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今年“二·二八”，是浅绿蔡英文回防深绿的转折点。从2月的去蒋，到3月的监察委员提名、共谍事件、保防法推动，台湾进入另一个阶段的斗争，而这些绿营斗蓝营表象的背后，却恐怕是民进党内英系与新潮流系之间的斗争。

一例一休、年金改革、同婚平权这三大法案，看似与大陆无关，实则不然，因为此三法案事关蔡英文的政绩表现，搞得好，党内无人敢挑战她，搞不好，则一堆觊觎她权力的力量就会蠢动，逼她不能不从浅绿回防深绿，以稳定政局。

回顾三法案的推动过程，一例一休重创蔡政府，年金改革反对声浪未曾稍歇，同婚平权在绿营内部也激起了反同声音。换言之，蔡英文拉了这么长的战线，没有一处的战情不告急。于是乎，随着蔡的声望一路下滑，党内出现要她只做一任的声音，特赦陈水扁的声音，要求打破现状的声音。英系权力受到挑战，迫使她在2018选举前不断地向深绿交心。

蔡英文（资料图）

用最简单的概念看诸多绿营动态，就是浅绿的蔡英文声望愈低，深绿的声音就愈大，急独叫得愈大声，蔡英文就愈退让，以保英派的势力。按民进党内斗的惯性，枪口对外以巩固深绿铁票，是必然策略，而直接受到波及的，当然就是蓝营与大陆。借由“二·二八”事件“去蒋”，毫无疑问是声望大跌的蔡英文，回深绿取暖的第一步，监察委员提名为第二步，保防法为第三步。然而这一连串的动作背后，却是新系与英系斗争的白热化。

高雄市长之争

2018地方选举，被视为蔡英文的期中考，绿营内部参与者众，各方角力，英系自然得拼尽全力在地方上站稳马步。高雄市，是绿营票仓，可说民进党内初选的胜利者，就是下届高雄市长，因而高雄选战已然开跑，有所谓“募一亿元打初选，花500万打‘大选’”的现象。在台湾，每一场选举，不分蓝绿，都是不同势力的斗争，因为胜负关乎各势力的消长。对蔡英文而言，当然是愈多自己人胜出，政局愈稳。

相对地，民进党最有实力的超级派系新潮流，当然不是这么想，因为声望最高的陈菊与赖清德，都是新潮流，目前13席县市长中，有7席是新潮流，还包含三个直辖市，故而民进党内常有对抗“新潮流化”的警示声。

高雄市长党内初选，新潮流系陈菊支持刘世芳，英系支持陈其迈，党内民调在去年底，就显示参选者五人中，陈其迈为第一，刘世芳为垫底。由于民进党初选采全民调，因而泛蓝民众也包含在内，所以当此结果曝光，绿营里立即传出有参选人暗通蓝营的耳语，也质疑办民调的绿媒遭到操控。当然，民调殿后者，较可能是传此耳语者，而英系被其他派系暗指串通蓝营，自不在话下。随着民调出炉，初选从此开始充满烟硝味，众参选人派系大乱斗。

到了今年二月，谢(长廷)系参选人管碧玲，攻击刘世芳在高雄市农会理事长之争中，支持王金平的桩脚萧汉俊，暗指新潮流系介入高雄农会选举，有绿皮蓝骨之嫌。媒体上，国民党主席选举曝光较多，党内斗争被批为刀刀见骨，但论真正杀到眼红的，还是民进党内部，相较之下，国民党还算温良恭俭。

管碧玲（资料图）

农会选举绿惨败

农会布满台湾大小乡镇，在选举时就是桩脚，长期由蓝营张荣味掌控，在民进党执政后，为绿营必争之标的。去年3月底，民进党中常会通过成立“农会与农田水利会小组”，由英系立委陈明文担任小组召集人，负责农会及水利会选举的操盘与布局。去年秋季，新潮流系觊觎这块肥肉，便开始斗争台北农产运销总经理韩国瑜。今年二月，农会会员代表选举，选前放话要拿下三分之一席次的民进党，却惨败收场。

此战事关2018地方大选，之所以由英系陈明文操盘，系因此公亦为民进党“2018年选举对策委员会”召集人。经此完败，新潮流系炮轰英系无能，英系则放话新潮流系陈菊为了挺刘世芳而与蓝营王金平合作，挺王金平的大桩脚萧汉俊选高雄市农会理事长。

此举立即引起新潮流系大反弹，认为蔡英文为首的党中央放任子弟兵乱咬“实在太卑劣”，从而造成陈菊与蔡英文的矛盾。于是上演陈菊在党内炮轰蔡英文的戏码，指责党中央将农会选举的挫败，归咎于地方首长。当然，一干党内要角皆对媒体否认有炮打中央一事。

没有吗？鬼才信。

这出大戏就是活生生的派系互斗。从地方首长党内初选，到农会选举，陈菊与赖清德为挺自己人而与蓝营农会系统桩脚合作，以致英系操盘失利，为一个面向。英系为农会选举的失利找借口，并从党内初选纷争为切入点，斗争实力坚强的新潮流系，为另一个面向。

