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攻愚:铁群岛夺嫡与耶律阿保机死亡之迷

来源:观察者网

2017-07-21 07:10

潘攻愚

潘攻愚作者

独立撰稿人

【文/ 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潘攻愚】

令全世界冰火迷翘首以盼的《权力的游戏》第七季在7月17日终于开播了,此时距离第六季的最后一集已经整整过去了13个月。由于这一季要在冬天取景,所以开播的时间相较前几季要晚了差不多三个月左右,而且本季的集数也只有7集,让铁杆影迷们恨不得想慢速播放,帧帧入眼,分秒不舍。

观网的小编也在第一时间盘点了第一集的诸多亮点:河间灭门,三傻黑化,猎狗白化,山姆爬书,龙妈登陆……等等。

但第一集最入笔者眼的是瑟曦和铁群岛新岛主攸伦(Euron Greyjoy)结盟,两个人在君临城的宫殿内来了番舌战,一身痞气的攸伦有船队做底气,不但挑明了要娶瑟曦,而且还拿詹姆·兰尼斯特的残肢取笑了一番。

攸伦·葛雷乔伊

更涉及本文主旨的一个关键点是,攸伦口无遮拦,对杀兄夺位这一不义之举毫不讳言。其实这一幕出现在第六季第5集(S06e05,笔者假定此文的读者都已经看过整个S6了,就不再做防剧透预警了),我们不妨稍微再梳理一下铁群岛夺嫡的经过。

攸伦战胜娅拉

受尽小剥皮煎熬的“臭佬”(Reek)席恩·葛雷乔伊趁乱和珊莎一起逃出了临冬城,回到了铁群岛。只剩下半条命的席恩本来是老葛雷乔伊几乎唯一合法的继承人,是“钦定”的未来岛主,但席恩无论在生理上还是在心理上都受尽折磨且被去势,基本上自动放弃了接班人身份,将顺位让渡给了有男子汉气概和领导才能的姐姐娅拉(Yara Greyjoy),如果按照正常的故事线往下发展,娅拉会拉着弟弟一起逼迫衰朽不堪的老岛主禅让,这样铁群岛将会迎来一个不世出的女王。

但局面横生变故,嗅到可乘之机的攸伦·葛雷乔伊返回岛内,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杀死了在位的亲哥哥,并做局造成其兄因事故偶然而死的假相,由于席恩从小被拉去临冬城当狼族的养子,在岛内毫无群众根基,再加上他当时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退出了夺嫡之争,那么按照岛民“兄终弟及”的继位原则,攸伦毫无疑问排在了法理上的接班人第一顺位的位置上。

但横在他面前的劲敌是侄女娅拉。她在岛内权势日隆且有大批死忠跟随,而攸伦本人却劣迹斑斑声名不佳,他不得不另辟蹊径费尽心机要在治岛理念上压娅拉一头,于是出现了两人在岛民面前公开辩论的场景。

娅拉和攸伦在各自发表竞选演说

铁群岛的家族口号是“we don’t sow”(我们不耕种),仔细品味有点自嘲的感觉。不过也可以从侧面说明这个岛没有什么农耕文化,岛土也绝非膏腴之地,岛民也毫无诗礼簪缨世家大族搞民风熏陶,而且从整个七国地缘政治的大框架下俯瞰这个岛,观众们也可以品出岛民们带有浓厚的海盗团做事风格,说白了就是干一些出海抢劫的勾当。

朴蛮的民风勉强还可以接受一个女人在老岛主身边当个二把手角色,但是要他们给一个裙钗之辈跪下,很多人恐怕心理上还过不了这个坎儿。所以当时站在攸伦这边的岛民毋宁说是因为更反感娅拉;再加上攸伦使出了杀手锏——与瑟曦联姻,和强大的狮族搞结盟这一施政纲领,瞬间让竞选的形势明朗。结局就是娅拉姐弟不得不带着他们的死忠逃岛,投靠去了龙妈。

攸伦就这么取得了胜利,成为了合法岛主了?到这一步,他只成功了80%,剩下的20%才是本文要重点讲的对象。他必须要接受一个仪式测试,测试通过了他才算正儿八经的新一代铁群岛岛主。

