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疾控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曾光

【采访/观察者网 白紫文】

观察者网：对于新冠病毒的溯源工作，您怎么看？

曾光：关于新冠病毒溯源，我们首先要对概念进行明确，是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病毒溯源，还是溯武汉范围内病毒的源，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每个地方发生疫情，当地都会为了搞清疫情发生的原因而进行流行病学调查。但是病毒溯源工作非常复杂，可以说，以前各种传染病的彻底溯源几乎没有成功的案例，或多或少都在“病毒源头是哪儿”这个问题上留下一些遗憾。

病原体如何产生、随时间会发生多少演变、演变又经历了多少年，诸多相关问题只有在病原体入侵到人类身体之后，我们才会想到要进行溯源调查。而溯源就会遇到那个很难解决的问题：谁是第一个感染者？

即便发现了某个“第一”，可能还存在比其更早的感染者。要找到绝对的“零号病人”几乎不可能。

病毒溯源工作的重要意义在于，调查分析病毒的特点和传播，从而找到对于疫情防控对策的启发。溯源应该是出于防控疫情的目的进行，而不应该以找到病毒的“零号病人”为目标、从而准备无限追溯下去。

观察者网：此前您在接受采访时强调“美国必须是溯源工作重点中的重点”，您觉得为什么美国在新冠病毒溯源过程中格外重要？

曾光：我说美国这个国家是溯源重点，是因为美国牵涉到的问题很多，而不仅限于新冠病毒的溯源。

美国的生物学实验室遍及全世界，为什么美国要设立这么多实验室？其目的是什么？很多事情上，美国都要求别人做到公开透明，结果到头来却发现，往往做得最不透明的就是美国自己。

不论美国这次在新冠病毒问题上到底有没有搞什么特殊名堂，都应该有勇气做到公开和透明。美国应该承担向世界证明自己的责任，而不是身陷霸权思维，在病毒溯源上一边遮掩自己、一边甩锅别人。

况且现在也有了相关报道，从时间上看，美国也存在比武汉更早出现新冠肺炎病例的可能性。

历史上，美国长期拒绝加入联合国《禁止核生化武器公约》，也发动过细菌战、化学战：越南战争时期发动化学战；朝鲜战争时期发动细菌战，不仅是针对朝鲜人，也针对中国军人，甚至将细菌战扩散到了中国境内。

另外，美国还全盘接受了日本731部队进行生化武器人体实验的资料。虽然日本是犯下累累罪孽的刽子手，但却是美国在帮忙遮掩其罪行。

《洛杉矶时报》1988年12月18日报道“备忘录显示美国隐瞒了日本战争罪行”原文摘录：

发生在日本731部队战俘营的事情令人难以形容。3000多名中国和俄罗斯战俘死于被占领中国的集中营，他们是二战期间日本人进行细菌战实验的受害者。

但1945年盟军取得胜利后发生的事情同样令人不寒而栗，加州州立大学北岭分校的历史教授谢尔顿·哈里斯（Sheldon Harris）表示：美国秘密保护731部队的日本军医免受战争罪犯的起诉。作为回报，日本军官向美国军方提供了他们可怕的人体实验数据。

哈里斯透露，他通过联邦《信息自由法》获得的前绝密文件证明了这一交易。在对哈里斯的研究与询问的回应中，美国陆军在多年否认这一消息后，最终承认了该交易的基本事实。

“事实是，我们做出了不起诉的共同决定，”进行军方生物战争研究的马里兰州德特里克堡（Fort Detrick）陆军发言人诺曼·M·弗特（Norman M.Covert）表示，“……关键是要将信息保留在友好的渠道之中，这就是我们这么做的原因，避免让苏联人掌握这些信息。”

所以观察美国过去在这方面的历史记录，就可以理解，网络上对于新冠病毒是否发源于美国生物武器实验室的质疑声音，并非空穴来风、毫无道理。

我觉得，美国应该和中国一样，坦诚地和世界卫生组织合作，让世界各国专家去到美国、去特定实验室进行实地调查，这样的美国才足够让人信服。

观察者网：美国退出世界卫生组织，是否对展开新冠病毒溯源工作起到了很大的妨碍作用？

曾光：我认为在新冠疫情议题上，质疑美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要只对美国持有怀疑、甚至攻击的姿态。实际上在世界公共卫生领域，美国依然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有过很多正面的影响。

是因为美国碰上了特朗普这种非常无知的总统，才会选择退出世界卫生组织。实际上，曾经的美国疾控中心在世界各国发生疫情的时候，都是首先去进行调查研究、帮助控制病情的机构。

特朗普“名场面”之宣布退出世卫组织 视频截图

现在美国自己受困于自身严重的疫情，且不再是世界卫生组织成员，也就无法对国际防疫工作做出其本该做出的贡献。这对于整个世界而言，其实是莫大的损失。

作为在全人类公卫领域遥遥领先的“龙头老大”，美国应该激活其自身的防疫力量，我们也应该客观看待美国的优势之处，要理性地认识到，好的方面就是好的方面，不好的方面就是不好的方面。这次新冠疫情，美国是在举国体制上没有做好，但平常在多数传染病、慢性病、职业病的防治上，美国都是领先的。

我现在希望美国、特别是美国的疾控中心能够在世界范围内的新冠防控上发挥应有作用。现在在美国本国，连公布疫情的都不是美国疾控中心，而是变成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了。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堪称是个莫大的笑话。

美国疾病控制中心掌握着全美的疫情监测网络，怎么公布疫情的工作反倒落到一所大学的身上了。这充分体现了上届美国政府的愚蠢。

观察者网：您认为，经过此次疫情考验，中国在国际公共卫生领域的地位有何变化？

曾光：经历此次疫情，中国在国际公卫领域的地位肯定有所提高，但是中国一定要保持谦虚的态度。

我们要看到自己的短处，也要看到别人的长处。中国有做得好的地方，我们应该充分总结经验；中国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我们也应该心里有数、并努力改进。这是成为公共卫生大国所应该要有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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