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雁默】

随着特朗普重返执政，美国进入战略收缩期，单极霸权的尾声牵动全球，世人很容易就察觉“退潮浪更高”的现象。而海水退了，所有与美国关系紧密的国家与地区，都发觉自己没穿裤子。

这个时刻，人们别无选择，只能远离海滩以避浪，并急着找裤子穿。原来的美国队成员被逼着自立门户，抱团取暖，这便是2025年度台湾问题的广角景观。

赖清德在今年第一天发表谈话，强调以“民主”巩固内部与外部，确立“对内土皇帝，对外儿皇帝”的基本战略。随后，便对反对党进行“抓一个党主席，并大规模罢免在野民代”的攻势。导致那个被抓的党主席无法骑墙，只能“抗绿”到底，此外，大罢免完败。

年底，赖接受专访时表示，中国大陆“因实力不够，没有越雷池一步”，结果隔天遭“正义使命-2025”围台军演一记当头棒喝。综观一整年下来，对内，土皇帝灰头土脸，对外，儿皇帝被反复洗脸。

不过，在美国后撤的水面下暗潮汹涌，预示着明年风高浪更急的前景，本文就盘点今年的暗潮。

3月，赖将大陆正式定义为“境外敌对势力”，并提出“赖17条”的类戒严政策，称此举是“提升全社会防御韧性”。

第一季，各方讨论特朗普二进宫后会不会打台湾牌，三种看法是：

a）会；

b）不会；

c）第一年不会，第二年准备，第三年摊牌。

两岸关系学界当时议论中美间是否会出现“第四公报”，即美国正式宣告“反对台独”，最大程度消除模糊空间，并与中方达成新的共识。个人当时断定，若套利空间有限，打台湾牌对特朗普而言是性价比不高、甚至是高风险的决定，唯有在特朗普需要“挽尊”的时候才可能打台湾牌。

到了年底总结，大致上，b观点胜出，c观点还有待检验，“第四公报”没有出现。特朗普于就职百日内主要聚焦在发动全球贸易战，美国换了人间，我们则掉进光怪陆离的“兔子洞”，各种荒谬又矛盾的现象齐出。

台湾问题在中美经贸端尖锐斗争的环境里被搁置，儿皇帝被噤声，且无法“过境美国”，形同出不了岛，致使其“5·20”演说完全避谈两岸关系，还假惺惺称“台湾乐意在对等尊严前提下与中国大陆交流合作，希望对话取代对抗、交流取代围堵”，并提出“和平四大支柱行动方案”欺骗世人。

当地时间10月30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釜山同美国总统特朗普举行会晤。新华社

现在看来，特朗普在就职前就已展现他意欲战略内缩，退守西半球的愿望，首先染指墨西哥、加拿大、巴拿马运河、格陵兰岛这些邻居与西方国家里最软的柿子，而后便是对其主要盟友的疏离、敲打与勒索。

“爹地”在撤退前榨干台湾，是这种环境下的必然趋势。特朗普对全球大打贸易战，台湾虽然也在对美集体下跪的队伍里，而且跪姿最端正，但却也是至今唯一还没有确定关税税率的地区。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对台抽进口税意义不大，台湾对美出口最大宗的产业，特朗普直接收进口袋，抢到美国本土即可，未来将没有所谓“进口”。

“穷台补美”，而后退出长达数十年的台海干预，这就是特朗普的愿望。反过来看，在“穷台”流程没有走完以前，美国不会放弃台湾，或者更精确地说，美国不会无偿让出地盘，坐视两岸统一，无论是“和统”还是“武统”。

中美贸易战于5月第一次休兵，8月第二次休兵，美方一度想打台湾牌扭转劣势，让美国在台协会（AIT）于9月主动提出“台湾地位未定论”，挑战中方的核心利益。不过，中方显然在谈判桌上占尽优势，“台湾地位未定论”成了一夜新闻，10月底的釜山会晤，让美国重提“G2”概念。

在中国成功击退美国的贸易战攻势后，美方怂了，怂得更不敢直接打台湾牌，因为稀土能要了美国的命。以致毫无意外地，儿皇帝的“双十”演说未敢再提“互不隶属”，并在双手奉送台湾整个半导体产业给美国的同时，加码于军备端送钱孝敬特朗普。