民调的冷暖

农会选举落幕，绿媒“美丽岛电子报”继高雄市长初选民调后，再公布两岸议题民调，指出人民对蔡政府的两岸关系的处理失去耐心。47.5%民众认为蔡政府对两岸问题的处理，不利于国家安全，55.9%民众认为因此伤害台湾经济。65.6%民众认为应推动两岸新谈判，以取代九二共识。47.2%民众又不赞成“先接受同属一中”再谈判。最有趣的是有61.5%民众不信任川普的美中政策有利于台湾。

民调形同要求蔡英文在“不接受一中”的状况下，与大陆进行谈判，但蔡在两岸政策上根本动弹不得，进退皆伤，而维持目前方针，又让声望持续探底。对内施政失败，对陆关系恶化，蔡被低民调压得抬不起头。

与蔡低声望相呼应的是长期高居民调支持度前头的新系陈菊与赖清德。2月TVBS公布政治人物声望民调，陈菊（62%）排名第一；台南市长赖清德第二（58%），马英九（33%）排名第十；总统蔡英文（29%）第十一。

蔡英文连马英九都不如，而从新潮流系陈菊不断呼吁特赦陈水扁，到赖清德不愿表态是否就任党政高层，再再与蔡英文过不去，甚至有逼宫的态势，显然让蔡与子弟兵危机意识大增。换言之，新潮流站稳深绿，随时准备等蔡声望回升无望后，接手2020年“总统”之位，使得颜色浅绿的蔡英文如芒刺在背。

新系一连串的动作，想当然耳就是先站稳2018地方首长的领先态势，再观察接下来两年蔡当局的施政表现，随时准备接班。这便使得声望不断下挫的蔡英文，不得不提早回防深绿，以免遭新系架空。

总言之，狗咬狗一嘴毛，显见英系对自身势力受挫的危机感，于是发动另一场由“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的战争，展开反击。

先斗争死中国人，再斗争活中国人

英系“文化部长”郑丽君利用228，发动“去蒋”，动员深绿，以解决蔡英文在施政上以及党内的领导危机，转移焦点。接着故宫也以转型正义为由，将孔子书画展里的“万世师表”去除，再度激起社会族群对立。一时间，媒体版面占满文化台独的新闻，淡化了民进党内矛盾，以及诸法案引起的民怨。

今年“二·二八”，一改马时期的淡出处理，从台北中正纪念堂去蒋公仔，到基隆急独拆蒋铜像，瞬间引爆族群冲突。蔡政府将伤疤揭开，坐看蓝绿红历史论述大乱斗，没几天，又掀“一中承诺书”，政治染指校园，污名化陆生，蔡英文躲在幕后吸收深绿力量为英系势力充电，也迫使新潮流系将枪口对外。但引起这种骚乱，终究只能撑得一时的喘息，蔡英文再提名铁杆台独为监察委员，启动清算蓝营的司法改革，以延续转移焦点的续航力。

陈水扁系统的陈师孟，一受监委提名即公开呛声，要清算“办绿不办蓝”的法官，又引爆另一波舆论海啸。陈师孟铁杆深绿，嫉蓝如仇，简短一席话就引媒体猜测，是为陈水扁平反，并助蔡政府控制司法。而此招立即见效，原本国民党一路赢的党产冻结案，立马逆转，没几日，马英九也随即遭到起诉。

蓝营当然大肆挞伐，但民众没发觉的是，蔡英文借由此举，化解其未特赦扁的党内抗议声浪，也稀释了陈菊在深绿里的声望。

就在这些斗蓝纷扰中，调查局冷不防提“保防法”草案，为烈焰熊熊的政情，再添柴火。此法案去年蔡英文即指示调查局研拟，今年提出后由于有严重侵害人权，威权复辟之嫌而遭林全退回。

原本以为这么扯的事就此结束，但没多久英系立委由陈明文带头，一字排开又倡议要立“反渗透法”，并将“假新闻”纳入规范。蓝委痛批反渗透法就是新版的保防法，而且还加码妨害新闻自由。

由于之前的“保防法”太离谱，民进党内各派系都不愿沾，那么，这次英系甘冒大不韪，重起炉灶，又引大众猜疑，蔡英文到底在焦虑什么？台湾民众还一头雾水中，保密防谍？好久没听到这词儿了，至少有30年了吧。但没几天，新闻标题仿佛回到上世纪：

抓到共谍了!

