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3月20日是国际幸福日，联合国公布幸福指数排名，台湾排在33名，幸福度低于泰国32，新加坡26，高于马来西亚42，日本51，南韩56，香港71，中国大陆79。排名根据六项指标：GDP、预期寿命、人生选择自由度、社会宽容度、社会支援度、政府贪渎程度。

联合国做的民调，提的问题都非常简单，例如:

想象有一把梯子，从下到上阶梯的编号分别是零到十，梯子的顶端代表最好的生活，梯子的底部代表最烂的生活，你觉得目前你处在哪个阶段呢？

“受父祖余荫所产生的幸福感”

这项报告综合的六项，经济成长只是其中一项，所以尽管有些国家经济成长表现不俗，总排名不见得很好。若我们单看大陆与台湾就能明了。大陆经济虽然成长趋缓，但增速仍远高于长期停滞的台湾。我们在岛内，平均薪资倒退到20年前的水准，物价逐年缓升，川普上台后，作贬美元，新台币成了超强货币，强升程度高过韩国，加上“一例一休”上路，物价上涨全民有感。

再者，马英九执政八年，两岸关系正向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经济的崩跌，然而停滞状况不变，被蓝营寄以厚望的服贸与货贸协议，又被绿营以学生为肉盾硬生生挡下。蔡英文上台后，以“新南向”作为经济政策，完全无视台湾出口超过六成的GDP，有近40%集中于大陆。台湾一向是出口导向的经济模式，以2011年为例，民间消费只占GDP的25.3%，进出口则高达120%，两者相差近5倍。换言之，这排名33的GDP部分，显示的其实是小蒋留下的老本还没吃完，而且愈来愈依赖大陆。内需市场则多集中于服务业，如观光、餐饮、租赁、广告、医疗等民间消费。

台湾观光业

“太阳花之乱”冲击的是全民经济，大家将经济过度依赖大陆的枪口指向马英九，但事实上，对陆经贸成长最快速的时期是陈水扁执政时，2000年出口至大陆（含香港）比重24%，2004年36%，2007年升至41%。进口的部分，在2014年时自大陆进口比例为17.5％（480亿美元）首度超越日本15.2%。

换言之，无论进口或出口，大陆都是台湾第一大贸易伙伴。没有了经济底气，台湾等于陆沉，所以岛内只要还有点智商的菁英，都知道两岸关系决定了台湾的生死。因而，直到目前为止，领导人大选，只要是诉诸与大陆敌对，搞台独，都不可能赢得当政地位，而蔡英文便是以维持现状，并在诸多大陆政策上含糊其词，装作好似马英九的“不统、不独、不武”，才得以上台。

随着被绿营寄以重望的TPP没了，新南向也只是空中楼阁，未来经济只有恶化，连停滞恐怕都难维持。而经济上的隐患，所谓的“天然独”了解吗？当然只是一知半解，或装不懂。

从GDP来看，台湾较大陆吃香的部分是人口远低于大陆，并且发达较早，摆脱贫困难度较低，大量的中产阶级撑住了国民平均所得。而目前的老本，是40后、50后与60后台湾人累积起来的养老金，70后80后的黄金时期，则先后被李登辉、陈水扁给毁了，财富累积不易，而90后其实在啃食父祖辈的棺材本度日。

联合国民调出来的幸福感在GDP上，其实部分程度是上一代的财富余荫。

“台湾是警察‘国家’”？

在联合国公布幸福排名前一天，“客委会”主委李永得，穿着夹脚拖在台北转运站遭警察盘查，心生不满，于脸书叫嚣“台湾变警察‘国家’”。此言一出，立即遭网友围剿“好大官威”。几个同党与其妻“立委”邱议莹立即跳出来声援，骂警察超瞎有之，要求将短裤、夹脚拖立法为正式服装，话题延烧，热议不断。

李永得（黄色衣服）被警察盘查

人民的幸福感，有一部分来源于公务人员对待民众的良好态度。在扁当局与马当局的改革下，台湾公务员包含警察比起上世纪有很大的转变。2000年以前，民众要去公家机关办手续，或是碰到警察临检、盘查，你碰到的一律是晚娘脸。你办个户政手续，缴个交通罚单，通常得忍受承办公务员一副“你找我麻烦”的态度，临柜人员的臭脸，与身后主管看报喝茶的优闲相，都令人反感，最终换一肚子气回家。