釜山会晤后，中美关系（表面）趋于缓和，11月，儿皇帝急了，投书《华盛顿邮报》，强调提升军事预算“以捍卫我们的民主”，对美表忠与试探，但华盛顿相应不理，只有商务部长卢特尼克称“我们会让他们（台积电）在美国设厂投资超过2000亿美元”。

沿着中美贸易战的战线看去，中升美降，无论儿皇帝卖台卖得多么卖力，终究是坐困愁城，出不了岛，因此只能将时间花在对内整肃的工作。

不过，与此表象相反，台“断交部”“窜访”外国的行动反而比往年更为活跃。这便是美国在榨干台湾前，必坚决反对两岸统一的明证之一，华盛顿在穷台补美之余，乐见其他国家接手“保台成本”。

抱团取暖，并不只是“台独”需要

台湾当局并没有随着美国转向“交易外交”而跟着务实，反而死守“价值外交”，赖清德虽然被严加看管，但“断交部”跳得比以往更高。以下是“断交部长”公开纪录中的“窜访”足迹，不含未公开的密访，以及该部其他人员的“窜访”：

1月与2月，帕劳，史瓦帝尼。

5月，美国得州，出席AI创新峰会。

7月，巴拉圭，谈合作计划。

7月，日本，与日方高层交流。

8月，菲律宾，率商务代表团谈基建与经贸合作。

9月，捷克、意大利、奥地利、波兰，推广“台湾文化”，出席华沙安全论坛，推动“总合外交”。

9月，美国纽约，于联合国大会周边活动。

12月，帕劳。

12月，美国华盛顿特区附近，低调访问AIT总部。

除了以上公开行程，日媒与台媒还爆料“断交部长”于9-12月期间“密访”法国巴黎与荷兰海牙。

这届“断交部长”与上一届相较，“窜访”外国次数大为增加，至今已累积10-12国（2024年还访问过比利时、立陶宛）。此外，萧美琴也于今年首度在欧洲议会发表演说。

台湾今年大力炒作“联合国2758号决议”，在反华组织“跨国议会对华政策联盟”（Inter-Parliamentary Alliance on China，IPAC）的协助下，多国议会公开表达“挺台”立场，包含美国众议院、加拿大国会、欧洲议会、捷克参议院、荷兰国会、英国国会、比利时国会。这些国会的“挺台”决议多为跨党派、一致或压倒性通过。

IPAC于2020年成立，为国际性的跨党派议会联盟。成员来自约43个国家及欧盟议会，超过290名跨党派国会议员，主要资助者是美国国家民主基金会（NED）和开放社会基金会（OSF）。后者的主持人是索罗斯，也就是目前被大陆调查的“台独”顽固分子沈伯洋的资助者。

“台独”顽固分子、民进党民代沈伯洋 视频截图

在高市事件后，台湾地区和日本之间互相“窜访”的频率明显增加，双方“右翼大抱团”，包含有众议员身份的日本自民党代理干事长荻生田光一、日本前外务大臣河野太郎、日本前法务大臣铃木馨祐等。高市的“台湾有事”论不是“一时嘴残”，而是有计划地推进“正常国家化”战略的一部分，在此战略要求下，与台湾地区的“外交与战略合作”升级，是必然的战略组成。

台湾长年经营“国会外交”，今年西方挺台的幅度与规模明显增加，并聚焦在将“台湾问题国际化”的主要杠杆“联合国2758号决议”，也就是“台湾地位未定论”。

所谓民主国家与台湾交往的“擦边球”，就是透过非官方的民意代表组织搞政治，若论官方的表态，观察指标即“军舰穿越台海”。今年（经台湾当局确认）有8国12次穿越台海，比去年更频繁。

在所谓“航行自由”的大旗下，美国（2次）、英国、法国、加拿大（2次）、日本（2次）、澳大利亚、新西兰、越南，在本年穿越台海。其中，越南是第一次，也是东南亚国家第一个穿越台海的案例，无论怎么解读，都有其指标性意义。

