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远:印度重新出口“羟基氯喹”,药物外交成效几何?

来源:观察者网

2020-05-05 08:44

王思远

王思远作者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实习员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王思远】

4月7日,印度政府宣布重新出口抗疟疾药物羟基氯喹,首批出口对象国包括美国、巴西、巴林、毛里求斯、多米尼加、德国、西班牙以及南盟国家尼泊尔、不丹、孟加拉国、马尔代夫以及阿富汗。

新冠疫情的持续蔓延让大众对这款“抗疫神药”充满期待,重新出口意味着世界药房印度似乎迎来了一个“药物外交”的重大机遇,但能否把握机遇,物尽其用,却充满变数。

作为一种抗疟疾药物,羟基氯喹治疗新冠肺炎的效果尚有争议。但在疫情国际大流行,疫苗、特效药尚缺的当下,该药被赋予了“医疗奇迹”的寄托。

世界卫生组织(WHO)已经表示,没有确切证据显示氯喹及其衍生产品羟基氯喹对新冠肺炎有效,但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则表示虽然关于羟基氯喹疗效的证据有限,但其益处大于风险。

3月28日,FDA签发了一项紧急使用授权,允许有条件使用羟基氯喹类药物治疗新冠肺炎患者。

特朗普更是多次表示,羟基氯喹对治疗新冠有奇效,敦促FDA加快审批这两类药物,尽快将其用于新冠临床治疗。

FDA前首席科学家卢西亚娜·博里奥(Luciana Borio)30日则在推特上说:“我很想知道是哪位FDA专员签署了这项紧急使用授权,现在还缺乏科学依据证实氯喹和羟基氯喹对新冠治疗有效?”

在印度,羟基氯喹也随着国内疫情的蔓延逐步纳入对于新冠肺炎的临床诊疗中。印度医学研究委员会建立新冠肺炎国家工作组3月23日建议在其发布的羟基氯喹的使用指南中写道:“在实验室研究和体内研究中发现羟基氯喹对冠状病毒有效。”

工作组建议确诊病例中的“无症状医护人员”和“无症状家庭接触者”使用该药物,以遏制新冠肺炎大流行的进一步传播。

 3月29日,在印度新德里,志愿者给一名青年发放食物。(新华网)

随后,该建议得到了印度药品管制总干事的批准,羟基氯喹可在紧急情况下限制使用。为了保障国内用药需求,3月26日,印度对外贸易总局在官网上发布消息称,禁止出口该药物及其制剂,命令发布后立即生效。

出口禁令一经生效便招致美国方面的不满。4月5日,美国总统特朗普致电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要求后者解除出口禁令,并在6日在白宫记者会上表示,如果印度拒绝出口,将考虑采取报复措施。

7日,印度政府宣布,在满足国内需求的背景下,向依赖印度出口的所有邻国以及其他受疫情影响特别严重的国家提供适量扑热息痛和羟基氯喹,同时禁止企业私自进行药物出口。

印度政府将通过“先到先得”的原则对率先提出药品申请的国家的需求进行了优先审查,并评估各国的需求性和对印度的影响后决定是否出口。

截止4月15日,印度已收到三十多个国家的求助申请,印度外交部表示,第一批约1380万片抗疟药和13.5公吨原料药将被发运,第二批、第三批名单正在制订中,印度外交部将与印度医药部、卫生部以及其它相关授权委员会决定提供多少出口。

保证国内需求和必要性将是政府的首要任务。而据印度媒体报道,在印度政府宣布出口后,多国政要都在第一时间对印度表示了感谢。

为什么印度会在美国请求后重新放开?印度外交部发言人表示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但保障美印关系大局可能才是印度更为现实的考量。

一方面,印度想维持自去年开始逐渐升温的美印关系,特别是在特朗普年初访印后两国关系升级为“全面全球伙伴关系”。双方在安全国防,战略融合等方面进展明显,此时因药物出口破坏两国关系则颇不明智。

在特朗普致电莫迪要求开放出口并且公开威胁报复之后,莫迪随即表示,将回应美国朋友的请求,在这一特殊时期印度将与美国团结一致,共同克服这场全球危机。双方外交团队也表示将全力保证药物供应链通畅。

