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流浪站:中巴两国像“异地恋”,我穿过克什米尔和巴“奔现”了

来源:微信公众号“中东流浪站”

2022-06-13 08: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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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本文转载自“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2022年4月22日文章,原标题为《克什米尔,沿着喀喇昆仑公路南下》,作者为莫邪君。观察者网已获授权转载。

【文/莫邪君】

最近几天巴基斯坦的议会十分热闹,总理伊姆兰·汗和反对党之间针锋相对。“不信任动议”和反“不信任动议”的大戏演得不可开交。最终,伊姆兰·汗成为该国历史上第一位被投票罢免的总理。

2018年领导正义运动党上台的伊姆兰·汗正意气风发,撇开那些政治主张,“公子哥”、“前板球明星”、“风流倜傥”无不是当年民众竞相吃瓜的标签。他曾经带领巴基斯坦板球队赢得了1992年的板球世界杯冠军,按照英国《每日电讯报》报道:“这个花花公子在伦敦夜总会的斩获也不亚于他在板球场上取得的成绩。”这位结束了数十年来谢里夫家族和布托家族“二人转”的政坛新星如今却又重重摔下。

巴基斯坦作为第一个与中国建交的伊斯兰教国家,无论总统和总理怎样“印度河后浪推前浪”,数十年来对华关系一直都十分稳定,在互联网上更是以“巴铁”而闻名。另一方面,虽然与中国山水相连、情感亲近,但两国民间直接的经济和文化交流一直不多,这朋友处得有点像异地恋——我就琢磨着赶紧奔现。

当地人称塔县办事处,地图上要搜晨光伊甸园小区门口。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我跟这个国家万里奔现的时候还是在新冠疫情爆发之前,穿过帕米尔高原,沿着中巴公路进入巴基斯坦。这条中巴两国的友谊之路又称喀喇昆仑公路,北起喀什,南到巴基斯坦的塔科特。工程修建十分艰险,1966年动工,直到1978年才全线贯通。由于地质条件所限,时常有泥石流和洪水冲击。即使是中国段的路况也难称乐观,从喀什市区到塔什库尔干县城300多公里,行程大约需要六七个小时。

喀喇昆仑公路。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我本来早早就跑去长途汽车站窗口排队,但是每日仅有清晨的一班车发往塔县,甫一放票就被插队的大妈抢光。没有办法,我只好再按着当地人的指引,来到传说中的塔县驻喀什办事处门口乘坐皮卡车(但凡路况还说得过去,也不至于用皮卡作为运输主力吧)。

卡拉库里湖背后就是被称为“冰川之父”的慕士塔格峰。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一路上颠来颠去,我的骨头都要晃散了,司机师傅话也不多,自顾自地开。别看车速慢如牛,必经之路上的慕士塔格峰和卡拉库里湖绝对是顶级的风光,柯尔克孜牧民的一座座毡房就散落在卡湖边上,牦牛在草地上优哉游哉地咀嚼着。窗外的雪峰、牲畜、湖泊和草地静静地舒展。3600米的海拔还会让人面色潮红、心跳加速,这生理反应倒着实很符合异地恋奔现的样子。

区别于维族的方形花帽,塔吉克族女性的花帽是圆形的,她们还会在外面再罩一层头巾。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登上帕米尔,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是中国唯一的塔吉克族自治地方,一个县同时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三国接壤,是向中亚南亚沟通的咽喉要道,也是戍边反恐的最前沿。这里呈现出了与新疆各地截然不同的社会风貌。

由于地处高原,县城街景倒是有几分像西藏,牧民的牲畜中牦牛占据了相当大的比例,酥油等“西藏特色”的食物在这里随处可见。充足的阳光和稀薄的大气让能见度明显更高,塔里木盆地上常见的黄沙天已经难觅踪迹。建筑的色调也与喀什、莎车等地差异甚大,普通水泥二层房替代了南疆盆地上常见的土黄色花砖。从五官上来看,塔吉克族明显比维吾尔族更加立体,鼻梁和眉骨普遍更高。在宗教上亦有别于周边所有民族,是我国仅有的什叶派穆斯林,属于伊斯玛仪派。

逼着川菜师傅做出的甜版宫保鸡丁,下方的菜单可以看出,由于物资运输不便,小饭馆的菜价略微偏高。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川菜馆在塔县格外常见。我不想在临行前的最后一餐吃我不喜欢的辣味,那就只能另辟蹊径。

“老板,点个宫保鸡丁,一丁点辣椒、花椒、麻椒也不要。”

“啊?!那怎么做?只有鸡丁干炒吗?”