这一集的23-26分钟一共用了约三分钟的时间,向观众演示了攸伦这一加冕仪式。

溺在海水中

几个神棍祭司之类的人将攸伦架起至海中,将他的头按进海水里,口中念念有词。随后他们将已经溺的不省人事的攸伦抬到岸上进一步观察。一会儿攸伦突然大口吐了几口海水,醒了过来。岛内神职人员见状将一个王冠一样的东西戴在了他的头上,他随之宣誓,成为了正式的合法岛主。

吐出了海水,醒了过来


头戴“王冠”,成为了正式的新任岛主

这场仪式的裁决者毫无疑问是岛民们敬畏和崇拜的“海神”,攸伦溺水昏迷但未死的整个过程也是一个“通灵场”,证明他自己就是那个“海选之人”,是有神灵庇佑的。我们可以推断,假如在仪式过程中攸伦一不小心溺毙没醒过来,这就说明他不是神所喜的,没资格成为岛的主人,那么铁群岛不得不将再次搞选举。

平心而论,整部剧的第六季虽然没有完全按照马丁胖叔《凛冬的寒风》这一故事线走,但仍然拍得极为精彩。君临城的神权与王权的博弈,壮怀激烈的私生子之战,二丫异域拜师贾坤练级等等,和攸伦登基一幕同一集的阿多的“hold the door”更是赚尽了无数铁粉的眼泪,在IMDB上这一集的评分一度是10分的满分,让笔者咂舌不已。

但整个第六季俺专门拎出来“铁群岛夺嫡之争”这一相对不太被观众特别关注的支线,是因为攸伦登基仪式这一幕牵扯到到我国十世纪契丹政权的早期迭代问题,也是大辽国一桩惊天历史迷案——辽朝开国皇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驾崩。

我相信很多读者读到此处,都会有作者要开始装逼扯蛋的感觉,因为将国外的志怪玄幻或者历史题材的某一片段拿出来,和中国某段历史的管锥鳞爪做一种生吞活剥式的牵引搭挂,是很多网文常用的被用滥的招数,而且逐渐招致读者的大规模反感。不过笔者看到攸伦登基这一幕,几乎条件反射般的联想起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死,不是没有缘由的。

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蜜汁死亡

让我们把历史的时间线拉到辽国天赞三年,即公元924年的农历六月十八这天,心事重重一脸阴郁的耶律阿保机在上京的皇帐外踱步,他脑中思索的不仅仅是对即将到来的吐谷浑、党项的军事征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缠绕在他的心头:不要等了,就在今天!

此时的他其实已经建立了不朽之功业,出身于契丹迭剌部的他在被选为可汗之后,十多年南征北战不仅收服了契丹大小各个部落,而且平定了中原西北大部分地方并直指辽东,建立了一个能和日后成立的北宋政权相拮抗的大辽政权。

他显然已经酝酿沉思了许久,决定在这一天召开契丹各部落政治局扩大会议,《辽史》这样记载,他“召皇后、皇太子、大元帅,及二宰相、诸部头”开会。

会议一开始当然是各种客套的废话:大家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了,我上承天命,下统人生等等。

但是他突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让在座与会人员有些惊怖的语词:

升降有期,去来在我;良筹圣会,自有契于天人;众国群王,岂可化其凡骨。

短短几句话,意思是“我的命由我自己掌握,我掌握的这个尺度也是老天爷给我的,是死是活,早已安排。”更让人大骇的是接下来的十六个字:

三年之后,岁在丙戌。时值初秋,必有归处。

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意思是三年后,也就是丙戌年的初秋的某一天,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有一个“归处”。《辽史》还记载了在场听众的反应:闻诏者惊惧,皆莫识其意。

闻诏者惊惧的原因,无非是耶律阿保机突然对三年之后的身后事有了一个较为模糊的安排,但总的来说言语尚显朦胧,所以“莫识其意”。

耶律阿保机口中所说的“三年之后,岁在丙戌”,即天显元年(公元926年)。这里有个问题,算起来这不是两年后吗?按照旧历尤其是契丹古历的算法,年代相减要包含当时那一年的年份,而且耶律阿保机清楚无误地指明了丙戌年将发生一件大事,他所说的这一年是926年当属无疑。