不过，这个现象在2000年后，有了显著的改善，政府明令公务人员应礼貌对待民众，包含警察在内。于是，大多数与民接触的公家机关，一定设有服务员，引导民众快速办好手续，承办人员也多客气，和颜悦色。

以警察临检酒驾为例，向车主开口的第一句话，通常是“你好”、”不好意思”，语气轻柔地问“有喝酒吗？”，最后也不忘说声谢谢。勤务繁重的警察，就算累到像狗，在盘查时与民众说话的态度也不至于恶劣。事实上，遭盘查的李永得虽然很不爽，但也承认警察态度不算恶劣。说穿了，他只是不爽警察没认出他是内阁大官罢了。

李永得之所以遭盘查，是因为他在治安重点地区（台北转运站），冬天穿夹脚拖闲逛，还不时斜眼瞪警，对警察而言，已经构成行迹可疑的对象。在发生郑捷于捷运站随机砍人事件后，北部但凡人潮众多的地方，都加强巡逻盘查，以维护市民安全。因而此事一爆开，根据PTT民调，七成民众都支持警察，抨击李永得高官刁民动不动就喊白色恐怖。李永得一句“台湾变警察‘国家’”，隔天联合国幸福排名一公布就打脸，就你高官刁民觉得自己处于戒严社会。不过，也有三成民众认为警察盘查应该有SOP，订定盘查标准。

如果你问一般民众，台湾警察可说是世上少见的温柔，绝不轻易对民众出言不逊，相反的是，我们常在媒体上看到刁民对警察大声咆哮的场面。现在的警察，都随身携带摄影机，录制整个与民众接触的过程，以免被告。太阳花运动，如果警察真的强硬执法，违法暴动的学生老早就血溅街头了，还容得了你冲进“立院”吗？所以民众普遍觉得警察过于软弱是真，这次李永得事件，就是民众同情，声援警察的显例。换作美国、日本、南韩，警察哪有这么好欺负的？

无论是公务机关、医疗机构或是计程车司机，对待民众的态度，大部分是友善的。有朋友戏言，若把绿营政治人物都沉入台湾海峡，台湾会变成更适合居住的地方。

“看病成本低廉”

从生老病死看幸福，台湾少子化愈趋严峻，上世纪一个小学班级动辄60-70人，现在就10-20人。每个儿童都是宝，为鼓励生育，各县市也都有补助。不过从反面来看，少子化是房价飙涨的直接结果，养房已吃不消，养小孩成本无形中就提高了。

台湾人压力较小的部分是“病”，因为健保制度。健保虽然有许多问题，但对一般民众而言，医疗的花费是很低廉的，一般小病就是给挂号费100-200新台币还含药品。若是大病，那感觉更明显，以往重病动手术住院，都是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现在要花到十万也没那么容易，重病者最能体会健保的福利。

而上一节也说了，从医师到护士，医疗服务人员的态度都很友善，除非患者重听，否则医护人员都是轻声细语。医护人员与警察一样，勤务繁重，每天接触的都是“有问题”的人，要保持温和亲切实在不容易，而这也是台湾居民幸福感的重要来源之一。

台湾仍是儒家社会，相较于西方，我们对老年人还是投以相当的尊重。你若年纪轻轻不幸坐牢，与身上刺龙刺凤的黑道关在一起，理所当然吃饭、洗澡、洗衣排在“大哥”后面，劳务也得一肩挑。但若是年过65岁，就算不是混黑道进来的，大哥小哥们也会礼让老者，并避免让老年人做劳务。

只是，台湾现在的老年人福利制度，还很不足，蔡政府要推“长照2.0”（长期照护）政策，诸如复健不必跑医院，出院延续照护等都是善政。然而，健保都年年喊要破产了，长照财源哪里来呢？喔，调涨烟税与遗赠税来补，现在吸烟就是做功德，减轻老人负担。看到这种刮民办法，我们实难相信民进党能搞好老人福利政策。

