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困武汉的打工者:只剩3盒泡面的时候,我决定去找工作

来源:中国新闻网

2020-02-25 10:36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 中国新闻网”(ID:cns2012)】

最近,记者收到很多来自武汉的“线索信息”。其中一条来自一位在武汉的打工者,被困围城,他向记者寻求帮助,希望能在关门闭户的武汉城中,找一份可以糊口的工作。

加了微信好友之后的几天,这位自称“吴彦祖”的年轻人,跟记者讲述了他的一段特殊的求职路。

一切都是从1月23日开始的。这天凌晨2点,近千万市民还在睡梦之中的时候,武汉市宣布自10时起关闭离汉通道。在剩下的8个小时里,加油站爆满,高速路拥堵,不少人连夜出城。

农历大年初二,武汉市街道上市民戴口罩出行。中新社记者 杨程晨 摄

疫情前夜:睡懒觉错过离开的窗口期

如果一切顺利,按照计划,1月23号本该是小祖回湖北黄石陪爸妈过年的日子。

这是23岁的小祖在武汉的第三年。他做过当天结算工资的临时工,也做过奶茶店和水果店的店长。疫情暴发前,他是武汉当地邮政局的一名快递分拣员,赚着130-160元一天的日结工资。

小祖最早听说这场疫情是在2019年12月底。工作的同事和朋友圈里的消息隐约都在说:武汉发现一种不明原因的病毒。

“那时还是挺关注这个事的。”他说。然而没过多久,又看到新闻说,关于疫情的消息是有人造谣。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消息真真假假,有人说疫情是真的,有人说这只是谣传,小祖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他和当时大多数的市民一样,还是按部就班地生活,没有戴口罩,也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

真正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较严重的时候,已经是1月下旬。那天,自诩是游戏强者的小祖去网咖打游戏,虽然门口没有任何提示戴口罩的说明,但小祖看到,网咖里所有人都戴着口罩,而自己由于没戴,被工作人员赶了出来。

1月22号,小祖去附近小超市买了些口罩,1块钱1个。 “上面一股塑料味儿,戴了一会儿人难受。” 他觉得这些口罩是小黑作坊生产的。

这天晚上,他依然玩游戏玩到很晚,临近午夜才睡下,第二天起床时已将近中午,小祖看到消息:武汉市宣布自10时起关闭离汉通道。

“没走不是因为不想,是因为睡懒觉。”

资料图:武汉街道 中新社记者 邹浩 摄

疫情暴发:我需要一份工作

由于房租到期,小祖退了租住的房子,在黄陂找了一家招待所安身,住宿费一天30块。

大约6平米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子,虽然人们已经意识到疫情的严重性,但是招待所并没有任何消毒措施,新换的白色床品上沾着不明黄渍。

城市里,一开始还只是公共交通全部停运,偶尔还能见到出租车在马路上跑着,后来,出租车也看不见了。

小祖以为这样的情况只会持续几天,他买了些泡面、八宝粥、小零食等,窝在床上打游戏,告诉家人他很好,过两天解禁了就回去;不能回家过年,他给家人和女朋友发了红包,自己身上剩了1000块钱。

这一待就是半个月,除了刷新每天不断上涨的确诊人数之外,他最关注的是英雄联盟的比赛。

那些天,武汉天气不太好,阴冷潮湿。小祖偶尔几次出门买吃的,看到平时常去的网咖都逐渐关了门,可供购物的商店也一家家地减少,一开始还有大型超市开着,后来只剩下街角不起眼的小卖部还在勉强维持,街上冷冷清清的。

一同缩减的还有他的存款余额,当意识到解禁的日子遥遥无期时,他开始做下一步的打算。在外漂泊的3年里,小祖不太做长远的规划,他只计划未来5天的生活。

“长远的规划也做过,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索性就不做了。”

他把生活成本尽可能降低,一天两餐再算上住宿费,每天花不到50块,但即使这样,只出不进的钱还是带来了压力。他开始通过QQ、朋友圈、微博等方式留意工作机会,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偌大的城市,即使是找当天上岗、工资日结的工作,机会也是一抓一大把。

对话受访者截图

但非常时期,武汉整座城市都停摆了,他给人才市场和职业介绍所打电话,对方告诉他现在都停工了。

2月6号这天晚上23点40分,小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细细盘算了自己的物资补给,留守武汉15天,还剩最后的200块钱和3桶泡面。他需要食物,需要钱,需要一份工作。

小祖决定求助媒体,求助记者。

“我想给自己挣口饭吃。”

他将自己的处境解释了一番,并指明要做新建医院的工作人员,拜托记者帮他找到报名或联系方式。

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份工作呢?此前,网上曾流传着火神山医院招保洁,月薪3万的帖子,虽不知真假,但他想试试。

“我在网上看到打工者的餐食标准是一天80块,有大虾吃。”小祖说,连吃了十多天的泡面后,他有点受不了了。另外,一些医院的工作人员一天600-800的工资也颇为诱人,这个数目,是他以往薪资的4倍多。

新冠肺炎患者抵达雷山医院二期工程。石小杰 摄

寻求出路:我在医院打工

工作找得并不顺利,小祖即将弹尽粮绝,他决定直接到医院去看看。

没有路费,他终于还是向爸爸求助。“之前不愿意找家里,不然他们就会知道我过去一年没赚到钱,现在还过得不好。”爸爸很支持他去医院工作,而妈妈则更担心他会受感染。

“害怕和恐慌有什么用呢?没用,不如做好自己能做的,该干嘛干嘛。”他说,“我的内心很强大。”

受封城影响,公共交通停止运行,即使拿到了私家车车主的联系方式,也没人愿意载他,小祖万般无奈,叫了一辆货拉拉,预约说好110块,司机接人的时候坐地起价要200,他依然爽快地答应了。情人节这天,他带着全部家当——两套衣服、几个衣架、洗漱用品、一个盆和桶,去了一家新建医院。

就这样,小祖成为了医院的一名工人,虽然住的地方滴滴答答漏水,床铺也有些潮湿,但他终于有了落脚处。

“别人什么背景我不清楚,但是不少人都是为了高薪来的。”

出于保密要求,他并未透露自己的工作日常。除了每天脱防护服时需要小心翼翼,提升的餐食水平和日常工作的6~10个小时,他觉得还不赖,不出意外,他会一直在这里工作,直到疫情结束。

最近,小祖也看到一些关于被困武汉的、外地打工者的故事,知道了那些住在地下通道的人,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住桥洞也是一种选择。

“所有的不利情况,都是当事人能力不足造成的。”他说,“怎么样都能想办法活下去,怎么样都能找到工作的,我一直相信这一点。”

如果疫情结束,小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回家陪爸妈,然后再去看看女朋友。“爸妈肯定很想我了,对象应该也想我吧?”

至于以后还会不会回武汉,这是个未知数。他只对这座城市的两个地方有感情——工作过的奶茶店和水果店,“那是我倾注心血的地方。”

“以后的路怎么说呢,边走边看吧”

“都会好起来的,我是这么觉得的。”

责任编辑:郭肖
肺炎 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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