那么,我们再将历史的时间线直接拉到926年的初秋,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时耶律阿保机完成了他生前最重要的一次征伐——灭掉了渤海国。班师回京的途中天降大雨,路途泥泞,再加上人困马乏,回到他的临时机要办公所在地扶余城,足足用了近四个月的时间。农历7月20日这天,“上不豫……大星陨于幄前”,耶律阿保机好像是病的比较厉害,而且出现了大星陨落的凶兆。

七天之后,皇帐中传出了耶律阿保机驾崩的消息,这位契丹民族的一代英主去世了,享年五十五岁。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等处在帝王鄙视链顶端所驾崩时一样,史书也例行公事一般地描绘了各种异象,比如有黄龙绕在扶余城的柱子上,还有黑子气遮天蔽日等等……

大约就在半年前,耶律阿保机还英姿勃发地在前线指挥渤海国攻坚战,精神看似并无颓相,然而几个月后突然就一病不起与世长辞了,事发有些突然,史称“扶余之变”。

但是检寻以往史籍惯例,似乎并无单纯为某位帝王的死冠以“xx之变”的特殊称谓, 之所以有“扶余之变”,原因莫过于在三年前,耶律阿保机好像准确预见了自己的死亡时间,不得不令人感到惊异。

他驾崩之时,身边的人终于也能明白他三年前说的“必有归处”是什么意思,即他会在这一年的初秋死去。

耶律阿保机真的能预见自己死亡的时间吗?清朝史学家赵翼似乎对此深信不疑,他在《廿二史札记》中专门创了“辽金之祖皆能先知”一节,认为这些草原游牧民族的可汗们或许能力非凡,有异于常人之处。

行文至此,读者们或许中也有许多人已经开始质疑《辽史》记载的真实性:或许阿保机三年前的那场会议记录乃不经之论,和天降异象一样属于给这为辽太祖涂抹神圣光环的一种惯有的古代正史的叙事策略。

然而问题在于,耶律阿保机本人并不会说汉话,只会说契丹语。天赞三年的那场政治局扩大会议也毫无疑问是用契丹语作为原始记录的。查阅阿保机的契丹文原话,他用的是“狗年”这个词,狗年经过汉人史官的现场记录的翻译,就是丙戌年。经过不同语种的史料文献的对比,即便按照最苛刻的孤证不立原则,《辽史》的会议记录的真实性也是极高的。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耶律阿保机真的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吗?

我们先做这样一种场景假设:本文作者潘攻愚的尸体于7月27日凌晨三点出现在了上海番禺路某地,尸检报告是高空坠落致死。刑警在侦查时发现了潘攻愚生前的一个日记本,其中一页写有“7月27日凌晨,我将在番禺路向大家永别”一句,那么刑警们会赞叹潘攻愚有预知自己死期的能力吗?显然不会,否则就太搞笑了。唯一合理的推断是,潘在之前已经计划好了自杀地点和时间。他本人要做的,就是在7月27日凌晨爬上楼的天台纵身一跃即可。

哪怕按照近代早期的史学史的研究范式,史官们也已经开始主动区分“史实”与“神迹”,更别说当代的“去昧”化思潮之迅猛,历史理性推论会让“扶余之变”的神秘主义因素现出原形:耶律阿保机在天赞三年就已经决定要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遍观历朝历代的古代君王,自杀身亡的并非鲜例,但基本都出于社稷倾覆之际的悲观绝望情绪,典型的例子就是明思宗朱由检。

但耶律阿保机算是开国之君,而且继位可汗之后革故鼎新筚路蓝缕南征北战,大辽国蒸蒸日上,而且由他一手打造的北方草原游牧和中原及东南农耕二元政治体系颇具规模且运行良好,到底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让阿保机选择自杀呢?