“放黄瓜啊,然后你给我做甜一点,放甜面酱。”

他一脸疑惑,估计心里觉得我是来砸场子的吧。

我又补充说:“没甜面酱您就加点糖吧。”

就这样,我在川菜馆如愿吃到了一份鲁菜风味的宫保鸡丁。

红其拉甫山口,穿过国门不远就是巴基斯坦地界了,这里海拔5000米,气候条件十分恶劣。口岸办公地及出入境办理地已经搬到县城,只留下边防兵在国门执勤。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清晨办理过出境手续之后,大家就准备等着那辆一步三摇的蓝色卧铺大巴。同车的乘客大多是从喀什采购满载而归的巴基斯坦商人和边民,他们会不定期地从中国采购物美价廉的生活用品。

喀什的两亚市场里总能找到他们的身影,每年夏天在喀什举办的中亚南亚商品交易会更不会少了他们。这些伙计们一看就是边境线上的老油条,抢座经验极其丰富:车子缓缓开来时就跟着车小跑,待车子停住时一排人已经齐刷刷地站在车门口。然后先把不那么大的行李搬上车厢占座,再下车来把大件的填进行李架。

到巴方一侧不时能见到的吉普车,样式十分古早,但是油漆十分光亮。吉普车越多,往往说明道路系统越差。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从县城到国门的公路还算能够让人接受,待到了巴方一侧道路就开始明显颠簸起来——然而比起之后的路段这里已经是最好的了。跑了120多公里到了对面的口岸小镇苏斯特,从这里敲章过关开始,就算正式开启巴基斯坦之旅了。

海关的胡子大叔看我明显不是边民,敲完章还不忘跟我说声:“欢迎来到巴基斯坦,朋友!”在边检站门口换汇的贩子也已经恭候多时,我掏出美元他不要,只换人民币。以往在任何两国交界的地方换汇,美元永远是最坚挺的货币,没想到在这里还是要给“中巴友谊”让让道。

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喀喇昆仑公路之旅的精华在罕萨河谷,离中巴边境有200公里,秀丽的风光和安定的社会环境仿佛一个世外桃源,总让人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巴基斯坦。电影《消失的地平线》就在这里取景,西方人对这里趋之若鹜,常年有欧美登山者来这里挑战乔戈里峰。

在宫崎骏的《风之谷》中,娜乌西卡驾驶着她的滑翔翼穿越这片美丽的山谷。可能正是宫崎骏画龙点睛的一笔,吸引了数量可观的日本游客前来探访,远比近在咫尺的中国旅行者数量更多。罕萨和日本之间的文化联系似乎相当密切,与这里偏僻的地理位置极不相称。

在旅馆就曾与一位日本小哥偶遇,他是从南边伊斯兰堡北上至此。除却寒暄之外,他还教了我两个日本人名的读法,也算是引导我在抗日神剧之外又学了一点日语吧。

罕萨河谷盛放的樱花,这也是吸引日本游客的一个重要因素。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旅馆老板Essa khan在日本的近照。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后来,我在罕萨遇到的旅店老板居然也移居日本了。他的名字叫Essa khan,现在正在东京的一家食品工厂上班,公司主要业务是给7-11便利店供货,业余还会做做宝石生意。当我在社交软件上问起是什么缘由促使他到新的国度闯荡时,他平静地告诉我:“我的未来生活早已由真主安排好,所以我才来了日本。”初到东瀛,他也面临着所有移民者都不得不直面的困难。特别是语言的磨砺尤为艰巨,但好在如今已经一切安稳。

世界的联系总是如此奇妙,就像人们永远想不到华人能在南美的苏里南共和国当上总统,这种貌似超出理解范围的事情背后总会存在一条足够自洽的证据链,展示出桩桩件件让人不明觉厉的故事。

