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棚菜:来看科技医药界的华尔街狼子与狼父

来源:观察者网

2015-02-16 09:58

小棚菜

小棚菜作者

留美医药临床开发从业者,科技投资者

星期五传出来Ariad Pharmaceuticals($ARIA)公司内部董事会开始内斗。目前这家公司的最大股东是萨瑞莎资本公司(Sarissa Capital)拥有6.9%的股份。自从这家维权对冲基金公司(Activist Hedge Fund)入主这家公司,市场上就开始有心理准备这场即将到来震荡。萨瑞莎资本公司的创始人叫Alex Denner,今年45岁,是真正的高富帅啊。这人麻省理工大学本科毕业,耶鲁大学生物医学工程专业博士,博士毕业后在华尔街摩根斯坦利(Morgan Stanley)和维京全球投资公司(Viking Global Investors)做医药和生物科技基金经理,后来拜入卡尔·伊卡恩(Carl Icahn)门下统管医药和生物科技对冲基金,成为卡尔·伊卡恩门生。这人非常内行专业,很懂得分析生物医药公司的内在价值并把这种价值体现在商业价值上。2012年羽翼丰满脱离卡尔集团自创萨瑞莎对冲基金公司。

我在前面2月8日文章“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中有提到卡尔·伊卡恩是一个传奇投资人物。今天借这个新闻我们就连起来聊聊这个被人号称“公司掠夺者”(Corporate Raider)的维权投资家代表人物卡尔·伊卡恩。

卡尔·伊卡恩

在大型上市公司中,作为小投资者小股东所拥有的股份在总股数的百分比太低,所以当发现公司的管理者能力不够决策不对或有什么恶意行为,有意见也往往的不到管理层的配合,相反,管理层还常常用各种办法抵制掩饰。当然也有个别有个性的投资者看到如此资质好的公司被毁于心不甘,会像西部牛仔一样采用各种办法激烈去侦察对抗。但终究只有金钱才有力量才有发言权。这样维权对冲基金出现了。而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卡尔·伊卡恩。对于以维权投资者身份的卡尔·伊卡恩的评价,分为两极。有人认为他们这些人是贪得无厌的华尔街蛀虫,也有人喜欢认为他们是股东权益的捍卫者。从他过去的大部分经历我还是倾向认为他是后者。当然他不是燕子李三式侠客逊劫富济穷,他只不过借用维护股东利益的大旗去挣钱,但是像我这样的小股东也跟着受益。这跟“秃鹫投资者”(VultureInvestor)还是有区别的。我就有亲身经历,曾经买有自己认为不错的一家资质很好的公司的股票,但是CEO是庸才,小股东们损失很大,后来卡尔·伊卡恩入主这家公司,我也跟着减少损失获得点点收益。从那时起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这些故事我们后面会讲到。

卡尔·伊卡恩可以说是电影《华尔街》中角色Gordon Gekko的现实版。他的一个口头禅是“CEOs are paid for doing a terrible job. If the system wasn’t so messed up, guys like me wouldn’t make this kind of money”。他经常好不掩饰对公司CEO们的鄙视。他最乐于举的例子就是把公司的管理层比作大学的吃喝俱乐部。这些人擅长交际会讨人喜欢,对上级不会构成影响,等他们成为CEO后关心的只是下属不构成威胁。就因为这样赤裸裸的鄙视,经常发现他们要掠夺一个公司的时候几乎都是明火执仗踹门而入的。很多被他盯上的CEO都对他头痛,甚至恐惧。连著名的秃鹫投资者Wilbor Ross都形容他是见过的最具攻击力的人物,非常擅长制造舆论恐吓并消磨别人的防卫意志。要不叫做Raider啊。

