到160票左右、高市早苗或得到140票左右、小泉进次郎或得到110票左右，第一轮投票或没有候选人能够单独过半数，最终或是石破茂与高市早苗进入第二轮投票。不过，第二轮投票中谁能最终胜出，则就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

9月20至21日所做电话民调：各参选人在自民党党员/党友中的选票支持度日本电视台

沙青青指出，小泉进次郎（背后是菅义伟支持）、石破茂（无派阀）此前凭借其知名度与舆论烘托，一直在民调排行中领先；后来，高市早苗（旧安倍派）的支持率也挤入前三。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类民调并不具备很强的参考意义。

他分析指出，一是自民党总裁选举说到底是党内选举，只看民调支持率是不够的，民调只能作为参考之一；二是这些民调更多体现了全民“知名度”，而非党内统制力。通常而言，在自民党总裁选举中，民意是非常微弱的影响因素。

所以，共同社注意到，着眼于挤进决胜轮投票，有参选者也出现了接近自民党副总裁麻生太郎的动向。9月24日，在“领跑三强”中处于弱势的小泉进次郎就同麻生见面，寻求了支援。

共同社还称，9月26日，石破茂也与麻生太郎会谈，预计是请求支援，当年麻生担任首相末期，石破茂当时曾公开要求其下台，两人关系实则不佳。在此之前，石破茂还与支持小泉进次郎的前首相菅义伟在国会内会面，似乎是着眼于最终投票，共商今后合作。据悉，两场会面均由石破发起。

此外，石破茂和小泉进次郎两人还分别去往自民党总部拜访原二阶派会长、前干事长二阶俊博。小泉进次郎在会面后向媒体表示：“诚心诚意拜托是基本的。”高市早苗阵营的原外相中曾根弘文，也与二阶单独会面，请求支援。

石破茂：既是“政策通”，也是“党内在野党”

石破茂现年67岁，这是他第五次竞选自民党总裁，也是他口中的“最后一战”。他早年在银行工作，从政38年来，涉足农业、安全、地方振兴等多个领域，曾任自民党干事长、政策调查会长，也曾担任防卫大臣，获称“政策通”。

在以往选举中，石破茂所获自民党国会议员的支持一直较少，由于其党内基础薄弱，被贴有“党内在野党”的标签，如何获得国会议员支持是他面临的课题。2008年，石破茂首次竞选自民党总裁，被麻生太郎击败。2012年、2018年、2020年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石破茂也未能获得足够多的国会议员支持，均以失败告终。

当地时间9月14日，日本东京，自民党总裁选举投票在即，9名候选人出席辩论活动。图为石破茂。澎湃影像

路透社指出，自宣布参选并投入竞选后，石破茂不但寻求对美国如何使用驻日美军基地进行更多监督，甚至还希望华盛顿在如何在亚洲使用核武器方面给予日本更多发言权。他还就构建所谓“亚洲版北约”发出呼吁，但遭美方“泼冷水”，美国国务院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康达（Daniel Kritenbrink）回应称，此事“尚未成熟”。此外，石破茂还就美方阻扰新日铁收购美国钢铁公司提出批评。

值得警惕的是，石破茂在8月7日出版的新书中阐述了其对于修宪的观点，主张删除日本和平宪法第九条第二款“不保持陆海空军及其他战争力量，不承认国家的交战权”的内容，宣称自卫队“独立保卫日本”。

高市早苗：“安倍爱将”、“拜鬼”常客、极右翼代表

高市早苗现年63岁，现任经济安保担当大臣，日本极右翼政客代表人物之一。这是她第二次竞选自民党总裁，试图成为日本首名女首相。作为已故前首相安倍晋三的门徒，她也被认为是安倍政策的继承者，人称“安倍爱将”，在安倍执政期间得到重用，曾于2014年进入第二届安倍内阁，成为日本史上第一位女性总务大臣。

高市早苗的政治立场在自民党内也属保守，主张修改日本和平宪法，是前往靖国神社“拜鬼”的常客。就在9月25日，她还在接受采访时公开叫嚣，如果成为首相，之后也会“照常”参拜靖国神社。

资料图：高市早苗和安倍晋三朝日新闻

中国外交部发言人此前严正指出，日本内阁成员参拜供奉有二战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再次反映出日本政府对待历史问题的错误态度。中方敦促日方切实正视和深刻反省侵略历史，以负责任态度妥善处理有关问题，以实际行动取信于亚洲邻国和国际社会。

路透社认为，如若高市早苗成为日本自民党总裁和首相，她承诺参拜靖国神社等争议问题，也可能会给美国主导的日韩关系和解带来更多麻烦。

小泉进次郎：经验欠缺的“政二代”

小泉进次郎现年43岁，出身政治世家，父亲是前首相小泉纯一郎。他在2009年首次当选日本众议院议员，2019年被时任日本首相安倍晋三任命为环境大臣，直至2021年菅义伟内阁下台后卸任。

同父亲相似，小泉进次郎也打出“改革”旗号，称将改变日本政坛面貌，解决一系列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媒体评论指出，小泉进次郎受到年轻人和女性欢迎，自民党支持者最看好他，如果他当选，将成为日本最年轻的首相。但媒体指出，他的最大劣势在于执政经验相对欠缺。

当地时间9月14日，日本东京，自民党总裁选举投票在即，9名候选人出席辩论活动。图为小泉进次郎。澎湃影像

毕业于关东学院大学的小泉进次郎，学历之低微在日本政界后代中比较少见，而尽管当了十几年议员，其政治履历经不起太多检视，大多是“边缘”职务，经常公开说些不着调的言论而被戏称为“进次郎构文”。此外，他从未担任过自民党内三要职——政调会长、干事长、选调会，所谓的历练也大多是内阁中比较次要的职务，从政界到大众，对他的能力抱持诸多疑虑。

自民党总裁选举后，还将发生什么？

1955年之后，自民党在大部分时间都是执政党，该党总裁自然就是日本首相，因而自民党总裁选举通常备受瞩目。

陈洋指出，考虑到岸田执政三年彻底改变了战后日本安保政策，加大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渲染炒作所谓“台湾有事就是日本有事”，因此自民党新总裁/日本新首相是继承岸田路线，还是调整新的方针，无疑决定日本未来的走向。

一些分析师则预测，自民党新总裁/日本新首相在内政外交上可能基本延续安倍、岸田以来的路线。

本届众议院议员任期将于2025年10月结束，此次自民党总裁选举的胜者本质是“过渡首相”。有分析认为，政权刚建立时，内阁支持率因民众有期待感而容易上升，新首相或解散众议院，提前举行大选。

自民党总裁选举之后，日本国会将会进行“首相指名投票”。由于目前自民党为国会第一大党，自民党与公明党的联盟在众议院（下院）与参议院（上院）中皆过半数，因此在“首相指名投票”中，自民党与公明党都会按照惯例，将票投给新任自民党总裁，推举其当选新任首相。日本朝日电视台推测认为，日本政府与执政党自民党正在考虑于10月1日召集临时国会，选出新首相，而新首相有可能像岸田文雄2021年上台后那样，解散国会众议院提前大选，新一届众议院选举可能定在10月27日。

本文系观察者网独家稿件，未经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