面对这个需要解谜的历史现象,学界内也有过一些研究,比如北大民族史专家王小甫选择了原始宗教这一解决路径,认为耶律阿保机目的是故意要把自身塑造为能预知自身命运的某种“先知”,以自身体验附会摩尼神迹和经典,甚至不惜以弃绝生命的代价换取族群的崇拜,求得万世长存的历史地位,当然这是一种假说。

有没有更可靠,更有历史史料依据的解释方法?答案是肯定的。这一切,都要从头追寻契丹各部落推举他上位成为可汗的过程,他自杀这一结局的草蛇灰线,其实在那一刻就已经埋好了。

攸伦与耶律阿保机

蒙古人脱脱主编的《辽史》第一卷《太祖本纪》记载,耶律阿保机被推举为大汗的时间是公元906年,但是登基的具体仪式不见于这一卷,但《辽史》在别处曾记有立汗仪式中的“柴册仪”:

限于篇幅,前面的“拜日”礼就不讲了,主要是后面一句,选外戚中的老人导引着马,让新上位的可汗坐在马上飞奔,新可汗从马上跌落下来之后,随从拿着一块毡布将他盖住,他就是法定的新可汗了。

孤立地看这则史料,它确实提供了一些很新奇的场景,飞奔的马,跌落,毡布盖裹……如果再进一步追问,为什么仪式要求可汗要从飞奔的马上摔下来?

但是再细细追查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政权的其它记载,其中隐隐有一条线,我们能将其握在手里。

《周书》记载了非常宝贵的一段话,讲的是公元6世纪初突厥人是如何立可汗的:

这则史料相对上一则来讲趣味性显得更足一些,除了可以接续观照上则史料的“拜日礼”,以及乘马仪式之外,还有拿绢帛缠住可汗的脖子,把他勒到将近昏迷的桥段。很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在新可汗将昏未昏之时,要问他一个数字,然后某臣下要负责把这个数字记下。“以验修短之数”可以表明,这个数字就是新可汗要继位的年限。

无论是突厥还是契丹,都可以笼统归为我国古代北方草原游牧一系,文字系统尤其是史学发达程度根本无法和内地汉文化相比,所以有关所谓“夷狄之诸君”的纸上史料相对比较缺乏,而且信息呈碎片状,这就需要史学家们对此加以拼接组合,构成逻辑体系严密的证据链以观照整个宏观的历史格局。

笔者相信,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这些北方草原游牧族裔应该会存在一条哪怕比较模糊的一以贯之的草原传统,而立汗仪式很可能是其中之一。这样一个大胆假定的有效性,还可以从公元十世纪伊朗地理学家伊思塔赫里对伏尔加河流域中的可萨(Khazar)人的一段记载中得到进一步夯实:

几乎和伊思塔赫里生活在同一时代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法兰德(Faland)曾经亲眼目睹过伏尔加河流域维京人的船葬仪式,与上述记载如出一辙。

2009年,芬兰史学家雅斯科莱宁在《芬兰民俗与民谣》一书中,曾记载在芬兰某些少数族裔比如鞑靼人聚居的幼儿园里,还能时常看到孩子们在做这样一种游戏: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将一个稍大的孩子放在木马上用力颠簸,颠下来之后再用手绢缠住其后背和手臂迫使其挣脱。

雅斯科莱宁认为,这个儿童游戏有其深厚的民俗学背景,即内亚草原上的立汗仪式。

以蒙古高原为中心的草原各个内亚族群的文化发育过程有其独立性,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其中的连续性和相关性尚有许多可发覆之处。

我们也用一条丝线将这些散落的珍珠般的史料串起来,再放到清水里洗濯一番,耶律阿保机登基仪式也就逐渐清晰了。

当时他应该就是接受了这么一套继位法则。在飞奔的马上摔下来之后,被随从(可以推断这些人有神职背景)拿着帛巾勒住了脖子,然后他在接近昏迷的状态下按照程序说出了一个数字,毡布覆身之后,他正式加冕成为契丹部落联盟的可汗。