前面我说的卡尔·伊卡恩这些维权投资者有时会给小股东喝点汤。维权(Activist)当然是往好里说了。我们也可以把Activist当作激进来理解。确定“公司掠夺者”这个臭名昭著甚至粗鲁的称号是起源于1985年对TWA的恶意收购后有计划系统性的肢解出售这个公司。TWA是1930年洲际航空运输公司(Transcontinental Air Transport)和西部航空快递公司(WesternAir Express)合并后的一个大航空公司,这个公司在美国人民心目中大概就像我们现在IBM这样令人自豪的偶像级公司。1985年突然袭击获取20%股份后控制这家公司。这个贪婪的犹太人并不是要继续发展壮大这家公司,而是把这个公司当作提款机。1988年把这家公司私有化,4.69亿进入他自己口袋,而TWA则欠债5.4亿。1989年原本预计购买100架新飞机更换旧飞机扩大业务,但结果只买了12架,显然他的志趣不在于此。1991年他把珍贵的伦敦航线卖给AA 4.45亿。这几乎就是往死里整的节奏。1992年TWA宣布破产导致1993年时债权人获得这家公司的55%。其中的一个债权人就是卡尔·伊卡恩,他注资1.9亿。这已经准备一鱼第三吃了。这几乎可以肯定就是用TWA的钱再回来购买它,看着是不是很眼熟,我们过去三十年中国国有资产逐渐私有化就是这个路子啊。1993年卡尔·伊卡恩辞去董事长,1995年逼迫TWA公司还钱。TWA的高管们绝望之中和他达成一个协议叫卡拉布售票协议(Karabu Ticket Agreement)。这个协议允许以45%的折扣获得任何经过圣路易斯的机票来转售。但不允许通过旅行代销商来卖。那知道这个聪明狡猾的犹太人利用新兴的互联网技术迅速建立了一个廉价机票网站Lowestfare.com吸干TWA最后一滴血。后来美洲航空公司AA估计这个卡拉布售票协议的代价是1亿一年。这一年TWA第二次宣布破产。当美洲航空公司准备接管TWA的时候,卡尔·伊卡恩又一次跳出来宣称要用11亿元收购并让TWA重振旗鼓。但这次破产法官把他的说法当作笑话不与理会。TWA最后一班飞行是2001年12月1日。在这个TWA事件中卡尔·伊卡恩留下了非常臭名昭著的名声。这个事情也让很多人伤心。甚至10年后20年后仍然有很多人难以释怀。2005年圣路易斯杂志还写了一篇很有影响的文章“TWA–Death of A Legend”来回顾这段历史以及其中卡尔·伊卡恩不光彩的一面。时间到2015年也仍然有人不断在提这段往事,语气中还飘荡着幽怨。

一直到今天卡尔·伊卡恩仍然是投资界的一大鳄。我们先简单聊聊他在几次著名的高科技公司的作为,再回来讲他在医药生物科技业的一些偷袭掠夺故事。

2006年获得时代华纳3.3%的股份,后来迫使时代华纳分裂成四个公司。为换取卡尔·伊卡恩集团不再竞争董事会,时代华纳被迫做200亿美元回购,也算是回馈给股东了。2007年获得摩托罗拉公司1.39%股份并成功的塞进一个代理人进入董事会。后来摩托罗拉拆解成摩托罗拉移动和摩托罗拉方案解决两个公司。同一年获得BEA公司8.5%的股份,进行代理人大战,后来增加到13.22%的份额,最终2008年1月把它卖给Oracle公司。2008年袭击雅虎迫使杨志远辞掉CEO并一度准备迫使把雅虎卖给微软。作为创业者的杨志远当然舍不的卖。后来证明当初卖也许价钱还不错,呵呵。2012年获得网上视频提供商Netflix 10%的股份并逐渐增加到50%。2013年卖掉一年内就赚8亿美元。2013年8月又利用社交媒体宣称苹果公司股票便宜增加股份,轻易让股价上升5%。2014年4月又介入eBay代理人战争,并把PayPal剥离出来。市场有传说马云要买啊。8月获得FamilyDollar连锁廉价店的9.4%股份并于一个月之后以85亿将其卖给竞争对手Dollar Tree。过去几十年其他他染指的公司真是不计其数。这个人赚钱真是太容易了。很多小投资者也喜欢跟在他后面获得一点剩汤剩水。这也给他极大的资金杠杆影响力。

我们最后聊聊他在医药生物科技产业做的一些偷袭掠夺并购案啊。卡尔·伊卡恩在制药行业的收购突袭战几乎跟我在文章前面提到的Alex Denner有关。作为卡尔·伊卡恩的门徒大将几乎参与领导过去十年来有影响力的几起生物科技公司大收购案。