5000共谍渗透

3月10日，惊传曾为在台陆生的周泓旭疑为共谍而遭收押，蔡政府声称此人涉嫌收买外交官，且其脸书交往者大多为蓝营名人，绘声绘影中，还有大陆民运人士王丹跳出来刷存在感，指称其脸书ID暗藏密码，“zggcdwsohyeah”就是“中国共产党万岁喔耶”。对，蔡政府抓到全世界最呆的间谍，高调潜伏在敌人的阵营里反绿，连脸书帐号都大喇喇说明其政治立场，还以微信作为犯案工具，吸收基层外交官员。

3月12日，“国防部”副部长林中斌声称，“国安局”前局长生前曾说台湾有5000名共谍潜伏，绿委纷纷质询相关部会，台湾突然谍影幢幢，陆籍人士人人自危。蓝营大呼这是为“保防法”，“反渗透法”铺路，知道有5000共谍，怎么不去抓？3月16日，据报又抓到一名共谍王鸿儒，而且还曾任吕秀莲随扈。据报，王坦承曾接受陆方情报单位招待旅游与宴饮，但未曾成功在台获取情资。

在推反渗透法案的敏感时机点，连抓两名共谍，显然，调查局不是迎合上意，就是高层施压拼业绩抓共谍。“立院”民进党团当日立即高呼修法提高共谍刑责，主张的绿委陈其迈，李俊俋皆英系。也就是说，最近这一波波去中，仇中，到恐中的操作里，都是由英系主导。

中间为陈明文

蔡英文的主要敌人是新潮流系

反渗透法除了建构保防单位，以高于检察官的权力设保防员于政府单位与民间社团，公然侵害人权外，另加码将假新闻纳入规范，表面上，当然是压制一切反绿的力量，但背地里，此法亦可斗争党内政敌。民进党上世纪起，就利用绿媒斗争党内异己，直至今日，不曾改变。上述“美丽岛电子报”的民调，连蓝营看来，都不免怀疑是新潮流系与英系借民调互斗，故而所谓假新闻，当然包含假民调在内，一旦成立“反渗透法”，无异于为当权的英系增添作战利器，以攻击一切反英的内外势力。

目前看来，民进党内只有英系大力鼓吹反渗透法，其他派系皆持保留观望的态度，毕竟这除了与民进党长期自我标榜的理念背道而驰，更有引发党内派系恶斗的疑虑。

再者，当初调查局草拟“保防法”时，即跳过新潮流系“法务部长”邱太三直送“行政院”，在遭到林全否决后，“法务部”被英系人马攻击为护航不利。英系随即要求“法务部”草拟“反渗透法”，被新潮流系认为是英系要逼邱太三背这大黑锅。媒体形容，两派人马私下放话不断，党内斗争暗潮汹涌。

看蔡英文在2、3月的一系列措施，反蒋去孔、一中承诺书、监委提名深绿、反渗透法与共谍案，主要敌人真是蓝营吗？我看，蓝营不过是被废物利用的次要敌人，时值2018地方首长民进党党内初选，蔡英文的主要敌人，应是寸土不让的新潮流系。蔡从去年上任起，就百般讨好新系的陈菊，但显然换不到新系的交心，只看到新潮流系在各领域都要抢夺权位。为了避免在2018大选后被架空，党内初选是英系必争之地。

对新潮流系而言，陈菊与赖清德都意在“行政院长”，但蔡英文只愿给“总统府秘书长”，那么2018的地方首长，当然没有让的理由。以往，国民党还强大时，绿营的派系可枪口一致对外，但现在蓝营犹如陷入泥泞中动弹不得，民进党的内斗也就少了许多顾虑，可见只要蓝营继续委靡，绿营的分裂就是肯定的。

总结

看台湾政治，不能只看蓝绿，也不能只看理念，在政客的生活里，统独往往不过是骗选票的假议题，在实际的运作上，只是各种势力争权夺利的历程。蓝营有“土豪政治”，绿营走的也是一样的路。以高雄市长初选，陈菊属意的接班人刘世芳为例，她结盟的对象，就是王金平的桩脚萧汉俊。那么，你以为萧汉俊这种本土地方派系的土豪，是蓝皮绿骨，肯定会支持吴敦义为党主席吗？错了，他支持深蓝的洪秀柱。

萧汉俊认为，“洪、吴、郝三人的两岸论述是重叠的，但3人之中，洪的主张比较超前，吴、郝2人则在原地踏步。”，“洪提出的《和平政纲》并无不对，只要秉持一中原则的大架构，其他人想要各表或者同表只是时间问题。”。

眼镜捡起来，你没看错，这是高雄土豪讲的话，但若你以为萧的发言就代表王金平“挺柱”，那又错了，这只能代表王金平其实在为自己的权势预留后路，洪秀柱虽为深蓝，但只要有赢的可能，王金平就不会与其对着干，他会在最后胜负快分出来的时候，选择强者。所以，高雄他压陈菊，台北他不排除支持洪秀柱，从土豪的角度看来，一点也不奇怪。

选民看理念，政客看胜负，当执政当局制造社会对立，挑起族群冲突时，就代表其政权不稳，内部肯定有一番腥风血雨。蔡英文与马英九不同之处在于，马不会利用动荡社会的手段来解决内部的政治冲突，蔡英文会，因为她的老板李登辉，前辈陈水扁，都是个中高手。

既如此，这一连串去中仇中恐中运动的背后，其实根本就是蔡英文在党内的危机处理，回防深绿，反击党内挑战她的势力。

总之，愈接近选举，事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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