由于中国大陆主张“台湾海峡水域由两岸的海岸向海峡中心线延伸，依次为中国的内水、领海、毗连区和专属经济区，对台湾海峡享有主权权利和管辖权”，因此台海当然不是公海，判别他国军舰穿越台海是否“有害”、是否是“挑衅”，认定权在中方手里。

由此，我们应该认知的是，穿越台海，主要是法律战。其次，真正的“友好穿越”，不是经由台海，而是经由大陆侧的南海与东海南部的连续水域穿越。换言之，若不走台湾东侧的水道，船舰要避开台海就会选择与大陆沿海接近的路线，并不是无路可走，当然，军舰要靠着大陆沿海路线走，不可能与中方不友好。

此外，越南12月循“友好穿越路线”去青岛友好访问后，还顺道去了日本广岛的吴港和韩国釜山附近的镇海海军基地，分别进行友好访问，然后穿越台海返航。这是越南“竹子外交”的具体体现，绝不单边押宝哪一方，但会视时机稍微向某一方倾斜，以争取中立者的最大利益。

如前述，是友好、无害，还是挑衅，解释权在大陆手里，而军舰穿越台海就算不是敌对行为，也属于掀起政治争议的行为，毕竟，这是一个被各方视为准战场的路线。台方并没有大肆炒作越南穿越台海一事，因为台湾很清楚越南不是自己的朋友，乱蹭只会给越南表态“支持一中”的机会。

总之，任何的“第一次”都有其象征意义，从时间点来看，越南是在中方“9.3军演”秀肌肉后第一次穿越台海。时间拉回去年，德国与日本在9月分别第一次穿越台海（二战后），该月，中国向太平洋公海发射了东风导弹，隔月，发动了“联合利剑-2024B”围台军演。

图片来源：中国军号

大致上，中方在台海周边乃至西太平洋的威慑力，自去年9月开始已逐渐被美方信服，我们可以察觉在此后有愈来愈多的美智库战略分析，开始往“弃台论”的方向慢慢转向，而这也是为什么年初时有舆论认为特朗普不会打台湾牌的主因。

然而，直到釜山会晤后中方被美方确认为G2，一整年下来，穿越台海事件不减反增，加上台湾地区与欧日关系益发紧密，政治来往愈来愈露骨，此一现象凸显的是，在美国战略收缩环境下，中小国家自然而然地抱团取暖。换言之，未来，美国已不需要直接打台湾牌，其他国家会接手。

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大陆评估明年风高浪更急的原因之一，从欧洲到中国邻居都陷入焦虑不安，并走向扩军自保。当然，这也是“台独”的机遇，台湾内部已开始察觉到危机自内而外，又自外而内的双重干涉效应。

不能不提，也有特别的例子，如让“台独”破防的南非以及韩国。前者要求台湾驻南非代表处迁离首都，后者更新电子入境卡，将台湾标示为“中国（台湾）”或“CHINA（TAIWAN）”。这两国具体支持“两岸一中”的行动，都应受到我方表扬。

岛内“罢”字当头，中国人认同的有限回归

大罢免失败，是今年岛内最重大的政治事件，“中国人认同”死灰复燃，则是罢免事件的意外效应，其中的逻辑是，“抗中保台”路线被多数选民所唾弃，致使台湾民族主义也遭遇挫折。

随之而起的是“馆长转投祖国”，年轻人的“反华”意识形态有所松动，郑丽文顺势从深蓝选民队伍中找能量，选上国民党主席。不过，中国人认同仍属于“有限回归”，大致上仅止于国民党支持者的中国认同苏醒层次，还没扩及到中间选民。

我说过，馆长效应有限，因为选举又来了，政客们会自然而然与馆长保持距离，包括和馆长关系深厚的柯党在内。因此之故，传统媒体不分蓝绿白，都很明显地淡化馆长动态。至于自媒体，影响力仍不如传统媒体，反绿网红们则并不一定想抬高馆长，以致自贬身价。

无论如何，台媒发起年度字投票，“罢”字为票选第一名。一场完胜，让网民们反绿反得很用力，“1450”嚣张的气焰也被有效压制，蓝营改革势力抬头。

民进党从年初卖台到年尾，美国则从年初抗中失败到年尾，而且还从经贸领域扩散到军事领域和技术领域，可以说全方位否定了美国抗中能力。台湾社会再封闭，也知道美国输了，保台不可能，统一避不开。根据个人感觉，台湾社会虽远未转向统一，但“躺平等统一”的意念已然萌芽。

