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万青松】

近期，乌克兰再次成为国际舆论的关注点。一边是“拜普会”之后美西方加速对俄罗斯打“乌克兰牌”，俄罗斯针锋相对地对其进行“有理有利有节”地回击；另一边是乌克兰总统寻求与拜登会面暂时未果的情况下，转而强化与被拜登视为“最严峻的地缘政治竞争对手”中国之间的合作，令外界颇感“意外和不解”，并引发诸多猜测，包括是否存在乌克兰“联华制俄”的企图，以及背后的大国关系存在怎样的微妙变化与联系。

西方加速玩“乌克兰牌”的新常态

只需简单梳理一下“普拜会”之后乌克兰问题所牵动的新一轮大国博弈，就可以发现短短一个月内，乌克兰局势的相关话题有多么密集。

6月23日，英国海军“保卫者”号驱逐舰在黑海西北海域活动时越过俄罗斯边界，俄军舰开火警告，苏-24M飞机向英国驱逐舰航行方向投掷航空炸弹，英国驱逐舰驶离相关海域。随后，英国国防部否认军舰在黑海遭俄方开火驱逐，表示正在“根据国际法，无害通过乌克兰领海”。

6月28日，在俄罗斯实弹驱离英国军舰几天之后，美乌宣布，于6月28日至7月10日在黑海举行“海上微风”军事演习，这是1997年由美乌发起以来，规模最大的一次年度多国军事演习。

俄方公布的苏-24M飞越英国驱逐舰现场画面截图

7月12日，欧盟理事会宣布，决定再次延长对俄罗斯的经济制裁期限，延期6个月至2022年1月31日，并称这一决定是建立在对《明斯克协议》执行情况进行最新评估的基础上做出的，呼吁俄罗斯全面履行责任，确保全面执行《明斯克协议》。

7月12日，德国总理默克尔会见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就执行《明斯克协议》以解决乌克兰东部冲突、乌克兰与俄罗斯的关系等议题进行会谈。默克尔还承诺在“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问题上对乌克兰提供支持，确保乌克兰继续保持俄罗斯天然气的过境国地位。

7月15日，默克尔访问美国，与拜登讨论“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虽然会谈后，拜登承认双方对“北溪-2”项目仍存有分歧，但表示两国在“不允许俄罗斯使用能源作为胁迫或威胁邻国的武器”方面存在共识。此前，“北溪-2”运营公司的负责人透露，“北溪-2”铺设作业预计8月底完工。

很显然，上述时间轴表明美西方正加速施打“乌克兰牌”，企图遏制俄罗斯、服务国内政治需要等目的。美国将乌克兰问题作为大国竞争的有力工具和国内两党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英国试图利用“乌克兰牌”，确立脱欧以后自身在变化的国际秩序中的地位；还有一些欧洲国家则将乌克兰作为转移国内矛盾和对抗俄罗斯的工具。

未来几年，世界仍将在较长时间内处于混沌期，对美西方国家而言，继续利用乌克兰问题获益，无疑是巨大的政治诱惑，不能排除打“乌克兰牌”会变成一种新常态。而这些都会对俄罗斯国内的安全与发展造成消极影响，也会极大限制俄罗斯外交的施展空间，因此俄方不得不对与自身利益切实相关的事务做出回应。当然，这不利于国际秩序的稳定。

俄罗斯的“三步走”

针对美西方未来可能的新常态，俄罗斯的应对举措主要呈现在三个层面，而这三个层次之间又交相呼应。

一是，对乌克兰内部的不同政治势力和民众进行区别对待，尤其是防止短视的乌克兰政治家借此任意践踏俄罗斯的国家利益，同时针对乌克兰民众及有关团体制定更加持续的策略，包括开展建设性对话。

这一点明确体现在普京7月12日发表的《关于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一文中。一方面，文章是对那些短视的乌克兰政治家的强硬喊话，乌克兰政治精英的立场导致国家自愿成为“他国地缘政治图谋的人质”，逐渐卷入危险的地缘政治博弈，这场博弈旨在将乌克兰变为欧洲与俄罗斯之间的“壁垒”和“反对俄罗斯的据点”，对此俄罗斯永远不会容忍“反俄”计划，必将遭到俄方的强力回应。

当然，普京也表示对与乌克兰当局对话持开放态度，愿意讨论最复杂棘手的问题，但俄方认为认清一点很重要——合作伙伴（乌克兰）能捍卫自己的国家利益，而不是服务于他人，沦为别人手中用来与俄罗斯进行斗争的“工具”。

另一方面，普京强调乌克兰人民才是治理国家的主体，乌克兰的未来应由人民自己决定。他既指出乌克兰数百万民众不会接受公开的“反俄”计划，也强调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是“同一个民族”，俄罗斯过去从未、且将来也不会推行“反对乌克兰”的政策方针，因为“我们的亲缘关系代代相传，它存于现代俄罗斯和乌克兰人民的心中、记忆中和连接数百万家庭的血缘中”。而乌克兰应如何应对，是由乌克兰人民决定的。

普京《关于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历史统一》，截图来自克里姆林宫网站

二是，针对美西方国家的挑衅，保持定力，冷静评估，特别是防止被挑战方拖入可能的冲突或战争，最后浪费大量宝贵的国家资源。针对英国在黑海的挑衅，6月30日普京在电视直播节目“与普京直接连线”中指出，英舰越界事件“显然是一次挑衅”，即使俄方击沉英舰，也不会引发大规模战争，因为挑衅者知道他们不可能在这场战争中取胜。