从少子化现象来看，直接的结果就是退休年龄延长，年轻人的负担加重，中低阶层工作到死恐怕是大势所趋。看病成本低，又意味着老人愈来愈“难死”，这是一种幸福抑或不幸？所以现在薪资冻涨物价涨，对未来充满不确定感的年轻世代，只能退守到“小确幸”。

“小确幸真的幸福吗？”

微小而确定的幸福，小确幸从日本吹到台湾，掀起了“大志向” v.s. “小确幸”的反思与论战。50后、60后的中老年人如郭台铭，批评年轻人风靡小确幸的现象，说白了就是不知长进，缺乏企图心，整个社会若都追求小确幸，将造成经济的大倒退。诚哉斯言，从经济面来看，台湾的民间消费只占GDP25.3%，整个年轻世代都去抢这不到三成的饼，台湾很快就会垮。要增加这块饼，唯有引入大量移民，或彻底改变成观光岛才有可能。

日本兴起小确幸风潮，肇因其泡沫经济破灭，失落的30年。与台湾很不同的是，一般上班族往往是终生效忠于其所属公司，工作即生活，几可说是将生命奉献于公司。这种型态的劳动现象，在日本经济走下坡，裁员纷起，临时雇员上升后，让日本人被迫反思生活的本质。我做牛做马一辈子，换来的是中年失业，人生破败，一切所为何来？故而，小确幸是一种不得不然的生存技巧，在困窘中求取生存动力的来源。其实，它应该是专属于中老年人的生活哲学，还不该是年轻人的人生指引。

不知道这10件“小确幸”，你就out了

根据台媒《商业周刊》在2016年的调查，20岁-39岁的年轻人，自评为“大志向”者只有29.2%，自评为“小确幸”者70.8%。这意味着90后的台湾人，对成功价值的定义，与他们的父祖辈有着完全相反的价值观。只要是自己的兴趣所在，自行创业开一间咖啡店，比上一流企业的班要快乐得多。有大志向的人，认为薪资高人一等（74%），达到别人做不到的事（73.7%）才是成功。希冀小确幸者，认为周遭人的认可（65.2%）最重要，收入只要能支撑生活也可以接受。

年轻人为了追求成功，最不希望牺牲的是健康（68.1%），但有四成的人愿意加班，三成五的人甚至愿意牺牲假日。而总结台湾年轻人倾向，不安于现状，想突破稳定工作追求梦想，但举棋不定者最多。而这些人，大都倾向小确幸的未来生活。

小确幸象征着精神上与物质上平衡的生活品质，从人生观的角度来看，其实是很健康正面的想法。但这样的人，绝不是企业喜欢用的人，企业当然系望员工充满企图心，用尽洪荒之力为公司追求成长，并取得相对报酬。

因而，小确幸也代表个人主义的兴起，群体主义的式微。但我们必须回头检讨这种趋势的根源，就是政府无力带领人民突破经济的困境。不应该有一种政府的经济目标是让人民安于小确幸，就算要发展成世界第一大的观光岛，全民拚观光，这也是大志向，而非小确幸。

故而，小确幸得以成立，仍得是有大志向的人去取得足够的财富，回头来养这些依靠内需经营小事业的人。否则，谁也享受不到小确幸。

“总结”

在长期的努力下，台湾确实在某些层面上，让居民感到幸福，“请”、“谢谢”、“对不起”时常挂在口边，努力让弱势族群生活感到便利的公共设施，自动排队的习惯等等公德心的展现。比起日本，台湾也有较大的“人生选择自由”，然而，台湾也有因生活压力而失眠的庞大的人口。

2014年，台湾全年安眠药用量为3.39亿颗，有睡眠障碍者600万人，失眠比例为亚洲之冠。睡不着通常与紧张焦虑有关，未来的不稳定性，长时间工作的劳累，工作上的压力，房贷的压力，子女的教育，两千一百万辆横冲直撞的机车，都让人难以成眠。每五个人有一个人失眠，把安眠药当糖吃，若联合国将这项数据列入参考，那么台湾幸福排名肯定要往后推。

所以，这排名参考即可，至少看到陈水扁入狱后，他儿子送他一本书《穷得只剩下钱》，当时我的不幸福感持续了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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