不过，再说一次，期望台湾人民自然而然地主动回归祖国，不可能。期望国民党促统，不可能。期望美国在榨干台湾前认栽弃台，也不可能。三个不可能，确保“维持现状”的僵局不会改变，一切的可能性，都在于中国大陆怎么做，以及是不是积极在做。

最近我经常在台媒不点名批评某老蓝男的“投降选举经”，但其说法倒是可以供大陆参考，搞清楚国民党内反动势力的真实心态，简言之就是这句——大陆不急着统，国民党急什么？

这话是该老蓝男站在地方势力的立场，批判郑丽文“红统”路线不符合其选举逻辑的关键字，要选举的老爷们，很怕主席访陆，怕到真信了郑主席是“红统”。事实上，郑丽文并不是统派，估计任内也不可能寻求两岸统一谈判，即便国民党重返执政。原因很多，此不赘述。

我支持郑丽文，并不是相信她会促统，而是希望她能带来改变，但哪怕是多么微小的改变，都被老蓝男这句“大陆不急”给完全否定了。

重点在于，国民党内的反动派是蓝营主流，主席郑丽文才是孤鸟，而反动派显然还深信“大陆不急着统一”。在这种状况下，国民党绝不会为了拉近两岸关系而被民进党反杀，反动派宁可避开两岸议题，甚至操弄“台独语境”以求胜选。

郑丽文资料图：郑丽文脸书账号

所以我多次强调，判断大陆是否积极促统，指标不是美债卖了多少，而是国民党与台商有没有改变，他们没改变，我就看不到促统的信号。这是属于两岸内部的判断指标。

至于外部的判断指标，现在也很明确，在特朗普吃干抹净台湾以前，美国会尽一切可能维持现状，除非中方让美方相信，美军就要被卷入台海战争。换言之，只要美方加快穷台的脚步，快到令人意外，即可说大陆真的在积极促统了。

最近这111亿美元的军售，还有400亿的“台湾之盾”特别军事预算，现在被在野党卡关没通过。儿皇帝可精了，这400亿预计要分8年支付，未来投资美国的2000亿或3000亿美元，当然也是逐年投资，卖台要一点一点卖，这便可确保在特朗普卸任前，穷台工程不会结案，美国无法弃台，儿皇帝有望连任。

这是不是最后一笔保费？决定权在大陆手里，我希望“正义使命-2025”是为美对台军售“断根”的起手式，后续应有组合拳，不能只靠台湾在野党微弱的抵抗。

随着美方在中日争端中演出“对日冷淡”，台湾许多舆论认为，特朗普在明年四月与中国大陆的大交易，肯定包含“售出台湾”一案，因此四月过后，两岸终局就开始启动了。但我没这么乐观，因为中方显然不会接受天价勒索，论实力对比，也不该接受勒索，以致“台湾僵局”还会持续下去。除非，中方下决心在几年内完成两岸统一。

“正义使命-2025”传达的另一个信号，或许是遏制特朗普漫天开价。

总结而言，我认为今年是“退潮浪更高”的起点，夹在中美之间的国家，抱团意图明确。拿越南穿越台海说事，并非想促战，而是认为本区域许多国家正在警惕台海战争，而且心思与日本差异不大，新加坡总理发难在先，越南军舰穿越台海在后，他们想表达的潜台词是，“请维持现状”。

与此同时，日本趁势积极扩军，并意欲解除和平宪法束缚，区域内这类现象将愈演愈烈，而我们不能漏掉任何一个阻碍统一的可能信号。

此外，欧洲当然无力干涉台海，但随着中方在欧经贸利益逐渐扩大，形同也给了这些昔日列强借台湾问题勒索中国的把柄。据此，我只想说，台湾问题绝无可能“水到渠成”，就算“大只的”不玩了，也只会促发更多“小只的”接棒牟利。

2025年在未来的史书上将是时代转变的关键年，台湾问题虽在本年并不突出，但我认为时局发展不只有利于统一，还不利于维持现状，而大家都在看中国大陆将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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