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宁静的小镇上,随便什么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尽人皆知,吃瓜的群众总能随时搬出小板凳来看热闹。尖锐的唢呐声划破宁静的空气,山谷地形本身就仿佛一个大扩音器,循着这声音让我有幸观摩到一场球赛。

在简陋的沙土球场上每踢一脚都会扬起一阵浮尘,边上的看台也十分简陋,观众要么坐在两层的土台子上,要么就席地而坐,这里聚集了二三百号人,年纪从五六岁到七八十岁,不一而足。小小的足球场俨然承担着镇上男性社交中心的职能,因为这里没有一个女人,女孩也没有——可能直到这一刻才提醒了我:“您已经进入了伊斯兰教国家”。

巴尔蒂特城堡(Baltit Fort,又称卡里玛巴得城堡)是罕萨统治者“弥尔“的宫殿,现已成为世界文化遗产,在其露台上瞭望山谷视野极佳。1945年,末代弥尔从这里移驾另一座宫殿,这里一度面临坍塌毁坏的风险,幸亏阿迦·汗文化信托基金对其开展了修复工程,现在已被辟为博物馆。(阿迦·汗为伊斯兰教伊斯玛仪派领袖,对此地有着相当的影响力)。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罕萨(Hunza)其实与中国还颇有渊源。由于群山阻隔,这里长期是个信奉佛教的独立王国,直到15世纪在波斯人的入侵之下才改宗成为了伊斯玛仪派穆斯林,其君主称为弥尔(Mir,源自波斯语,与阿拉伯语的“埃米尔”同义,意为“总督”)。清代文献中将此地称为“坎巨提”。清朝平定大小和卓叛乱之后,坎巨提于乾隆二十六年开始成为中国的藩属国,入贡交由喀什噶尔道尹。

巴尔蒂特城堡一隅。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1891年英军入侵罕萨,将其划为英属印度之下的一个土邦,当地弥尔还逃到新疆寻求政治庇护。直到清朝灭亡,这一层藩属关系才结束(虽受英国管辖,但仍同时向清政府纳贡),印巴分治时当地土邦甚至曾一度超脱双方之外,与国民政府秘密接洽恢复藩属关系事宜。直至1974年,时任总统阿里·布托取消其独立地位并划入巴控克什米尔,罕萨土邦这才完全融入巴基斯坦行政体系。

风之谷中的少年。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罕萨的一位木匠。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罕萨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但是离开罕萨,就能嗅到那么一点不一样的气息了: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经过一个检查站,我坐在车厢最后一排,警察同志会径直走过来检查我的身份信息(某种程度上可能是要确认我还在车上,而不是中途遇到什么麻烦),然后叮嘱左右的乘客多加关照我这个外国友人。

从喀什沿着中巴公路南下,一点一点走进喀喇昆仑群山中的世外桃源。蜿蜒曲折的公路起初为战备而筑,如今亦是互通有无之路,中巴经济走廊正是依托这条主轴延伸至南亚和波斯湾。如果顺利的话,规划中的中巴铁路也将沿着大致与公路平行的方向联通瓜达尔港、伊斯兰堡和喀什经济特区。按照计划,那时候罕萨也将进一步走向现代化的快车道。

未来的时光充满了不确定性,很多超出预想的事情都会发生,就像巴基斯坦前总理被罢免这样的宫斗大戏一样。但无论时光如何摇曳,帕米尔与喀喇昆仑仍然是雄鹰盘旋的地方,民生仍需个人勉力维持,生活总要继续。

附:在巴尔蒂特城堡博物馆里仍保存数张当地统治者与清政府和民国政府签发的文书,下图是其中之一,在图后已将文书内容誊写出来

图源:“中东流浪站”微信公众号

“钦命喀什噶尔兵备道兼通商事宜黄  为发给护票事,兼有驻坎巨提英官派人来中国赛里河地方购办羊只。经英员马继业面请给票保护前来,应准平价买卖以睦友邦。合行给护为此票,仰各卡头目查照,毋阻须票。

色勒库尔X局一本,查验毋得阻XX

光绪二十年八月廿九日

本道黄  限 叁个月 缴销”

责任编辑: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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