而另一方面,印度政府希望可以通过特殊时期维持药物供应获取在印美贸易谈判上更为有利的地位。特朗普访印期间,两国宣布立即结束正在进行的贸易谈判,并希望本轮谈判能达成美印“全面双边贸易第一阶段协议”。

当地时间2017年6月26日,美国华盛顿,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白宫和印度总理莫迪见面,并在白宫与莫迪共进“工作晚宴”。(新华网)

但双方在医疗设备和产品价格,农产品进口、数据本地化等问题上依然没有达成共识。

印度前总理曼辛格就曾表示,展望未来,对美出口羟基氯喹可能为印度和美国提供一个机会,解决有关印度限制药物和支架等医疗设备价格的问题,这些问题在两国之间的贸易争端中占有重要地位。

从更加广义的角度来看,印度有潜力和优势推动“药物外交”,博取国际声望。从国际需求来看,随着疫情“大流行”的蔓延,疫苗和有效药物的缺乏,各国都逐步开始使用羟基氯喹进行临床治疗。

印度是历史上疟疾流行率最高的国家,对羟基氯喹等抗疟疾药物需求旺盛,也会出口该药至其他国家。直到今天,印度控制了羟基氯喹70%的全球市场。据统计,2019年,印度药企生产的羟基氯喹占据了美国国内47%的市场。

而从2019年4月至 2020年2月的11个月中,印度的药品出口额同比增长 11.7%,至 191.5亿美元。其中30%的药品出口到北美、16%出口到欧洲、17%出口到非洲。

在出口禁令的作用下,印度政府垄断了该药物贸易,通过评估各国的需求和对印度的“影响”安排优先度,极大地提升了印度政府的议价权。

而从国际舆论上看,印度在国内新冠疫情逐步加重的背景下,依然坚持药物出口,与背负“源头责任”,医疗物资充盈,疫情逐步稳定,生产能力强大的中国相比,更能够博取西方舆论的同情和支持,转移印度在国内抗疫中暴露出来诸如公共卫生资源不足等种种问题。

同时凭借印度媒体优势和与西方国家的良好关系,配合西方媒体鼓噪中国“口罩外交,生物武器”等议题,淡化中国在国际抗疫中做出的贡献,并通过“药物外交”进一步树立其长久以来所宣扬的“灾害第一响应者”、“世界药房”的良好国际形象。

外交机遇在此,能否把握得住,既要看印度政府本身的主观意愿,也要看当下的客观条件。即便印度政府此刻体现出来的意愿十分强烈,印度所面临的客观现实也十分严峻。

截止4月20日,印度国内累积确认新冠病例17615例,看似不多,但是人口稠密、医疗资源有限、公共卫生条件差、检测效率不足让人对其病例潜在规模十分担忧。

电影《我不是药神》中的印度场景

而印度政府延长全国封锁时限,导致公共交通停摆,几百万不得不跋涉千里,徒步回家的流动人口成为了令人担忧的安全隐患。在这种背景下。尽管印度卫生部表示药物库存足以应付当下需求,印度制药业也已显著提高羟基氯喹的产量以满足国内外需要。

但随着疫情的进一步发展,印度政府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印度国内疫情蔓延,成为新的“震中”,羟基氯喹等药物将不得不进一步向国内倾斜,从而拖累对外供应,70%的市场份额也将被中国等国家取代。

而更为重要的是,印度药企生产羟基氯喹所需的药物活性成分90%进口自中国。

中国药物活性成分供应上的任何中断,都会极大影响到印度药企生产仿制药供应本土市场和出口的能力。印度制药协会会长阿肖克·马丹接受英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表示,中国的药物活性成分一直“稳定地从海陆运输而来”。

而拥有羟基氯喹制剂的国内独家批文的上海医药表示,3月份以来,国内市场上的羟氯喹原料价格已经高得离谱,部分原料的增幅在400%-500%。

综上,印度政府的“药物”外交成效几何一方面取决于自身国内疫情的走势,另一方面取决于国际供应链能否畅通以及印度能否在疫情期间将其产业链完全本土化。

至于当下,印度所努力构建的“印度援助世界”里最初的源点——中国正在遭受忽略、攻讦甚至污名化,而中国的供应,从某种意义上才是印度“药物”外交的决定性因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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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武守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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