弄清楚了这一点,也就弄清了跌落马下、帛巾勒颈的意义何在,这和《权力的游戏》中攸伦上位时要被溺在海水中若合符节——接受神灵的校验。可以这么说,攸伦夺嫡情节神还原了这套草原可汗继位仪式,只不过一个是海,一个是草原;一个是溺水,一个是跌马+勒脖颈,目的都是要置新首领以一个昏迷的出神状态,将神权的意义赋予政权之上。

余论

行文至此,耶律阿保机自杀之谜还没有完全解开。他通过此种程序上位,为何意味着他一定要自杀?问题就出在那个“校验之数”上。

笔者推断,当时处于“通灵”状态下的阿保机说出了一个数字,这个数字应该小于五,为何?因为在他被推举为可汗的第五年,也就是公元911年发生了“诸弟叛乱”。

前文中提到,可汗继位仪式中,跌落马下之后要说出一个“验修短之数”,按照神意标明在位时长,对耶律阿保机本来说有些遗憾的是这个数字有点太小了,他在可汗的位子上还没过瘾,但又不想下来,“兄终弟及”原则上有继承权的兄弟们不满了,认为他坏了规矩,联合其他部落发动了大规模叛乱。

阿保机以雷霆之势镇压了叛乱,但在事后处理“叛乱余孽”方面和前辈比不太一样。要知道,草原部落的可汗争夺战的残酷性丝毫不亚于汉人政权的宫闱阴谋,谋逆乃是大罪,事后往往都伴随着极度的血腥清算。

但耶律阿保机以不忍杀手足为由赦免了叛乱的弟弟们,而且让他们重新起誓效忠,可以推断此举并非是他心慈手软,而是理亏,反证弟弟们的“叛乱”反而是有正当性的。

然而在两年之后,也就是913年的春季,兄弟们卷土重来,发动了更大规模的反击,这一次内乱规模之大,已经严重危及了整个契丹族群的政治生态。

九死一生的耶律阿保机最终还是积蓄力量,再次殚精竭虑平定了这次“叛乱”,收服了众部,但是他在任的法理基础已经在部落内很薄弱了。毕竟,他首先破坏了“校验之数”的规矩,而且他是契丹众部中第一个出身迭剌部的,打破了遥辇部的垄断,但遥辇部死而不僵,耶律阿保机的难题就是重新安排契丹族群的政治力量分配,而且整个部族也面临着的从“部落联合体”到“集权汗国”过渡的历史进程,这一重任也落在耶律阿保机的肩上。

而且,他之所以在天赞三年开会要准备后事,也是基本判定在生命中这几年的最后岁月能完成时代所托:平定渤海国,完善南北院,选好接班人(儿子耶律德光)……

面对咄咄逼人要上位的亲弟弟们,面对蠢蠢欲动的其他部族,对汉人政权那种“直系亲属后代继承制”仰慕不已的阿保机该如何谋划未来?

既然当时“草原之神”推我上位,那就让我借助草原之神给我一个了断吧!

也许会有读者发问,既然阿保机已经有足够的集权力量碾压政敌,他完全可以在可汗的位置上坐到死而无需自杀。但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千百年来,草原汗位之争的规矩有着极为强大的历史惯性和后坐力,这是耶律阿保机不得不极为严肃对待的。同理,《权力的游戏》中,假如娅拉在嘴炮中战胜攸伦,她同样也必须完成溺在海水的整套程序,这是老规矩。

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耶律阿保机塑像

阿保机选择了以主动弃绝生命的方式,换取内部政敌的对他“遗嘱执行人”的一种默许,即从单纯的草原“可汗”升级为“皇帝”,让契丹从游牧部落进化到一个“农牧”混杂的二元帝国体制框架内。

公元926年农历7月20日,“有黑紫气蔽天,逾日乃散”,阿保机死了,但大辽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最后,笔者还是不得不对《权力的游戏》第六季第五集的编剧David Benioff和D. Weiss脱帽致敬。这一集他们不但联手创作了阿多堵门壮烈牺牲的感人桥段,而且以铁群岛夺嫡之争的过程神还原了草原游牧民族的选汗仪式的精髓,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深厚历史学素养的同时,也郑重向观众宣告:《权力的游戏》绝不仅仅是一部制作精良的玄幻片,而是特别值得挖掘的文化富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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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武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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