1)ImClone并购案

2001年ImClone的创始人兼CEO Sam Waksal从FDA那获得信息说Erbitux在肺癌上的申请会被拒绝掉,因此把自己的股份卖掉并且告诉自己的亲戚好友卖掉股票。2002年他就因此被以内部交易罪逮捕起诉。2013年认罪被判7年监禁。几乎整个ImClone的高管都受牵连其中。虽然Erbitux这个药在肺癌方面因为临床试验结构方面的原因被FDA拒绝,但它的合作伙伴德国老默克公司Merk KGaA却用这个药在直肠癌方面临床试验取得成功,并于2004年获得批准。2006年又获得批准头颈癌方面治疗。2006年ImClone和合作伙伴BMS在销售方面不够起色,同时面对其他竞争对手的竞争。2006年卡尔·伊卡恩认为ImClone的高管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且BMS不给力让ImClone广大的投资者利益受损。他获得绝对控股权后将代理人派进这家公司,自己还做董事会主席。Alex Denner亲自管理这家公司并督促把ImClone另外一个药Ramucirumab从一期推进到后期试验,后来导致2008年礼来花65亿收购ImClone。事实上证明礼来购买ImClone是属于绝对划算的,不仅Erbitux通过不断扩展处方,成为年销售几十亿美元的大药。而另外的一个药Ramucirumab去年四月也获得批准治疗肠胃癌,十二月有获批准治疗肺癌。

2)MedImmune并购案

在进入ImClone公司董事会的同时2006年底,在卡尔·伊卡恩大将Alex Denner率领的生物科技投资部分悄悄的购入位于马里兰的MedImmune的一些股份。那时的MedImmune已经有销售超过10亿美元的治疗和预防婴儿呼吸道合胞病毒感染(RSVinfections)的单抗体药Synagis和鼻流感疫苗FluMist。还有从它的人类乳头状瘤病毒疫苗技术授权中也获得不少收益。但是这家以疫苗技术为强的公司的后续开发项目也不错。但显然管理层给他们自己开的工资股票过去丰厚,一些业绩也不够理想。等卡尔·伊卡恩准备差不多时,开始赤裸裸的对准当时的CEO David M. Mott,评价说“由于这家公司管理层在过去五年的管理不善造成股东收获不够理想。现在股东获得收益的办法就是卖掉这家公司”。Alex也造势说“管理层管理很烂,最好的方式是交给大药厂管理”。2007年2月开始董事会代理人大战,4月份大药厂阿斯利康AstraZeneca花156亿买下MedImmune,卡尔·伊卡恩在短短几个月获利4亿美元。这些公司的CEO们在资本大鳄和舆论大战前是这么的不堪一击。的确证实这些人只不过是吃喝俱乐部的。阿斯利康购买MedImmune以后一直让其独立运营,也成为阿斯利康最具有创新开发的生物科技部门。

3)Genzyme并购案

Genzyme成立于1981年位于麻省波士顿剑桥区。这个年数建立的生物科技公司都可以算是先驱一代。像Genentech成立于1976年,安进成立于1980年。这家公司在被Sanofi收购前2010年已经是第三大生物科技公司。全球有1万1千员工,产品销售到90个国家。可算是有老有大的生物科技类公司了。十年前卡尔·伊卡恩有Alex Denner这位猛将的帮助特别把生物科技公司作为猎物。他们注意到很多公司的管理层过度花费使得没有足够的资金去关注他们最重要的东西。那时他们看到Genzyme一半美女一半野兽。好的地方是他们的稀缺疾病药分布业绩非常好,像治疗高雪氏病的Cerezyme。因为这个病病人不吃这个药很容易死亡,加上稀缺性,这个药一年治疗可卖到30万美元,而且是完美垄断。这个利润就相当可观。那丑陋的一面就是这家公司还做很多乱七八糟的非核心药物,而且还有手术以及诊断方面的开发,很多并非他们的强项,每年为此需要多花20亿美元的研发资金。2009年的春天,形势变得更加不好,由于发现它们在麻省一家工厂的缺陷造成一个新药审批延迟。这给卡尔·伊卡恩造成揣门而入的机会。2010年在董事会展开代理人之战。这年五月FDA罚款1.75亿,而雪上加霜的是由于工厂问题造成它的拳头产品生产短缺,股票进一步下跌,卡尔·伊卡恩趁势进一步低价收购股票。卡尔·伊卡恩大将Alex连同他们的董事会其他三个代理人开始利用广大股东不满情绪制造舆论攻击管理方失职。后来又经历一系列明争暗斗。但自从卡尔·伊卡恩进入后这个公司市场资产增加了65亿,后来在2011年以201亿美元卖给法国公司赛诺菲Sanofi。赛诺菲收购Genzyme后还一直保持它独立运行,也证明是对的。像Imclone对礼来的贡献一样,这家公司持续贡 献新的开发药物产品。2014年8月Genzyme的口服药Cerdelga也批准用于高雪氏病,比起之前自家公司用于静脉注射的Cerezemyme更造福病人。