7月13日，针对乌克兰总统在访问德国期间提议召开“诺曼底四国”峰会讨论“北溪-2”问题，普京也立即回应，“诺曼底模式”是政治平台，不可能用来讨论“北溪-2”等商业项目问题。此前，俄安全会议秘书长在解读新版《国家安全战略》时表示，考虑采取经济措施回击针对俄罗斯的不友好行动，必要时使用武力手段。

三是，引导俄罗斯舆论有理有利有节地回击乌克兰短视政治家的“谬论”和美西方的打压。俄方第一时间开足舆论斗争“机器”，打击西方的舆论气势，揭露西方政客与媒体散布的“假消息”。6月23日，针对英国军舰闯入俄“领海”并声称俄方只是进行“海上射击演习”，俄方以发布视频方式“打脸”英国。

7月7日，俄代表团参加在维也纳举行的欧洲安全与合作组织（欧安组织）议会大会时，由于一项涉及克里米亚的决议违反投票规则引发俄方不满，俄代表团离席以示抗议。俄方表示，如果不停止对俄罗斯的冒犯，或许会中断同一些国际组织的合作。

这一系列反击表明，俄方在美西方对其打“乌克兰牌”一事上，努力在“强硬”（划红线）与建设性（寻求潜在合作领域）之间寻求平衡。

中乌之间的“反常”互动

而就在美西方与俄罗斯因乌克兰问题相互纠缠的关键时刻，中国与乌克兰近期的一些举动令外界颇感意外和不解。尤其是拜登上台以来，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积极寻求巩固与美国和北约的特殊关系，但迄今未果，不仅北约拒绝给予乌克兰入盟承诺，连原定7月中旬的乌总统访美行程也已遭搁置。

7月11日，乌克兰“出人意料”地与中国签署基础设施合作协议，中乌双方鼓励两国企业和金融机构在道路、桥梁、轨道交通等领域积极开展合作，并将为实施合作项目提供必要帮助和支持。而且，就在签署协议前几天，乌克兰还“突然”撤回对一份呼吁联合国对所谓新疆侵犯人权的行为进行独立调查联合声明的支持，中方则对此表示欢迎。7月13日，习近平主席与泽连斯基总统通电话，中方表示愿同乌方以明年两国建交30周年为契机，积极推进中乌关系，助力两国更好实现各自发展目标。

乌克兰立场的“转变”，是否可以理解为乌克兰执政精英试图利用大国间的竞争与矛盾，来制定“反俄”新方针呢？

从乌克兰角度而言，不排除这样的政策考量与政策需要，但在现实中要实现这一政策目的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乌克兰在大国政治中更多扮演的是客体角色，而不是主体。与其说是乌克兰主动调整针对大国的外交与政策，还不如说是其敏锐地捕捉到了大国竞争的微妙变化，尤其是“普拜会”之后主要大国关系调整的可能性，同时也意识到此前的“玩战争”策略是毫无前途的，从而转向更加契合现实需要的务实主义外交政策。

中俄协作打响“夺牌战”背后的周边安全联动

很显然，中俄两国近期对乌克兰政策同时发力，并非偶然，而是双方开展全面战略协作的应有之意，目的是夺走美西方政治投机分子手中的“牌”。

如果梳理俄罗斯近半年的亚太外交动向，也可以清晰发现，仅今年上半年俄外长已经两次出访东南亚国家，最近一次是7月5日至8日，俄外长先后访问文莱、印尼、老挝三国，期间宣布俄-印尼关系提升至战略伙伴关系水平。

稍早前在6月22日至24日举行的第九届莫斯科国际安全会议上，俄防长警告北约舰艇开入东南亚演习将加大发生军事事件的危险。期间，他还向到访的缅甸军方领导人敏昂莱表示，俄致力于加强与缅甸的军事关系。

由此可见，中俄两国已深刻认识到，拜登上台后，“乌克兰—黑海”问题、“台湾—南海”问题，不仅进一步构成严重掣肘中俄周边安全与稳定的主要因素，也成为影响大国关系走向的重要诱因，甚至是衡量未来一段时期内大国竞争与合作态势的重要标尺。因此，双方都需要积极转变角色，即从“旁观者”“中间人”到“参与者”的角色转变，寻求解决“乌克兰这个系统性国际问题”的可能方案（相关论述见笔者《“玩战争”的乌克兰，恐怕只会将欧美俄拖入更深的“人质困境”》一文）。

早在拜登上台初期的2月4日，中国国务委员兼外长王毅同俄外长拉夫罗夫通电话，两国就对外释放共同“维护周边安全的明确信号”，而7月11日王毅在北京出席庆祝《中俄睦邻友好合作条约》签署20周年招待会上表示，中俄“共同维护两国周边安全稳定，把‘不是盟友、胜似盟友’的新时代中俄全面战略协作伙伴关系不断推向新高”。

这些动向说明，中俄两国在周边安全的战略协作方面，已经从最初对美西方单向地发出信号，到更为积极主动地采取“夺牌”战术，从而平抑美西方的挑战与压力。随着美西方在中俄周边更加频繁地利用“乌克兰牌”“台湾牌”，并连带对中俄举措类同、意向近似的战略回击加以“同质化”捆绑打压，我们可以预计旨在维护中俄赖以生存的战略空间的安全联动，还会在两国之间进一步强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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