4)Amylin并购案

圣地亚哥的生物科技公司Amylin专注糖尿病药物开发。在1999年第一个药Symlin没有获得批准后曾经进入低谷几乎濒临破产边缘。后来坚持努力下这个药在2005年3月终于获得批准治疗一型和二型糖尿病。一个月后另外一个全新GLP-1类的药Byetta也获得批准,这个治疗二型糖尿病的新药是历史上第一个用后体重还能减少的,非常具有年销售超过10亿美元的前景。因为以前的糖尿病药用完了体重会增加,而肥胖症和糖尿病有很大的相关性。新药批准后管理层相当乐观,提出了“Billion Dollar Drug, Billion Dollar Business”的口号,号称很快成为排名前五的生物科技公司。但很快后面诸多事实证明管理层是一帮只会说漂亮话缺乏执行力的人。因为新批的全新药Byetta很受欢迎,结果工厂产量不足居然让市场上短货从而丧失掉新药上市的冲锋期。一个新药批准后占领市场非常重要,很多First-in-Class并不一定代表是Best-in-Class。而当时Byetta面临的竞争非常激烈。其中一个就是来自默克后来2006年10月批准的口服药Januvia。那时Amylin的管理层自大的认为这个药因为药效和安全性方面应该不构成威胁。但毕竟是口服药,服用比起一天两针要强的不是一点半点。Januvia上市后明显超过Byetta的销售对Byetta的影响重大。2006年起Amylin和Alkermes合作准备将Byetta做成长效针,原本一天两次将会变成一个星期一次,这将是很大的希望。而且从临床的减肥效果也准备可能进一步开发成一个市场丰厚的减肥药。2007年送到FDA审批。2008年FDA告诉Amylin必须再加一个临床试验,这使得审批时间大大延迟,也可以看出管理层的知识不够沟通能力不够。而那时Amylin的合作伙伴礼来也开始三心二意了,在国际市场上销售Byetta也不够全力以赴,而是自己偷偷搞自己的一个GLP-1的药,这个药最终于去年获得批准。同时治疗糖尿病的老牌丹麦公司挪和诺德Novo Nordisk开发的同是GLP-1的药Victoza,虽然比Amylin的Byetta晚差不多快5年,于2010年2月获得批准。这家公司强大的销售能力和执行力给了Amylin的致命的最后一击。挪和诺德的执行力真不是盖的,两三年后这个药又被批准治疗肥胖症。就在那低谷的时候,2009年初卡尔·伊卡恩发起了对Amylin的攻击,派Alex Denner进入董事会。2012年1月Byetta的长效药Bydureon经过近四年的延误终于获得批准,这个批准某种程度也是给Amlyn钉上棺材的最后一根钉。2012年6月美施贵宝BMS花70亿买去。隔年2013年转手给大药厂阿斯利康AstraZeneca。Amylin公司的另外一个药Myalept在2014年2月获得批准治疗相关的脂肪代谢性障碍疾病。

关于卡尔·伊卡恩在生物科技行业的故事还有和Biogen, Enzon Pharmaceuticals, Mylan, Astex Pharmacueticals等等相关,也就不在此文一一叙述。以后有机会碰到再展开。但从前面的四个案例,可以看出非常鲜明的特点。这些生物科技公司都是以科学为本具有强大的创新能力,都是被临床项目枯竭的大药厂(穷的只剩下钱了)买去,而且继续发挥着引领创新新药的效果。

Alex Denner自从自立门户之后,也效仿他的导师卡尔·伊卡恩做维权对冲基金管理。由于他的专业学识和过去商业并购的卓越战绩,他仍然活跃于各个制药公司的董事会中。例如Biogen,Vivus,以及最近的Ariad Pharmaceuticals公司。Ariad治白血病癌症的药Iclusig 2013年10月受到FDA关于在安全性上面的打击,一下子在市场上股票就蒸发掉25亿美元。从今年2月起已经显示出新的代理人大战即将发生。

历史总是相似的,只不过在于你有没有眼睛能够看到。

责任编辑:钟晓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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